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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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凯旋而归,龙心大悦。不过,还有许多事需要他做决定,依旧繁忙。

  当在第二天早朝忽然昏倒,吓坏了一干人等。

  胤礽立刻上前扶着康熙到内殿休息,眼底满是担忧。

  “太医呢,太医?”不过片刻,胤礽已经等得不耐烦,语气阴森。

  李德全被太子这神情吓了一哆嗦,忙道:“太子爷息怒,奴才已经派人去请了,太医很快就来了。”

  太医院院正得到消息,立刻摔大部分人去乾清宫。

  太医们习惯了这种场合,心里却依旧害怕。众人给太子行礼,太子面无表情:“不必多礼,马上给汗阿玛诊治。”

  众人应了声,院正到床前给康熙把脉。

  院正行医数十年,经验丰富,对于康熙的病情很快有了结果。

  “如何?”见他诊治完毕,胤礽急着问。

  院正道:“回太子爷的话,皇上只是操劳过度,一时昏厥,需好好静养一番。”

  胤礽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去开药吧。”

  “喳。”

  众人退了出去。

  想到外边的大臣还没有离开,胤礽吩咐道:“李谙达传令下去汗阿玛无碍,让他们都退下吧。”

  “是。”

  屋里只有胤礽一人,他静静守在汗阿玛身边。他不由想到年少时,他生病高烧,汗阿玛照顾他三天三夜。如今他长大了,是时候轮到他为汗阿玛尽孝道。

  没多久,安静的氛围就被打扰了。

  李德全焦急的声音在外响起:“太子爷,后宫的诸位娘娘要来探望皇上,您看如何?”

  胤礽眉头紧蹙:“汗阿玛需要静养,任何人都不见。”

  “奴才明白。”

  李德全回去转告,只是宜妃可不是好应付的主。听到李德全答案,宜妃脸色立即黑了下来,“李谙达,现在皇上病了需要人照顾,你让我们都走了,谁照顾皇上呢?”

  李德全毫无畏惧,语气如常:“有太子殿下照看,还有院正大人诊治,皇上很快就会无碍的,娘娘大可放心。”

  “太子?”宜妃喃喃了一句。眼睛一眯,她已有了算计,“李公公,太子的孝心本宫当然明白,只是太子公务繁忙,哪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照顾皇上,麻烦你向太子转告,这种事女人家最合适不过。”

  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她细心照顾,让皇上看到她的心意,人生病的时候最脆弱,就不怕得不到皇上的宠爱?

  李德全却站着不动,劝道:“娘娘还是回去休息吧,太医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静养。”

  “静养”二字咬得极重,宜妃岂会不明白,只是不甘心。

  就算后宫掌权,她还是渴望皇上的宠爱。

  眼见无果,宜妃无精打采走了回去。

  其他人见宜妃都走了,哪还敢逗留,三三两两退了回去。

  胤禛因有事就告假,没有上早朝,得知汗阿玛病倒,立刻进宫。

  李德全看见四阿哥过来,马上行礼,“四爷吉祥。”

  胤禛一脸担忧,低声问:“李谙达,汗阿玛病情如何?”

  李德全回道:“太医说操劳过度,需要静养。”

  胤禛倒是放心不少。

  这时,胤礽不悦的声音响起:“何人在外喧哗?”

  李德全赶紧回道:“是四阿哥。”

  房门打开,胤礽走了出来,“四弟,你随我来。”

  胤禛跟着到前厅。

  胤礽道:“四弟,我要照看汗阿玛,这几天你就多辛苦些。”对于胤禛的办事能力和效率,他向来放心。

  胤禛了然:“臣弟明白。”

  “需要加急处理的奏折,你可以直接派人送到乾清宫。”胤礽急着回去,交代完毕后就让他先走了。

  临走时,胤禛劝了一句:“二哥,你也要保重好身体。”

  胤礽欣慰笑了笑:“我会的,你去吧。”

  一刻钟后,院正端药进来,神色凝重。

  胤礽一看就知道不对劲,沉声问:“太医,你是不是还有话说?”

