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我被封北冥之地,只是渡劫时的一场幻境?”
“十方世界,三千虚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究竟是一场幻境,还是南柯一梦,只要你得偿所望,何必计较?”
……
山峦之巅,云雾缭绕,放眼望去,山麓之景尽收眼底。舒烨白衣如雪,神情淡漠,手指轻轻拂过腰间的青冥剑。千年来,人世间沧海桑田,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仿佛唯一不曾变过的,只有腰间的青冥剑。
师尊将门主之位传于他后,四海云游不知所踪。他接过门主之位,在百年内的时间,登上神王之阶,又花了五百年的时间,成为亚帝君,成为仙灵大陆最年轻,也最为强悍的亚帝君。
在这期间,落英门在他的带领下,出了二十名大宗师,八名神王,一举跃为仙灵大陆当之无愧的门派之首。随后他将门主之位传于亲传弟子,独身一人登上凌云山,在此隐居百年,希望突破修炼的瓶颈,登上真正的帝君之阶。
“不知是不是大限将至的缘故,我最近老是梦见当年师尊说的那句话‘十方世界,三千虚妄’。”舒烨低头,仿佛自言自语道,“似乎那日,我骤然从恍惚中惊醒,接下来的一切,都太过顺利了。”所以常常会有,时光似流水,眨眼已千年的不真实感。
一只白鹤振翅飞来,落在他身外三丈远的地方。白鹤收拢翅膀,突然口吐人言:“兆华,愚兄近日夜观天象,自知大限将至,望临终前能与兆华一聚。”却是个苍老的男声。
兆华是舒烨号,到他如今这个地步,当今世上能直接叫他号的人已是寥寥无几,这白鹤的主人——延贞真人是其中之一。
延贞真人已踏入亚帝君之阶三千多年,就连他,也逃脱不了天人五衰的结局吗?舒烨心下感慨,脚下一个瞬移,片刻间便来到了延贞真人的洞府外。
这洞府建在一片青山秀水之间,四季如春,藤蔓蜿蜒,一条飞瀑疑似银川,飞流直下。澄澈的湖水一眼见底,远有异鸟低鸣,近有麋鹿嬉戏。这世间,往往越是钟灵毓秀之地,天地间的灵气也越纯净。修道之人喜欢青山绿水,便是如此。
两个白鹿化成的童子迎了上来:“兆华帝君,里面请。”
舒烨见这两个童子眼眶微红,心知他们已得知延贞真人将天人五衰的消息,便道:“生死有命,你家真人能活到这个岁数,已是凡人的极限。”倒不是他凉薄,只是这一千多年来,他见过的生离死别已经太多,心境早已平静如水。
“延贞兄。”
舒烨推开院门,延贞真人正仰头望着院中的一颗大树。那树的树干有数十丈宽,树冠高耸入云,枝桠旁逸斜出,树龄已达上千岁。
“兆华,你来了。”延贞真人转过身笑道。舒烨这才发现,他发须尽白,脸上满是褶皱,唯一双眼睛,仍清亮如旧。
上次见面是百年前之事,那时延贞真人面色红润,观之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道骨仙风,举手投足间,帝君风采具显,天下间万千修士无不战战兢兢,俯首称臣。
舒烨缓步走了过去,天人五衰,当真如此残酷。
“你猜,这树今年有多少岁了?”延贞真人指着大树问他。
“应有一千岁了吧。”舒烨记得,五百年前他第一次来延贞真人的洞府时,这颗树便已经在这里了。
“一千一百二十一岁了。”延贞真人似乎叹了口气,他仰起头望着那老树的树干,声音低缓,“最近几日,我总是梦见幼年时,在庭院里玩耍时的场景……说来也怪,三千多年了,我连本家姓氏都忘得一干二净,却独独记得,那天下午,我一个人趴在草丛里找蛐蛐的事。”
舒烨知他此时只是需要一个聆听者,并不需要他接口,便站在一旁,听延贞真人慢慢地述说。
“那日仿佛有个才上学堂的小童,从我家院墙外面经过的时候,大声朗诵着一句诗文‘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后来我识字了,才知道,这是庄子的《逍遥游》。”再然后,离家求道,生死沉浮,颠沛流离,终于登临绝顶。
“修真求道的岁月说来漫长,其实细说起来,却也无甚趣味,说过去,也就过去了。”延贞真人将干枯的手掌覆在树干上,恍惚间,他似乎已与这老树融为一体。
“这椿树好像是我的一个小徒弟,又或者是个徒孙种下来的……时间太久,记不清了。”延贞真人皱紧了花白的眉毛,又缓缓松开,“那孩子问我,人为什么要修道。我说为了长生,那孩子便道,若是为了长生,还不如做一颗石头来得快活。”
他记得那孩子天资不高,只修到大成之阶,便止足不前,最后干脆一卷包袱,下山去了。临走前,那孩子在院子里种了颗树,依稀是说‘我肯定是活不到你那般年岁的,留颗树陪陪你也好。’太久了,实在是太久远了。他这一生,活得太长,太久了。
他最后道:“临到头,我也只记得那么一个无忧无虑的下午,和这么一句话。”
延贞真人仙逝了,舒烨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中,他坚持了上千年的道心,似乎发生了动摇。从延贞真人死的那天前,他越来越频繁的想起师尊的那句话:“十方世界,三千虚妄。”
如果说延贞真人死之前,还有一个下午和一句话能作为念想,那么他呢?他从记事起就开始修道,登临绝顶就是他这一生唯一的念想,除却这些,他的人生,似乎乏味到可怜。
又是一千年过去,十二重天雷如约而至,电闪雷鸣,天地为之震撼。重重天劫,将整个凌云山夷为平地。
最后一道天雷降下时,舒烨的脑海中突然便闪过一个念头:我这一生,除却修道,还剩些什么?
