“十七,回去整顿兵马,虽本世子出城。”
漫天风雪,北风呼啸,一百多骑人马在长街上呼啸奔腾,惊醒了大半真煌城百姓的美梦。然而却没有人关心这个晚上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小心的将门窗关严,深恐殃及池鱼。
燕洵勒住战马,竖手阻止了身后燕卫的动作,少年世子微扬着下巴,冷眼望着对面密密麻麻的官兵。燕十七策马上前,高声喝道:“我们是燕北世子的人马,对面是什么人,为何拦住去路?”
“我是骁骑营北院的兵马少将,奉命在此封路。”
一个浑厚的声音在对面响起,燕洵眉头一皱,高声说道:“本世子奉有盛金宫圣谕,谁敢拦我去路?”
“那真是不巧了,”略显阴柔的声音缓缓响起,声音并不大,可是在这样寂静的夜里,不知为何,却是那般的刺耳,带着森然的寒气。一身深蓝锦袍白玉大裘的男子缓缓从人群后绕出来,白马如雪,火把高燃,男人轻轻一笑,缓缓说道:“燕世子,真不巧,我也奉有盛金宫的圣谕,今天晚上,任何人不得出城,违者,”
男人故意停顿一笑,目光在燕洵身上打了个转,随后淡淡一笑,吐出三个字:“杀无赦。”
“魏舒游?”燕洵眉梢一挑,声音不自觉的也上升了一个音调。落后他一个马位的楚乔眉头紧锁,不由得打马上前一步。燕洵握着鞭子的手不漏痕迹的横过来,挡住孩子前进的路,将她护在背后。穿着一身燕卫服饰的楚乔心头一暖,她抬起头来,看向燕洵挺拔的后背,虽然没见少年回头,可是却有一丝温暖的感觉缓缓袭过来,在这样寒冷的深夜里,尤其显得越发珍贵。
“况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世子所奉的圣谕,是明早出城吧。”
燕洵轻笑一声,扬眉道:“本世子思念母亲,今夜就要出城。”
“重孝道本是好事,但是世子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半刻吧。”
“还真让魏公子见笑了,燕洵年少任性,决定了的事就要马上去办,不然就会睡不好觉。”
“是吗?”魏舒游语调阴柔,轻轻一笑:“既然如此,燕世子今夜可能要失眠了。”
“魏少爷的胆子未免太大了!”小书童风眠上前一步,声音清脆的厉声喝道:“不要说现在,就算是平时,我们世子也是随时都可以出城狩猎,谁人敢阻拦半句,魏少爷在这里横拦竖挡,究竟是仗的谁的势?”
“仗的就是盛金宫的势!”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燕洵等人顿时回过头去,只见两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前来,魏舒烨一身青裘,面色冷然。诸葛怀跟在一旁,脸上再无平日和气的笑容,好似坚冰一般,不露半点声色。
“奉圣谕,燕北康亲王伙同尚慎乱民,居心不良,阴谋造反,特命魏阀魏舒烨少将,将康亲王嫡子燕洵扣押,交由判理院收押。”
话音刚落,一道道银光猛然亮起,无数的刀剑瞬时出鞘,燕卫面色大惊,但却在第一时间齐齐抢身而上,护在燕洵的身前。
“嗨!”楚乔拔出腰间的弓弩,靠上前来,傍在燕洵的右侧:“看来是冲着你来的。”
燕洵惊怒的表情渐渐散去,只剩下压抑的怒意和沉着的冷静。闻言他并没有转头去看孩子,仍旧紧紧的盯着前面,沉声说道:“对不起,连累你了。”
“没关系,”楚乔轻轻一笑:“一报还一报,打完了这一仗,我们就两清了。”
夜色浓郁,杀气喷薄。九崴主街上,再一次有血腥的味道,缓缓逸散开来。
北风呼号风雪夜,刀剑泣血杀人时。
激烈的长风横贯整条主街,从黄泉的方向肃杀吹来,卷起少年们猎猎翻飞的衣角,吹过他们乌黑纷扬的长发,振翅欲飞,直如义无反顾扑火而亡的飞蛾。层云堆积的天空上,有黑色的巨鸟飞过上空,翅膀扑朔,穿梭在棉朵扯絮般的大雪之中,发出凄厉的长鸣。战马的呼气转眼凝成了霜,九崴主街上,有嗜血的杀戮野兽般的奔腾而过,长刀闪烁着森寒明亮的光芒,如破月芒星,映着火把血一样的红光,好似上古的凶兽。
离开故土保护世子的燕北铁卫们渐渐倒在漫天飞蝗一般的利箭之中,燕十七肩头染血,奋力劈开一只流矢,回头大声叫道:“保护少主突围!”