  院正放下药,叹道:“陛下并不是操劳过度那么简单。”

  胤礽闻言,脸色骤变,质问:“你到底是何意?”

  院正详细道:“从脉象来看,皇上前段时间染了重风寒,导致体虚,如今过度劳累,只会让身体更吃不消。”

  胤礽赶紧追问“那要如何治愈?”

  “静养,减少操劳,戒躁戒怒。”

  胤礽还以为要静养几天就没事了,想不到竟是这样。“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必院正大人不需要孤跟你交代了吧。”

  “臣明白。”院正大人退了出去,额头已经布满了细汗,还有一点他没有说,皇上如果能安心静养还可以活七八载,如还是现在这样,长此以往,活不过五载!

  此乃大忌。

  胤礽守着康熙一天一夜,见到康熙醒来,露出久违的笑容:“汗阿玛,您终于醒了。”

  康熙睡了很久,脑子还有点迷糊:“朕睡了很久?”

  胤礽点点头,“您没事就好。”

  康熙细想了下,就知道了,瞧着胤礽疲惫的神情,应该守着他很久了,他欣慰地笑了:“朕没事,你回去休息吧。”

  “好,汗阿玛要多多保重身体。”

  临走时,胤礽不忘叮嘱。

  父子之情,更加深了。

  当天晚上,宋武还是答应了。

  胤禛非常满意,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宋武急道:“说话算话,马上放了我和春华。”当初以为春华死了,所以才不顾生死单枪匹马给她报仇,如今她活在世上,没有什么比他们的幸福重要。

  一旁的宋文无话可说,骂也骂了,宋武不听,就随他去吧。

  胤禛一下令,立刻有人打开牢房带着宋武离开。

  宋武只见自己出来,不见宋文出来,忙道:“快放了我堂哥。”

  胤禛勾唇笑了笑,“你的消息只能放你和那个女人,就知足吧。”

  语毕,胤禛就走了。

  “对不起,堂哥!”走的时候,宋武大喊了一句。

  凌晨时分,胤禛依旧在书房忙着看奏折。

  高福敲了敲门:“四爷,奴才有事禀告。”

  “进来。”

  高福走了进来,恭敬道:“四爷,人都已经解决了。”

  “很好,你退下吧。”头未抬,胤禛争分夺秒看着奏折。

  “是。”

  时间匆匆,转眼到了康熙三十九年,又是一年大选。

  曼宁不断叹气,难掩惆怅。

  伺候一旁的芍药,倒是不解,关心问:“福晋,您这是怎么了?”

  “你不懂。”

  芍药确实不明白:“福晋,您看您与四爷恩爱有加,又有小阿哥,没有人能威胁您,生活幸福,怎么会一直叹气呢?”

  曼宁不想回答,直接挥手让她下去。

  按照皇家惯例,小辉儿四岁就要上学了,跟胤禛读书的时候一样,早起晚归,课业繁重,陪在她身边的时间就少了。

  还有一点,再过几日,新的一次选秀就开始了,不知道康熙又给胤禛塞几个女人。

  说到康熙,自上次昏倒后,身体比之前差了很多。

  大部分事物康熙都交由太子打理,胤禛是太子的得力助手,手上的活自然不少。

  曼宁与胤禛相处的时间也不算多,她真希望他能有一个假期,好好陪她跟孩子。

  新的秀女大波入宫,对于年岁见长的宜妃来说,着实又是一个新的难题。

  镜子里的容颜,早就不是二八少女的肌肤吹弹可破,我见犹怜,即使画着浓妆,难掩眼角的皱纹,宜妃越看越觉得烦躁。

  除此之外,平日里深居简出的荣妃竟然频频侍寝。这一点,令她万万没想到,宫里少了良嫔那个贱蹄子,这几个月却又冒出了一个荣妃,简直令她毫无反击。

  荣妃这个人一直以来都是鲜少露面,出席的宴会更是少之又少,这么多年来,宜妃只见寥寥数面,都快忘了有这号人。

  除了一些基本资料,她完全不了解这个人,要想如何除掉现在得宠的荣妃,毫无办法。

  安插的人手到现在没有一点线索,那些人也是刚过去的,根本得不到信任。

  眼看荣妃大有赶超她的势头,她必须要有一个万全之策。

  “来人,传郑嬷嬷。”

  很快,郑嬷嬷步入内殿,恭恭敬敬给宜妃请安。

  “免了。”宜妃直接开门见山,“嬷嬷,你觉得安排新人对付了荣妃吗?”