天雷散去,万物回春,隐有雏凤低鸣,龙翱翔天际,碧草芳町,四爪麒麟踩祥云而来,仙鹤绕空低飞,各色奇珍异草相继从地下冒出,散发着阵阵浓郁的香气。
一只白色的异兽步伐矜持,从数不尽的奇珍异草中走出,一步一步走至舒烨身前,仰头望他。那双兽眼里,似有千言万语,又似雨落深潭,了无踪迹。
那一刻,所有的上古异兽,天珍地宝,全在舒烨眼底渐渐褪色,唯有那只全体通白的小兽,越发鲜明。他蹲下身,缓缓地、缓缓地将小兽拥入怀中。他终于知道,在他的一生中,除去漫长的修道,还曾有一人,与他不期而遇,相遇成劫。
十方世界,三千虚妄,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情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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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值夜的侍女端着火烛,轻手轻脚地揭开帘子,唤了一声。
“无事,下去。”黑暗里男人的低沉又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那侍女不敢多留,忙拿着火烛退下,刚退着门口,又听见男人的声音传来:“叫云姬过来。”
侍女点头应下,走出大殿前去唤人。
教中安排侍寝的总管听完侍女的话,眯起两只小眼,摸着下巴道:“看来这云姬姑娘,怕是要起来了。”
“可不是。”侍女心有戚戚然,半夜三更叫姬妾侍寝,这可是头一次,更何况这云姬除了一双眼睛,长相也太过平凡了些。
寝殿里,玉罗刹长发披散,倚靠在榻上,浓长的睫毛在他脸上投影出两道圆弧,他长眉紧抿,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那双凤眼,到底是谁,为何他一点记忆都没有。明明看起来那么熟悉,似乎一张口,就能叫出那人的名字,可话到嘴边,他却偏偏不记得了。
半响,玉罗刹揉揉额角,出声道:“进来。”
一个白衣女子从屏风外绕了进来,跪倒在踏前:“教主。”
玉罗刹伸出手钳住那女子的下巴,白衣女子抬起头来,一张平凡的脸上,唯有一双凤眼,流光溢彩,很是出色。他一伸手,毫不怜惜的扯掉女子头上的发饰,长发瞬时间从肩头披散下来,遮住了女子的大半张脸。
玉罗刹冷冷地从口中吐出两个字:“用嘴。”
白衣女子身体一颤,却只能低下头,去解男人的腰带,谁知她的手刚抚上去,身体便猛地被推开。
“下去吧。”那听惯了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倦意。
怎么可能呢?女子摇摇头,传闻中冷酷无情的玉罗刹,连相恋二十年的女人都能下手斩除,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疲倦?
脚步声远去,整个大殿再度归于平静。玉罗刹闭上眼,那双凤眼又浮现在他脑海里,笑起来的时候,仿若月牙,静静望着他的时候,又带着几分难得的傻气。他放在床榻的右手缓缓抬起,抚上下腹火热的东西……
喉咙上下滚动片刻,玉罗刹从口中吐出一声暗哑的闷哼,他望着手指间白|浊的液体,深觉自己大约是魔怔了。那么多美貌的姬妾不用,一个人躲在大殿里自|泄。
床榻前一丈远的地方,舒烨愣愣地望着男人情|欲过后慵懒的眉眼,以及略显艳红的薄唇,大脑哄得一热。等他整个身体从男人身上穿了过去,舒烨这才想起,他现在是魂魄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