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是香甜的,可这种幸福的滋味偏偏又是如此的短暂。
蒙特里遭到袭击。
圣安纳其实早已想到了这一点,在弗兰西斯科港内的海军遭到毁灭性打击的那一刻,他就想到了。
如蛆跗骨,苦不堪言,圣安纳的内心是苦的,但是他依然挺起胸膛,只有一双坚定的眼神铭刻在眸子里,仿佛完全没有被这个坏消息所影响。
弗兰西斯科港的民众齐刷刷的看向这个被称为“祖国救世主”的人,接着,他们看向了空中的热气球,看向了手中的火枪。
愤怒的眸子变得狂热,他们发出的声音只有一个:“杀到蒙特里港,让东方人永恒的沉沦地狱。”
复仇与保卫是人类永恒不灭的情怀,当男人们声嘶力竭的吼叫时,即便是女人们的泪眼婆娑,也无法阻挡他们。
后世,当北美尘埃落定,当世界不再那么沸腾,即便是穿越众也给予了这些曾经阻挡在他们面前的人最高的敬意。
或许,他们的武力真的很弱小,或许,他们那怕是在弗兰西斯科一战中,是以十倍于穿越众的人数在作战,依然只是勉勉强强的击退对方。
但他们那种想要守护的心情,依然是值得尊重。
“圣安纳先生,我们的人民在沸腾,他们在呼唤我们共同对抗我们共同的敌人——贪婪的东明人。”劳伦斯带着一丝狂热,当穿越众的陆军那怕面临海啸一般的攻势也决不后退的时候,他率领着后备队发动了决死的冲锋。虽然他最终也未能彻底歼灭那支冒进的小队,但经历过残酷血火的他,在这一刻,却能够体会那些墨西哥民众的心情,居然能够与他们发生共鸣。
在这一刻,他居然忘记了,墨西哥人,在他曾经的心目中,是劣等民族啊!
圣安纳没有说话,他静静的看着整个沸腾起来的弗兰西斯科港。
他知道,美国人不是好人。可他同样知道,劳伦斯在这一刻,是真心的想要跟他们一起抵御东方人的强大攻势。
他挺直了腰杆,轻声对着劳伦斯说:“是墨西哥的人民在沸腾。”
劳伦斯微微一怔,不过随即明白过来。
他看着这个瘸了一条腿的男人,看着他用一双犹如钢铁锻造的瞳孔环视着众人:“我们是墨西哥人,我们誓死捍卫我们的国土。”
这还真是个令人尊敬的老头,劳伦斯同样看向麾下的志愿兵,他只说了一句话:“前几天,我们第一次战胜了东方人,今后,我们还将继续战胜东方人。天佑合众国,热气球,前进,这一次,我们要将那炽热的烈焰扔到东方人陆军的脑袋上。”
前进!蒙特里港!劳伦斯和圣安纳一起下达了命令,这支原本应该心怀叵测的联军,竟然齐心合力的一起踏上了远行的征程。
在联军士兵们离开的时候,妇女和老人们知道他们阻挡不了这些男人,就像那些墨西哥城的人阻挡不了那些志愿兵来保卫加利福利亚一样。
后世,有人为那天的场景画下了最动人的画面。
画面里,人们捧着酒水美食,在道路的两旁为他们的勇士践行。
画面里,一个老妇人瞎了一只眼睛,捧着又干又硬的黑面包,她的眼眶内满是眼泪。
“上帝保佑你归来。”
画面是无声的,可人们似乎能够听到画面里的声音,甚至于在人们的眼里,整个画面都是活的,他们仿佛看到一个老妇人亲吻了青年战士的手,仿佛看到她小心的掰开一小块的黑面包,塞到青年战士的手中。仿佛看到她一边和孩子们吻别,一边忧心的哭泣着,慢慢的,她的独眼也是视线模糊,等到军队已经走远了,她还依然挥舞着手。
画面里,还有那年轻的姑娘们,哭得稀里哗啦,她们双手捧在胸口,离别的痛,让她们的心如针锥,这会儿也只能是心中暗自的祈祷着,希望自己的情郎能够好好的活着。
据说,收藏这幅画面的是一位穿越众,据说,人们曾经用这样的场景作为穿越众殖民主义的控诉。据说,那怕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众也曾经被感动。
不过,在这一刻,那些梦想着要给自己民族争夺生存空间的人们,他们的决心不可动摇。他们同样拥有着自己必须完成的使命。
在这个世上,土地终究是有限的,它能够承载的梦想终究也是有限的。
这样一支大军就如此滚滚而来,势必要将穿越众再次击退,迫使他们无法在这片土地彻底的站稳脚跟。
他们仰望着天空的热气球,这将是他们最大的优势。
穿越众是这个世上第一个使用空军的存在,可在华星堡与加利福利亚那漫长的荒蛮之地上,他们的航程根本不可能飞到如此遥远的地方。
在这里,穿越众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承受美利坚合众国空中优势的肆意轰炸。
每一个墨西哥士兵都昂着头颅,他们士气高昂,他们乐于付出牺牲,并坚信着只要付出牺牲,一定可以夺取最后的胜利。
他们犹如滚滚洪流一般的前进,一切只为了争夺这片土地的最终归属。
他们坚信,无论东方人多么强大,在这片土地上,那支舰队只能孤军奋战。
……
“我们的太平洋舰队需要支援。”