  “新进宫的秀女年轻貌美,对于男人来说自然有吸引力……”郑嬷嬷犹豫道。

  “嬷嬷但说无妨。”

  “只是新人能被娘娘拉拢,也有可能被其他人拉拢,到时候防不胜防。”郑嬷嬷分析道,“而且万岁爷现在念旧,一时新鲜劲后,还是难敌荣妃。”

  宜妃惋惜道:“嬷嬷说得不错,可惜那种药只有一份。”

  郑嬷嬷又有了新提议:“既然找不同相同的药,可以找相似的药,有钱能使鬼推磨。”

  原本宫里不会出现像良嫔那样的劲敌,想不到一时大意,竟让荣妃有机可乘。宜妃面露一丝微笑:“这个甚好,既能除了荣妃,到时候顺带嫁祸给旁人,一箭双雕。这个药一定要尽量多买,知道吗?”当初,就是买的太少了,不然也不像现在无可奈何。对付敌人,她一向秉承快准狠,不让敌人有任何喘息的机会。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是进宫前,她额娘对她的忠告。

  “老奴明白,这就去安排。”

  “去吧,嬷嬷办事,本宫向来放心。”

  “多谢娘娘信任。”郑嬷嬷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同一时间,另一处宫殿。

  沈太医例行惯例给惠妃请脉,而后详细叮嘱一番。惠妃早已经听得倒背如流,却还是耐心听着他讲完。

  冰冷的后宫,至少还有这样一个人关心自己。

  惠妃笑问:“好了,事情可有进展?”

  沈太医点点头:“最近一段时间,曾经侍奉良嫔的宫人纷纷被荣妃一一调到她宫里,而且很快得到荣妃的重用,一两个也就罢了,如今全部被调到她身边,其中定有蹊跷。”

  惠妃听罢,沉吟片刻,道:“荣妃或许早已不是往日的荣妃,当初你说过良嫔很有可能服用假死药,想必定是她身边有熟知药理的人亦或她自己熟悉,曾经的良嫔行者库出身,怎么会懂得这些或认得那样的人,真的良嫔早就被假良嫔李代桃僵了。”

  沈太医补充:“所以娘娘的意思现在的荣妃被假良嫔所取代了。”

  惠妃十分肯定:“荣妃性子淡然,可没有什么手段可以让皇上流连忘返,加上荣妃莫名召回那些奴才,只用巧合二字,很难说得通。”

  “那娘娘可要出手对付她?”

  “本宫哪有心情对付她?”惠妃冷笑,“本宫是要把她的秘密揭露出来,让皇上知道他一直宠爱竟是白莲教的人,一直被蒙在鼓里,你猜他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沈太医正色道:“圣心难测。”

  “罢了,你先收集好他们联络的证据,等候时机。”

  “微臣明白。”

  走出延禧宫,沈太医无奈笑了笑。

  多年来,她一直满心算计,等待报复,如今机会马上就要来了,他会帮她,完成她的心愿,只要她高兴,他万死不辞。

  从很多年前,第一眼看见她,他就无法自拔爱上她了,为了她做任何事,都心甘情愿。

  晚上,胤禛办差回来,便见曼宁神色不对。正值饭点时间,他便压下疑惑,等饭后再问一番。

  曼宁无精打采用晚饭就先回房了。

  胤禛心里越来越疑惑,跟着她一起回去。

  步入房里,胤禛把她搂在怀里,柔声问:“宁儿,怎么闷闷不乐的?”

