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波和大头坐在金老板派给他们的奔驰车里，车窗外黑漆漆一片。他们驶出市区已经半个小时了，现在这里连郊区也算不上，而是进入山里了。
这里曾是著名的三线。
三线这个概念已经很遥远了，但是在上世纪六十年代，这个名词的流行程度绝不亚于现在的宅男、剩女甚至是八荣八耻、和谐社会。1964年8月，越美战争激化，战线漫延至我国边境，战争一触即发。我国当时的海上力量薄弱，而大工厂都集中的大城市和沿海地区，这就意味着一旦战争爆发，西方强国可能凭借海上优势打击这些重要的战略设施。正是基于这种考虑，从1964年8月起，国家开始大力建设除西藏、新疆、内蒙古之外的内陆地区，作为战争后备基地，即“三线”。
建设三线到底有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在此不作表态。三线的命运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后，除少数工厂的军用基地，大部分都成为了历史遗迹。
与本文有关的是，当时有一个口号“深挖洞，广集粮”，于是在三线地区，出现了堪称奇迹的一幕，许多山体被掏空，修筑成巨大的防空洞。你无法想像当时的人们在没有大型机械设备的条件下，是怎样凭借双手创造出这些杰作的。许多年后，这些地方可能会成为景点，但是现在它们荒芜着。
也不完全是荒芜，在某些特定的时刻，这里也会骤然热闹起来。
当方波和大头到达一座巨型防空洞时，洞外并不宽敞的水泥路上和附近的田地里已经停满了摩托车，和为数不多的轿车。
金老板并没亲自来，护送方波和大头的是青哥和虎豹两兄弟。其实方波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雄哥曾带他来过这里，确切地说，是陪雄哥来这里赌拳，方波是不会参予任何赌博的。没人知道北郊防空洞黑拳赛事的幕后组织者到底是谁，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一定是个很有背景的人物。两年前公安曾包围过这里，带走了一批人。结果是没有任何人受到哪怕是最底规格的处理，而且那之后警察再也没有出现过在这里。
观看比赛无需门票，只需下最低额度十元的赌注。当然，通常到这里来的人，下的赌注远远超过这个最低额度。
洞口一张破桌子，桌子上摆了一台笔记本和一台打印机。负责下注的瘦高个外号“金牙”，其实金牙的门牙早已换成了烤瓷牙。看到青哥，金牙恭恭敬敬地打了个招呼。
方波顺手从桌上拿了一张比赛场次单。今晚一共有八场比赛，最后，用红色字体特别醒目地印着：第九场加赛，由来自日本的空手道高手317号VS神秘内家高手632号，赔率均是1：0.9。
洞内，比赛已经开始了。
简单的钢筋铁条焊成的拳台里，上演着现代角斗士的血腥搏杀。和国外成熟的无限制格斗赛事相比，条件实在有些寒碜。但场面的惨烈程度相差不多，拳台上的两个人都在拼命，拼命的理由很简单，胜者将得到该场比赛投注额的10%作为报酬，而败者只能得到一千元的出场费。
“还有两场就轮到你了，”青哥对大头说，“那就是你的对手藤田不二。”
青哥的手指着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方波微微一怔，原来是金龙大酒店总统套房的那两个日本人，他们在电梯里见过面了。藤田不二拥有和青哥相似的冷竣气质，但显得更加阴郁，一副借他米还他糠似的表情。在他身边的日本人，则像个学者，戴副金丝眼镜，沉稳干练。
“他们是日本黑山会成员。黑山会听说过吧，日本最大的社团！”青哥语气平静，“小子，让小日本见识见识中国内功的厉害吧！”
“我尽力而为！”大头也很平静。
“不是尽力而为，而必须要赢！”青哥突然严厉，“给你交个底吧，金老板已经和吉野赌上了全部家当！如果你输了，我会把你和你在金沙滩的那堆破铜烂铁一起扔进江里。”
“青哥！”方波小心翼翼地说，“之前说好无论输赢，金沙滩的澡堂都给我们用的吧！”
“对。金老板是这样说的，但我不是金老板！”
“你们这是耍赖！”大头的反应异常强烈，“我不打了！”转身就往外走。但是被虎豹两兄弟拦住了。
虎豹兄弟敞了敞西服，向大头亮了亮腰间的枪。
“你不但要打，而且必须赢！”青哥语气坚决。这时，他的手机响，是金老板，连忙接通。