几名铁卫轰然应诺,战刀舞的犹如满月,将燕洵护在中间,一名大汉厉声喝道:“十七,我们楼桥相会!”
轰隆一声巨响,小型的投石机被搬至阵前,巨石呼啸而来。只一下就砸开了燕卫们用身体围成的保护圈,燕北的战士们鲜血狂喷,身体柳絮般被撞飞,倒在地上,扬起大片雪雾。
“你干什么去?”燕洵一把拉住要往人群外冲杀的孩子,孩子只拿着一只弩弓,身材瘦小,看起来是那般的单薄和没有攻击性,少年紧张的将她护在自己身侧,怒声叫道:“你不要命啦?”
“放开我!”孩子挣扎,双眼在对面人群中焦急的来回扫视,努力的想要挣脱掉燕洵的掌握。
燕洵大怒,一剑劈飞一只利箭,剑眉竖起,沉声说道:“你这是去送死!我不让你去。”
“现在冲出去还有一线生机,”楚乔回过头来,表情有些愤怒,厉声说道:“难道留在这里陪你一起等死吗?”
少年一愣,即便在这样危急的关头,闻言仍旧忍不住轻轻一抖,他点了点头,眼神在火光之中显得有些阴沉,声音低沉,甚至还有一丝孩子的赌气:“你放心吧,就算我今日不行身死于此,也绝不会连累你。”
楚乔眉梢一挑,知道他会错了意,微微薄怒,却也不愿解释,只是转过头来轻哼一声。
“十三十七,”燕洵说道:“待会趁乱,你们护送这个孩子冲出去,切忌要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知道了吗?”
“少主!”
燕十三眉头紧锁,反驳道:“属下的使命是保护你!”
“你们的使命就是听从我的吩咐!”
楚乔皱眉望了几人一眼,见燕洵不留意,一个拖拽,就从他的手下逃出。身材瘦小,骑在马上,竟十分灵活,转瞬就冲出了包围圈。
“你!”燕洵大惊,厉喝一声,敌我双方所有的目光霎时间都凝聚在这个小小的孩童身上。
楚乔马术精湛,有若出笼猛虎,经过两名燕卫身边之际,手法妙到巅峰,顺手牵出两柄锋利的战刀。身子左右挪腾,手持小弩箭,于马侧马下诸多方位射击,黑夜光线不足,那些飞腾的利箭,一时间竟丝毫没有伤到她。
“快!掩护她!”燕洵持箭****,嗖的一声射穿一名弓弩手的头颅,箭术超群,武艺精湛。
哒哒之声,就接近了敌军的前头部队,孩子力气虽小,出手的角度却刁钻至极,眼明手快,尽管明眼人一看就知她没学过什么武功,但是胜在胆大心细,一时间竟被她冲进人群。孩子挥刀劈翻了两人,再掷飞刀,后发先至,抢在对方发动进攻之前,将利器刺进了一名魏军的咽喉。
众燕卫见一个小小的孩子都这样凶悍,不由得士气大振,燕十七见事有可为,大喝一声,厉声道:“跟我冲!”
“困兽之斗,不知死活!”魏舒游冷哼一声,举起弓弩,迅速弯弓搭箭,银色箭芒霎时间有若流星,****而去。
风声呼啸而来,待孩子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只见那孩子侧过头来,利箭晃在她的双眼之中,只是一刹那,孩子脸面中箭,身子一歪,就猛地倒下马去!
“丫头!”燕洵目赤欲裂,惊呼一声,转头向魏舒游望来,目光喷火,直欲焚人。
魏舒游冷冷一笑,高声说道:“燕世子抗旨不尊,众将听令,只管擒拿,生死勿论!”
魏军大喝一声,和骁骑营的兵士一起冲上前去,登时由箭阵转化为贴身肉搏。燕洵一脚踢飞一名彪形大汉,三尺青锋出鞘,两名扑上来的敌人登时了账。
“燕洵,你想造反吗?”诸葛怀并未加入战局,而是率领诸葛家的士兵站在战圈之外观战,见状高声大呼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燕洵从未想过造反,魏阀依仗长老会陷害忠良,燕北的汉子们却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猪猡!”
“狂妄的小子,”魏舒游冷哼一声,打马上前,挥手说道:“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顾往日同窗的情谊了。”
刚要下令全面进攻,只听一声锐响突然在耳边响起,魏舒游一愣,转过头去,刚好看到骁骑营北院兵马少将的尸体轰然摔落下马,男人双目大睁,额头被一箭洞穿,嘴犹自不可置信的大张着,好似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说不出来。
自己和骁骑营少将站在一射之地的外围,弓箭根本就射不过来,那么这只箭,又是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