  曼宁淡淡说了声:“没什么。”

  “还想骗爷?”胤禛语气变得严肃,带有威胁意味,眼底却是满满柔情,“心事都写在脸上了,不从实招来,今晚爷饶不了你。”

  曼宁对上他深邃的黑眸,平静道:“真的没事。”

  她刚说完,胤禛就狠掐了下她的腰。胤禛长年习武,手劲自然不小,见她如此倔强,肯定要好好惩罚一下,否则不长记性。

  曼宁也知道他的脾气,再僵着,吃苦受累的是她,豁出去直接质问道:“四爷,你好好想一想这个月你总有几次陪我吃饭?”

  闻言,胤禛怔了怔,仔细一回忆,这段时间,由于汗阿玛将大量政务给太子,太子又给他不少,导致他分身乏术,的确少有时间陪她。

  他满含歉意道:“是,这段时间爷太忙了,等忙完之后,爷就好好陪你。”

  曼宁轻声问:“可是爷要忙完是什么时候?”

  “总之很快。”胤禛认真道,“等有时间,爷就时时刻刻陪着你,哪都不去。”

  听着他的承诺,曼宁心里舒坦了许多,毕竟他生于皇家,身子担子就不轻,他知错就好。“一个大男人整天围着福晋转,不怕别人说惧内?”

  “怕什么?”胤禛见娇妻阴转多云,低低笑了,“娶得如花美眷,不多花时间陪着,难道把她晾在一旁?”

  曼宁嗔怪道:“贫嘴。”她嘴上骂着,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既然宁儿怪爷陪你时间少,那么今晚爷就陪宁儿战到天明。”语毕,胤禛一手抱着温香软玉,往内殿走去。

  曼宁一脸娇羞埋在他怀里,心里却十分期待。之前,他忙,早出晚归,自然希望他多多休息,保重身体,算算日子,他们大半月都没有床笫之欢。

  他们彼此都很急切,恨不得马上合为一体。

  可想而知,这一晚战况有多么激烈。

  乾清宫内殿,康熙在榻上养神。

  年岁的增长,他越来越感到自己力不从心。曾经年少的记忆却越来越清晰,与表妹相处的点点滴滴似乎就在昨日。

  那个明媚动人、笑颜如花的女子,一辈子令他难以忘怀。

  他一生勤政爱民,无愧天地,唯独愧对她。

  他以为他能给她所有的爱,却发现帝王的身份,是难以给她想要的爱。

  起初,他相信他能温暖她的心,可是一次次的误会让他们越走越远。

  正值风华正茂的年纪如娇艳的牡丹,却在深宫里早早枯萎凋零。

  他终究负了她。

  “万岁爷,大选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李德全的声音传来,让康熙收回思绪。

  御花园里,经过重重筛选的秀女安安静静站着。她们个个青春年少,模样标致,皮肤白皙,身材玲珑,只可惜康熙早已经没有半点心思。他草草留下几个人,其他的全部安排给宗亲。

  安排完毕,康熙立即离开。

  傍晚时分,李德全又匆匆来报:“万岁爷,冷宫的佟妃娘娘毙了。”

  康熙手中的笔瞬时停了下来,神色微微动容

  李德全又将手中的信交上去:“万岁爷,这是佟妃娘娘给您的。”

  康熙接过信,慢慢拆开来看。

  “姐姐还活着,就在宫里,如果你真的爱他,肯定会找到她。”

  最后这一行字,令康熙反复看了几遍。

  佟妃唯一的姐姐就是死去的佟皇后,这句话让康熙平静的心又起了波澜,神情激动,双手也微微抖了起来。

  激动过后,康熙恢复冷静,仔细回想她所说的含义。

  如果是真的,为何这么多年他却从来没有发现一丁点蛛丝马迹?难道她是为了报复他,但信中满是自我的忏悔,也不对。

  “对了,李德全,佟妃在冷宫可有跟什么人交往或是有什么人去看过她?”

  如果她认出她姐姐,自然肯定跟她接触过,会是谁呢?