“老板，这小子想变卦！”
“变卦？你把电话给他……喂，小罗啊，我是金老板。怎么？阿青惹你不高兴了？”
“你们说话不算数！”
“哈哈哈，”电话里金老板爽朗地笑，“你别听他的，听我的。其实阿青也是一片好心，他怕不给你点压力你没动力嘛。你看这两个日本人都欺负到咱们中国人地盘上来了，怎么滴也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不是？一提起日本人，我就来气，我爷爷奶奶都是死在关东军手里的，所以我这次是押上身家性命和他们赌了。给你亮个底牌吧，我这次和他们赌了三千万，如果你赢了，你就是霍元甲、就是陈真，就是我们J城的英雄，我奖你五百万。小罗，我对你有信心，阿青说你的内功修为在当今世上是数一数二的。啊，好好打，庆功酒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别给中国人丢脸，狠狠揍小日本！”
这番话如果是对方波说，方波早就热血沸腾了，但大头表现出了少年人特有的倔强：“我不打了！”第一，大头对日本人没感觉；第二，大头对钱没兴趣！
大头说完就把电话丢给了青哥。
青哥剜了一眼大头，把电话放到了耳边：“……嗯，知道……如果实在不行，我就亲自上……没有把握，只能拼了……”
这时候第七场比赛已经结束，第八场两个角斗士已经入场。
青哥收了线，用他能杀死人的眼光盯着大头：“我再给你三十秒钟改变决定！”
要命的大头，这个时候头脑短路，方波知道青哥绝不是说着玩的，金老板更是面上有多慈祥，下手就有多狠的角色。这是要出人命的！
“青哥，青哥，”方波急忙说：“让我来劝劝他！”
把大头拖到一边，不客气地骂：“脑子短路你也得挑个时候，功夫那么好，正好可以教训教训小日本，还有钱拿，还能安心做你的破机器，有什么不好？！”
“我最恨人家说话不算数！”
“有没搞错，这算什么，金老板骗你什么了？”
“说好的无论输赢都把浴场给我用的，今天却说要是输了把我丢到江里，这不是说话不算数吗？”
“你功夫这么好，别输不就行了吗？”
大头叹了口气，说：“你们这个时代的人，都是说话不算话的吗？如果是这样，就算我赢了，他们也不会履行承诺的。”
方波一愣，大头说的也有道理，金老板那样的人，能做出什么事来谁也无法预料。但是……
“问题是，如果你不打，我们很可能离不开这里。”方波放缓了语气，“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我不打，要打你去打。”没想到大头不但情商智商比例严重失调，还是个一根筋。
“你不想回到你们的时代啦！”方波忍无可忍，遇上这大头真是倒了血霉，现在黑白两道都没法混了。“鸡歪歪的，我要是能打，先把你打成生活无法自理再说了。”
“你怎么不能打？你不是已经开始练第二级了吗？”大头抬头说，眼神有点黯然：“我可能真回不去了，时间扭曲机并没有书上写得那么简单，特别是在这个时代，要造出完美的控制系统简直不可能！”
在方波开始利用磁力收集器修练内功的第五天，他已经感觉身体对磁球发出的磁力反应不是很强烈了，大头说这很正常，第一级一般每个人都能在一周内过，但是从第二级开始，就需要看个人禀赋了，快的一个月左右，慢的可能要练上一年。而从第二级开始，修练者才能控制体内的磁力。这一点，方波已经能感觉到了，只是和武打小说里描述的不同，这种内力并不是聚集在什么丹田，而像是散布在身体的每个角落，平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意念一动，这股力量就能迅速向身体某个部位汇集。
只是这股力量有多大威力，方波还没有测试过。
“第二级是什么概念？第二级就能打架了吗？”方波问，他开始考虑是不是真的能替大头去打那个看起来拽拽的日本人。
“祖宗，练磁力不是来打架的好不好！磁力第二级，大概相当于古时候的人们练十几、几十年的内功吧，这个我也说不好。古时候的人完全凭身体接收这种磁力，而那个收集器却能将自然磁力放大成百上千倍，就像一个内力高手天天给你输灌内力。至于打架么，其实，不瞒祖宗你说，我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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