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那时,我们不懂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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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叫李然然,认识他的时候,我16岁。

  我喜欢看他穿紫色毛衣蓝色牛仔裤的样子。那时候,我几乎天天守在阳台上,只为了远远地看他一眼,只一眼就足够了。然而,我清楚地知道,我只是一朵平凡的野菊花,傻瓜才会奢望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我是个平凡而优秀的女生。平凡是因为我长相很普通,优秀是因为我聪明有灵气。我发表过很多文章,在这个弹丸之地竟然混出了一点名气,别人怎么欣赏嫉妒我,我都不管,我只想知道李然然是不是留意我。

  遗憾的是,李然然从来都不知道在这个学校里还有一个叫管冲冲的女生,不知道管冲冲在注视着他,非常非常喜欢他。

  李然然是学美术的,我常看见他背着墨绿色的画夹走在校园里,那表情很落寞,带一点点失落,似乎有一点点不知所措。有时候粉红色的夕阳会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很像卡通画里的美少年!我托着腮、眯着眼在阳台上看,淡粉色的夕阳发出慵懒的光,照得我眼睛酸溜溜的,常常会掉下几颗泪珠来,不是因为伤感,而是因为快乐。我觉得默默地喜欢一个人是件很幸福的事。

  夏天来的时候,李然然穿了一件自己创意的T恤衫。它的本色是纯白色,李然然用水粉在上面涂了七种颜色,蓝色最多,占据了他的整个胸口,其他六种颜色分居在他背部,这样的李然然看起来很神气。他挺拔的背上像背了六支美丽的丘比特之箭,胸口像被一片怒放着的蓝色勿忘我淹没了,连他的黑眸子里都盛满了蓝色的花瓣!我偷偷看一眼,就会心跳不已,激动得整夜都睡不着。

  李然然是有女朋友的。因为我看到了他们亲亲密密地头碰头肩并肩手牵手地走在一起。我有些伤心,我伤心他女朋友怎么可能长得那么超尘脱俗:长发飘飘,秋波盈盈,衣白如雪,脸白如衣,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她的无懈可击彻底地打倒了我,我残忍地对自己说,傻瓜管冲冲,你别再做梦了。

  就在我自伤自怜,独自给这段无花无果的情感疗伤时,有一天,李然然却突然来找我了,且是带着一脸崇拜和惊异来的,他倚在我们班米黄色的门框上,旁若无人地高喊:“请管冲冲出来一下。”我正在日记上乱涂我的伤口,突然听到这仿佛来自梦中的呼唤,简直懵了。我呆呆地看着穿七彩T恤的李然然,后悔自己怎么没穿那件新买的白T恤。

  我硬着头皮出去了,身上穿着宽大得像布口袋一样的蓝校服,两条细细的麻花辫显得可怜巴巴的。我没勇气抬起头,就低着脑袋研究他球鞋的颜色及款式。耳边只听他兴致**地说:“啊,你就是管冲冲啊,没想到这所破学校也藏有金凤凰啊!我网友在网上纷纷打听你,说你写的文章是字字珠玑,句句锦绣。呵呵,连我都为你骄傲啊!”

  李然然平时就是一个怪异得出奇的人物,说话夸张是他最大的特点。不过,我还是有些招架不住,脸羞得像天边的晚霞。李然然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走了。

  从此以后,他不再当我是陌生人。有时,他会突然从我身后出现“哇”地大叫一声,把我吓得脸色煞白;或者文质彬彬地喊声:“嗨!小才女!”然后凑到我身边说:“知不知道你的样子就像受惊的小白兔?嘻嘻,真好玩!”我泄气极了,想不到我苦心营造的形象,在他心中竟是只长耳朵的兔子。

  不过,我慢慢地发现他是极喜欢文学的,他骨子里的忧郁落寞,大概就来缘于此。他喜欢我的文字,觉得很可口,像对他胃口炒的青菜,朴素又新鲜。而他的女友是学舞蹈的,文化课极差,尤其对文学一窍不通。知道了这些,我的欣喜之情简直无法用文字来形容。我“哈哈”怪笑了两声,心想自己终于有一项特长可使其望尘莫及了。

  认识李然然以来,我第一次从镜子里发现,原来我管冲冲也可以如此美丽!我像一只降生在白天鹅群里的丑小鸭,从来都生活在自卑自弃里,是李然然让我看到了自己独有的灵气,让我知道,我也可以是光彩照人的!我甚至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比他玫瑰花般的女友逊色!委屈了这么久,我终于可以一飞冲天了。扬眉吐气的感觉真好啊!

  我想李然然是喜欢我的,因为他和他漂亮的女友平静地分了手。听他宿舍里的男生说,是为了一个相貌平平的女生,那女生叫管冲冲。我以为李然然就要和我在一起了,所有人也都这么认为……

  可谁也不知道,李然然为什么突然要离开。他说他要去大连,他要去看那儿纯净的蓝天,去闻海风腥咸的气息,去听贝壳的情话。他这样浪漫地说着,我突然就觉得心空了一大块。他临走前一定要请我吃饭,就我们两个人。开始,我们不停地说笑,飞溅的笑声像碎玻璃碴子,尖尖利利的。后来,李然然就不停地唱歌,反反复复地唱《为什么认识她在你之前》,反反复复地唱,唱得我泪流满面!

  他拉过我的手,用手指在我手心里写字。写完后,揽过我的头,闻了闻我的头发说:“百合花的味道。”然后,他背着墨绿色的画夹,独自落寞地推开门,甩甩葡萄红的长发,轻轻地没有回头地走了。我倚在窗前,泪流不止,我多想紧紧地牵住他的手,不让他走,但我知道,我最终是留不住他的。或许,疯狂地迷恋梵高和文学的他,只是这个凡尘俗世里匆匆而过的一缕亮丽的风,但却曾经那么鲜艳地绚丽过我的生命……

  那晚,他在我手心里写的是:别了,管冲冲,我很喜欢很喜欢你,所以,我不能自私地给你一份不完整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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