  李德全想了想,道:“回万岁爷的话,前几年惠妃娘娘在冷宫待过一段时间。”

  闻言,康熙浑是一颤。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那日的景象,他在惠妃的眼里看到了与表妹相同的眼色,那是独一无二的,就是怕与她对视,触碰到内心的伤痕,所以,他很快就走了。

  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康熙的心如刀割,神色苍白。

  忽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染红了整个书桌,康熙昏了过去。

  李德全惊慌失色,马上叫人去传太医。

  太子立刻赶来镇住有些混乱的局面,其余之人统统被拒之门外。

  院正给康熙把完了脉,轻轻叹了口气。

  “到底如何?”胤礽满脸焦急,“好端端的,汗阿玛为何吐血?”

  院正慎重道:“皇上刚刚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导致血气攻心。”

  顿了顿,他又补充:“皇上本身就体虚,如今又受了莫大的刺激,只会加重身体负荷,还望太子多多规劝皇上保持身心舒畅。”

  胤礽点了点头:“孤明白,那汗阿玛什么时候能醒来?”

  院正道:“最迟明日。”

  胤礽挥退了太医,把李德全叫了进来。

  李德全把刚才的经过大致讲述一遍给胤礽。胤礽没想到,佟妃竟然死了跟汗阿玛那么大的影响!

  他又像上次那般,静静守候在汗阿玛身边。

  汗阿玛又老了许多,人也憔悴,看在胤礽眼里,他心里十分心疼。

  翌日一早,康熙醒了,看着自己一手栽培的儿子亲力亲为照顾自己,心里宽慰许多。

  康熙低声道:“胤礽回去休息吧。”

  胤礽看着汗阿玛醒了过来,十分高兴:“汗阿玛您醒了,儿子喂您喝药。”

  康熙拒绝了:“有的是人伺候,你赶紧去忙。”

  胤礽坚持:“汗阿玛喝完药,儿臣就马上回去。”

  康熙知道他的孝心,也就不再坚持。

  等胤礽走后,康熙立刻让李德全传惠妃过来。原本他想自己亲自过去,奈何身体不允许。对于她,他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

  李德全有些莫名,但还是领命照办。

  不久后,一身素雅的惠妃来到了乾清宫。

  这里有太多太多的回忆,当年刚进宫,他们日日夜夜在这里度过,简单又幸福。

  年轻的时候,她总以为可以天长地久,海枯石烂,不过梦一场罢了。

  梦醒了,就不要再留恋过去,只会徒增伤悲。

  “娘娘,请。”李德全见惠妃若有所思,轻轻提醒一句。

  “有劳公公了。”语毕,惠妃缓缓朝内殿走去。

  虽在宫里,却已经多年未见,不曾想,才短短几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帝王变成了行将就木的老者了。

  “皇上吉祥。”她淡淡道,目光平静,神色泰然,没有半点波澜。

  康熙再瞧着她走近时,看着那双眼睛,他便认定了不会错。

  “兰儿。”他低低唤了声,满含歉意,眼底是化不开的一腔柔情。“这么多年,是朕对不起你。”

  闻声,惠妃心里一怔,他怎么会认出自己?转念一想,她如今的容貌,谁会相信呢?

  她神色未变,淡然道:“皇上认错人了吧,这里没有您口中的兰儿。”

  康熙神情悲痛:“我知道我让兰儿伤透了心,你不认我,没关系,我会用余下的半生来弥补对你的伤害。”想着她这么多年吃了那么多苦,他的心想似被撕裂了一般。痛彻心扉,莫过于此。现在他的身份只是一个乞求自己心爱女人原谅自己的普通男人。

  惠妃还是没有什么变化,无动于衷:“皇上,您真的认错了,臣妾的名字可没有兰字。”这么多年的伤害,早已经在她内心结了一层深深的烙印,一辈子无法磨灭。

  “兰儿,你就这么狠我,不肯与我相认?”康熙的话语充满了凄凉。

  “如果皇上没有别的事,那么臣妾就先行告辞了。”惠妃不想跟他多作纠缠。

  “你——”被她无视,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他已经如此放下身段。

  气急攻心,剧烈咳嗽,而后他又吐了一口血。

  这一幕,并没有让惠妃产生半点怜惜,反正关心他的人多得是。

  她也趁机跑来出来,“李公公,皇上吐血了,快去传太医。”

  康熙在她眼中没有之前的半点爱恋,他病成这样,她也没有半点关心,他明白了,她恨透了他,所以连一点怜悯都不舍得给他。

  一切全怪他,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他要养好身子,乞求她的原谅!