圣菲小道,艳阳当空,一片荒芜的沙地上,地表温度格外的闷热,在沙堆里埋个生鸡蛋,只需要等待一阵子,都能煮熟了。这里原本是人迹罕至的地方,曾经只有一些商队才会从此路过。可是,如今却是一片繁忙。
工地上,冒着浓烟的巨大黑铁疙瘩在轰鸣着,把所有塞入钢铁巨口的石头碾得粉碎,然后透过一条履带如流水线一般的送到拖拉机上。
无数的印第安土著驾驶着拖拉机,使用着这种曾经在他们眼里新奇又无比快捷的方式将碎石运到目的地去。而只要完成如此简单的工作,被称为西部筑路局的干部就会付给他们一种叫“钱”的东西。钱很有用,它可以换取食物,枪械和各种开垦荒地的小工具,甚至于能够换取那些体面人才能拥有的神的种子。
种子很神奇,当产量恐怖得惊人的庄稼出现在世人的面前时,那怕是游牧为生的阿帕切人也不由自主的想要改变原本的生活状态。
为此,除了等待装车的间歇,这些土著完全不懂得休息,他们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时间就是金钱,金钱就是种子,种子就是幸福。
这样的念头真的很简单,也很朴素,但就是这种念头,把他们彻底的凝聚到穿越众的身边,一点点的被改变,一点点的成为这个共和国真正的国民。
阿隆是拖拉机手中的一员,前面还有两辆拖拉机在等待装车,而这时候,他则是从兜里拿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片,上面写着两个方块汉字——“谢谢!”
“歇~~歇~~~”阿隆吃力的念着。
阿隆是个迟钝的人,可即便是他也知道学会东方人话语是何等的重要。对于这些印第安人来说,这样的语言意味着更好的工作机会,意味着成为一位体面的人。某些早先加入东明公司的族人,已经踏上了他们口中的管理岗位,虽然同样没日没夜的辛苦,但他们的工资,是阿隆曾经只能仰望。
当然,如果物质的*,阿隆依然能够克制住,那么,当那些原本跟他一样地位的族人被人们称为“干部”时,那种骄傲,那种为人们羡慕时的神色,却是连阿隆都感到心动。
就在他听到自己的族人被称为“干部”的那一天,他找了一位被称为政治委员的人,他要求取一个东方人的名字,于是,他现在叫做方阿隆。
方阿隆在反复念叨着刚刚学会的汉字,他学得很认真,也很专注。
不过,即便如此,那架庞大的碎石机也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视线,他时刻关注着前方的车辆是否装载完毕,时刻关注着自己距离装载碎石的顺序。学习代表着未来,干活则代表着当下。政治委员说过,人不能完全只有私心,可他确确实实因为前方车辆减少自己宝贵的工作时间而不开心。
此时的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传说中的廉价劳动力,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受到了剥削。
他不断的朝着西方张望,看着铺筑在碎石上的两条铁轨,憧憬着越来越美好的生活。
而在他的不远处,穿着短衫的穿越众拿着一张图纸不断的比比划划。在华星市,在铁路总局的办公室里,有三条漫长的黑白相间的线条铺成在大地上。一条伸往北方,与密西西比河并行着连接穿越众在北方的所有统治区,另一条道路一路向南,直达谢雨轩这个狂热的忽悠分子的根据地,而此刻,穿越众最为关注的一条铁路则一路向西,一直蔓延到加利福利亚境内,一直蔓延到太平洋沿岸。
每一条道路都很重要,每一条道路都意味着可能成为某个战场的胜负手。穿越众很纠结,他们每一条道路都不肯放弃,每一条铁路都想让它如开启了快速建造模式一般的瞬间建成。
不过,他们终究只是一群凡人,他们可以获得另一个世界的支援,却无法进入这个世界的后台程序,如同作弊一般的调取出他们想要的程序。
抉择很艰难,不过,再艰难的抉择也必须有一个决定,最后,他们选择了加利福利亚。
所有的资源都开始朝着这里倾泄,炼钢厂里,只要铁轨生产出来,都是第一时间的送到西部筑路局的工地上。
各种筑路机器更是不要钱一般的塞到这个地方,专业移民来了一批又一批,一切只为了彻底的占领那块荒蛮的土地,一切只为了让移民的过程中少走一点路程。
对于穿越众来说,他们所做出的一切决策都是围绕着争夺生存空间与军事需要,整个国家如同一台战争机器一样,艰苦卓绝,可又充满无尽的干劲。
可是,当周墨向西部筑路局的负责人问道:“你们可以在加利福利亚侵攻战之前,将铁路修到那块土地上吗?”
负责人的心中一阵苦涩,他不得不回答到:“不能!”
“嗯!我明白了!”周墨并没有说什么,甚至都没有减少对西部筑路局的资源倾斜。
他只是签下了一份文件,文件里有一份计划,计划的代号让人很熟悉,代号名称为“虎虎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