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好换好了鞋子进去,视线刚在那个因为被抛弃的力道有点大而摇摆不定的遥控器上停驻了一瞬,幸行迟已经用力地咳了一声,把茶几随便扔着的一份文件朝着她的方向上推了推,“你要的东西。”
是之前她拜托幸行迟去要来的,在星际小学发现的那块白骨的基因鉴定书。
文件之前被幸行迟翻阅过,页码凌乱地随意散在桌上,静好坐在地上翻着一张张地看完,对方拿过来的资料很是详细,连白骨主人的家庭信息和工作情况等都列了出来。
郑芳芳,父亲是星际大学心理系教授郑凡,在行为心理学研究上颇有权威……曾在常青私人补习机构工作……报案人为郑凡……
静好飞快地提炼着其中重要的消息,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今天记者再次挖出来过的上一任因把校园租借给校外的私人补习机构而被免职的校长,心底原本的猜测愈发明显,她深吸了口气,跑到书房在检索网站上输入了关键字。
星际小学校长,因在夜间将校园租借给校外的私人补习机构而被免职。
大学教授的独生女失踪,教授辞职人海寻女。
郑教授在行为心理学上收获颇丰,为了研究,曾和社会底层人士相处数月,研究其言行举止……同时还善于催眠,帮助应激障碍者走出困境……
静好浏览着检索出来的信息,往下来时正好看见了一张报纸的剪影,正好就是郑教授在报案,那位看着还颇为几分学究气的中年男人紧皱着眉头,似乎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脸上还是写满了对下落不明的女儿的担忧。
上方一个小小的角落里,标注着的时间正好就是今天。
今天,清空了的校园,忙得焦头烂额的校长,瓶子里剩着的液体……
静好“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膝盖狠狠地磕在了桌边,她倒抽了一口气,单腿蹦着从书房里跳了出来,用力拽了下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盯着哪里发呆的幸行迟,“爸爸,现在陪我去一个地方。”
幸行迟被她打断了思路颇有些不爽,连看都未看她一眼,“贪得无厌的小姑娘,你上次还说是唯一一次拜托我,我才帮你把东西拿到手,你就又要向我提出新的要求了。”
他在沙发上转了个身,直直地躺了下去,“这次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你的。”
静好深吸了一口气,蹲下身来和他讲道理,“但是今天很有可能会死人啊,爸爸,您难道……”
她的话还未说完,原本和木乃伊一般的幸行迟就动作剧烈地回头看了眼她,闪闪发亮的眼眸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你说死人?”
他干脆地起身,走到玄关抓起挂在一侧的大衣穿好,将赤着的脚塞进鞋里,整个过程连一分钟都不用,握上门把时才转回身看了眼还蹲在沙发边的静好,“只有一条腿能蹦的小袋鼠,快过来我带你去冰川探险。”
袋鼠?冰川?
静好蹦到了玄关弯腰穿鞋,敞开的大门处已经看不见人影,等她从房子里出来,门口已经停了辆出租车,幸行迟打开车门大步地下来,走到还在一步步艰难蹦着的她面前,双手穿过她的腋下,再次用抱孩子的姿势将她抱了起来。
“如果你真的是袋鼠,按这个速度,绝对已经被北极熊吃了。”
静好,“……北极熊是不会吃袋鼠的。”
隔着那么远,就算是想吃也吃不到啊。
“熊不吃老鼠?”幸行迟疑惑地反问了一句,但随即他就爽快地放过了这个知道与否丝毫不会影响他眼下的生活的疑惑,双眼放光地盯着前面,“哦,你说要死人了,是要死你隔壁那个房间里的人对吧?”
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难耐地动了动鼻子,“不过那里的死气真是难闻。”
他一直将盘旋在四班的那股气息称为死气,而且之前没有表现出任何对它好奇的兴趣,全然没有他听见可能会有死人时的兴奋和激动。
静好松了口气,转而想起了更重要的被忽略的事情,“爸爸,您有没有带手机?”