  晚上的时候,荣妃求见,康熙没有功夫理会,直接让李德全赶他走。

  失而复得的喜悦,以及曾经的所作所为带给她的伤害,令他明白一件事,他不能再让她伤心难过,他老了,他不想跟她这样蹉跎,他会一点点抚平她心里的创伤。

  休养了几日,康熙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气色也比之前红润不少。

  中午的时候,他直奔延禧宫。

  “皇上驾到。”李德全在外唱喏。

  惠妃才刚过几天清静的日子,康熙亲自来,她不得不去迎驾。

  “皇上吉祥。”

  康熙进来的时候看见庭院尽是落叶灰尘,而整个宫殿里面冷冷清清,面色已有不悦。

  他端坐于主位上,惠妃亲自倒了杯茶,客气又平静道,“臣妾这里简陋,还请皇上见谅。”

  康熙接过她手里的茶杯,面色缓和不少,只喝了一口,康熙眉头紧蹙:“惠妃,难道像样点的茶叶都没有吗?”

  惠妃从容道:“臣妾一开始就说了,臣妾这里简陋,恐怕入不了皇上的眼。”

  康熙没有在说什么,低低叹口气,曾经心爱的女人落得如此田地,都是他造成,心底的痛楚向四周扩散。

  挥退了多余的人,康熙不再掩饰自己,眼底流露浓浓柔情:“兰儿,你想要什么,我都应你。”

  “皇上,臣妾要说多少回,臣妾真的不是你口中的兰儿。”惠妃无奈道。

  康熙眼底含笑,朝她招手:“你过来。”

  “臣妾觉得这样很好。”

  康熙身体恢复了不少,对付一个女子搓搓有余,见她纹丝不动,他主动将人抱在怀里。

  他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分别了那么多年,再次听到心爱女子的心跳声,感受她真真实实的存在。

  惠妃见挣脱不开,只好乖乖在他怀里。

  “兰儿,能再次抱着你真好!”一句简单的话,饱含无限欢喜,伴随着话语落下他的眼眶红了。

  惠妃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再次靠在他的肩膀。

  只是她已经感受不到那份温暖,心死了。对于他,她还需要借他的手,暂且忍下吧。

  见她如此乖巧在他怀里,康熙心里满满的激动与欣喜。

  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康熙终于舍得放开她,春风满面。

  惠妃面色淡然:“皇上,臣妾给你看一样东西。”

  康熙一听,兴趣盎然:“快拿来。”

  惠妃从内室拿来两封信,先将其中一封信交给他:“皇上,请看。”

  一份名单变更,原来良嫔的奴才宫女现在都以各种理由调了回来。康熙看完,心底有些失落,还以为是她对他的思念,却不料是不相干的人。

  他疑惑道:“兰儿,这是何意?”

  “先别急。”惠妃交给了他另一封信,“看完之后你就会明白。”

  这些都是惠妃派出的探子从中截获的,以及他们在宫外飞鸽传书的信条。

  既然康熙认出她来,她就要好好利用。

  看完之后,康熙脸色阴沉,黑眸燃起熊熊怒火,额头间的青筋尽显。

  “皇上,想不到你曾经的宠妃竟然是你最痛恨的白莲教。”惠妃毫不客气嘲讽。

  康熙目光缓缓转向她:“觉得朕很可笑?”

  “是,皇上自诩英明神武,想不到被一个女人骗的团团转。”语毕,惠妃放声大笑,宣泄多年阴郁于心中的怒火。

  笑着笑着,惠妃的眼泪也跟着滑落。

  康熙见状,马上又将强摁在怀里,压制住体内的怒火,低声道:“只要你高兴,我完全不介意。只要你高兴,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这一辈子,他亏欠她太多太多。他看着她笑,心里却在滴血。曾几何时,他许诺让她做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可偏偏就是他伤害她最深。

  察觉自己失态了,惠妃马上清醒过来,想用手帕擦去眼泪,康熙快她一步,拿着手帕小心翼翼拭去她的泪珠。

  “兰儿,看着你笑,我无比愧疚,心跟被刀子割一般,你知道吗?”

  惠妃摇头道:“你的怜悯,臣妾承受不起。”

  “不要再拒绝我,我们都老了。”他语气低沉,一字一句,满含渴求。“我们耗不起了。”

  惠妃冷热道:“臣妾的心已经碎了,试问碎了东西能恢复如初吗?就算强行恢复,也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了。”

  “对不起。”康熙老泪纵横,都是他作孽。“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惠妃现在没工夫扯这种问题,眼下要把披着荣妃皮的良嫔除掉。

  “皇上,晚点再说,皇上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康熙见她转了话题,只好作罢,来日方长,心急也吃不了热豆腐。

  “我听你的指示,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她高兴,他做什么都觉得值得。

  “好。”

  钟粹宫,荣妃正笑眯眯陪着其他妃子喝茶品茗,悠闲自在。

  小宫女匆匆对她附耳说了几句,神色蓦地一变,打发了其他妃子回去,迅速传唤心腹过来。

  本来先派人打听消息,可传回的消息就是她的人一个个被惠妃扣留。

  这个惠妃向来不问世事,深居简出,她与她无仇无怨,何必扣住她的人?

  终于荣妃坐不住了,却被心腹李嬷嬷拦住:“娘娘使不得,老奴很可能是一个圈套。”

  荣妃怒气冲冲:“惠妃扣了本宫那么多人,本宫岂能置之不理?”

  李嬷嬷心里也是一团乱麻,急着劝道:“娘娘,事出蹊跷,真的要小心,不如去找万岁爷。”

  荣妃点点头:“可是,皇上现在在哪?”

  片刻,小宫女来报,皇上也在延禧宫。荣妃挥退宫女,心里瞬时间拔凉拔凉,想必皇帝肯定看成异样了。

  “事不宜迟,嬷嬷我们离宫。”荣妃顾不了许多,一旦被发现,苦心经营的将付之东流。

  “老奴贱命一条,死不足惜,还是娘娘走吧,带着老奴只会成为娘娘的负担。”

  “嬷嬷保重。”生死关头,荣妃只能顾全大局。她立刻乔装打扮成宫女,往挖好密道的建福宫走去。

  当荣妃走到建福宫里,重重士兵将她包围。

  人群中,康熙和惠妃走了出来。

  康熙阴沉沉问道:“荣妃你打扮成宫女来建福宫所为何事?”

  “既然皇上已经知道了,再问臣妾还有意义吗?”荣妃一概平日的里的温柔形象,冷笑道,眼里透着杀意。

  康熙不跟她废话,沉声道:“乖乖的,就束手就擒,否则格杀勿论。”

  “你以为我落在你手里还有活路吗?”荣妃滑落,立刻拿出匕首朝康熙刺来,她要与康熙功归于尽。

  康熙早就部署了暗卫,眼见她动手,立刻一支冷箭刺向了她的双腿。

  顿时,荣妃跪倒在地,鲜血直流,她咬牙撑着,忽然哈哈大笑:“康熙你这个狗皇帝,就算你杀了我,还有千千万万白莲教徒,你杀得完吗,他们会为我报仇,更会颠覆你的江山。这辈子,能将你这个一国之前耍的团团转,值了。”

  语毕,她用匕首了结了自己。

  康熙听得脸色铁青,却无言以对。命人将她的尸体好好看守,他带着她缓缓回去。

  从她的手下获知,原来她是白莲教圣女,为了反清复明,不惜牺牲自己做卧底,意图盗取国家机、财富以及还妄想生下皇子,将来好继承大统。

  还有,他心爱的兰儿就是被那个女人毒害的。

  他一个人坐在乾清宫,只是一个晚上,头发全白了,整个人又老了十岁。此时此刻,他已经无法胜任一国之君。

  康熙三十九年六月,康熙宣布退位,太子胤礽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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