她没有把握以她和幸行迟的能力可以成功撂倒凶手,去对付一个蓄谋已久,早就被心中的仇恨吞噬了所有的信念的人。
幸行迟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如果你是说那种每次你有求于我就需要它出镜的东西的话,很抱歉,我并没有。”
他的话才说完,静好已经熟练地从他大衣的衣兜里摸出了手机。
可惜无论她按哪个键,手机的屏幕还是固执地坚持着黑暗。
幸行迟嘴角的笑弧一闪而逝,在她看来时无奈地摊了摊手,“抱歉,我亲爱的女儿,我恐怕还没有给手机充电的功能。”
静好往前想去驾驶座上找司机借下手机,动作倒一半又想起件事,挪回来凑到了幸行迟耳边,压低了声音询问,“爸爸,您带钱了吗?”
幸行迟看她,回答得一本正经又理所当然,“家里的钱不是都在你那里。”
他的话音刚落,驾驶座上的司机就诧异地从后视镜里看了眼他们,眼神里满满写着的都是对这对父女的疑惑。
静好压低了声音靠近他,闻见了幸行迟身上和她一模一样的沐浴液的味道,清淡的带着果香的牛奶味,“我的钱都在书包里。”
幸行迟看了眼她像是在确定她话里的真假,探身就拍了拍前面司机的靠背,语调温和有礼,“师傅,麻烦往和信路走。”
司机愣了下,“那边现在会塞车的。”
幸行迟温和地笑了笑,“很不巧有重要的事情要过去,麻烦您了。”
他看着文质彬彬,帅气的脸蛋轻易就给人好感,举手投足之间有带着涵养出来的贵气和雅致,看着也不是会故意找茬的人。
司机迟疑着还是打了方向盘。
和信路果然在这个时段堵得像是塞在罐子里的沙丁鱼,深蓝色的出租车一汇入车流就被淹没其中,前后都被堵得毫无行动的余地。
在司机颇有些烦躁的谩骂声里,静好听到了响起的一声清脆的安全门锁被打开的声音,同时幸行迟快速地收回伸到驾驶座上的手,扑过来快速地抱住她,打开车门就朝着车后迈开了大长腿。
直到跑出十几辆车的距离,静好才听到后面传来的司机的愤怒的叫骂声。
她趴在幸行迟的肩上,被他一手箍着腰一手折着腿抱着,看着两侧的风景随着他跑步时的喘息声和颠簸一点点逝去,看见两侧的车中陆陆续续有人伸出脖子,像看着疯子一样看着他们,突然就莫名地有些好笑。
幸行迟转进一个小巷子,估计就是有人追来也追不到他们之后才把静好放到了地上,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息,“你,你太重了,以后不准吃那么多!”
他等了一会没等到那个尖牙利嘴的小混蛋的反驳,抬头就看见静好咧着嘴,无声地笑得比以往更加地灿烂,鲜明地对比着他的狼狈。
还真是嚣张。
“因为爸爸刚才没有丢下我,”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静好已经直直地扑到了他怀里,仰着头看他,双眼都在闪闪发光,“爸爸没有丢下我。”
在她明显是个累赘的时候,幸行迟没有就此抛下她,的确足够她惊喜。
幸行迟听见她的话才想起来刚才他的确是有把她扔在原地,自己一个人跑,免得跑得这么狼狈的选项的,他又看了眼那张笑得太过灿烂的小脸,嫌弃地用食指抵着她的额头将人推开。
“我带你一起跑,只是为了不要留下证据。”
他又伸手戳了两下静好头上显现出来的那个红点,“你简直就是明晃晃的证据。”
.
静好在小巷子里找了家小商店,给警方那边打了个电话,转头看了下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和老奶奶聊天的幸行迟,面不改色就开始扯谎,“因为爸爸感觉到那里有什么事情发生,所以想让你们一起过去……”
幸行迟的名头一贯好用,那边一叠声就应了下来,静好支吾了下,期期艾艾地有些不好意思,“爸爸没带钱出来,警官你能不能来接我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