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拙心里不免起了一丝恼意,和顾钦辞因为出门不出门的事情争辩了很久的不耐烦一下子变成了怨怼。
他竟然把长辈端出来压她?真像他顾二爷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行事作风!
“若拙?”电话那头顾夫人还在柔声细语地说着话,“钦辞还说你的婚纱已经做好送到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照婚纱照?酒店布景缺一张你们的婚纱照。哎哟,对了!还有,婚庆公司说做个什么相爱的纪录片,今天也可以一块商量商量怎么做。”
“阿姨……”
“怎么还叫阿姨?”顾夫人笑吟吟打断了她,表面上像是在怪她,却不难听出话音里浓浓的纵容,“钦辞可都跟我说了,你现在是我们顾家名正言顺的儿媳妇……”
她喜不自胜的样子,完全没有若拙插话的余地。
若拙只好将头靠在玻璃上听着电话那头顾夫人的喋喋不休,等她说完,才从善如流地改口道:“妈。”
顾夫人更是高兴,饶是若拙看不见,也能通过她的声音想象到她此刻眉开眼笑的表情。
红灯的最后一秒走完,司机重新踩下油门,车子安稳开过最后一个十字路口,前方不到500米就是mico的写字楼。
若拙再也不能忍着不说了,她调整坐姿,坐直了身体,让自己拒绝的声音听起来不是那么有气无力,“妈,婚庆公司的想法是挺好的。但是我今天恐怕去不了了,公司临时有事,安排我去见一个客户。”
她话说完,却久久没有听到对面的回应,甚至连电波的声音都没有了。
若拙连忙把手机拿到眼前,屏幕漆黑一片,按锁屏键都没反应,这是自动关机了?
她按住开机键,果然在屏幕上看到了需要充电的标志。
若拙不禁感到头疼,顾夫人会不会误会她挂了她的电话?
最重要的是电话到底是什么时候断的?顾夫人到底听没听见她说今天去不了九万里的话?
真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越忙的时候越有事情不断接踵而至。
若拙有几分负气地把手机扔进包里,重新摊开那份被她揉成一个卷的文件,看了两眼,怎么也看不进去,索性扔在了后座上。
反正是顾钦辞的私家车,也不怕泄露什么资料。
她跟司机嘱咐了两句,让顾钦辞去向他妈妈解释她手机没电了的事,自己则拎起包包,开门下车。谁想刚迈一步就差点崴了脚,幸好她及时扶住了路灯的灯杆,才没有自己把自己绊倒。
这腿疼得真是……逍魂入骨。
若拙心里暗暗腹诽起了自己的无能,明明一直是个挺洁身自好的黄花大姑娘,怎么昨天晚上连拒绝一下都没想过?
自作孽,不可活!
她努力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建筑物上,这座写字楼简单得有些平庸,和她平时出入的高楼大厦完全没得比。堂堂一个外企竟然把临时总部建在这么普通的写字楼里,若拙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很快,更令她难以置信的事就发生了。她在一层竟然发现了其他注册公司的名字和商标!
若拙怔了怔,随手拦下一位员工打扮的人,问道:“请问一下,这里不是mico的办公楼吗?”
那人打量她一眼,“是啊,这层不是,你往楼上走,三层就是了。”
只有一层?
若拙的双眉颦了颦,又飞速展开,见那人要走,她赶忙拦住,“不好意思再打扰一下,那请问电梯在哪里?”
那人嘴角露出一个笑,看着却不怎么真诚,“电梯?总共五层楼要什么电梯?人都爬楼梯的,只有一个货梯。”
若拙已经顾不上惊叹了,忙问:“那货梯在哪?”
让她现在爬上三层搂,不死也得腿疼掉半条命了。
“坏了。”那人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我说小姑娘,瞧你年纪轻轻的,爬两层楼还能累着你是怎么着?”
说完她便端着水杯走了,只剩下若拙一个人站在原地,眉头越拧越紧。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不动声色地用双眼扫着写字楼,虽说是临时总部,但也不至于粗陋至此吧?
既然来都来了,若拙决定还是上去看看。
她走走停停地上了两层楼的台阶,这才看到楼层之间隔断的玻璃门上,挂着与她拿到的客户资料上相同的标志——mico的注册商标。
若拙迟疑了片刻,伸手敲了三下门,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打开这道门,却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有稀疏透亮的光顺着敞开的门缝逐渐扩大,若拙眯了眼睛,目光很快被洁白碧绿的色彩填满。
最先入耳的是潺潺水声,她定睛看去,原来是入口处人工搭建的山石,溪涧从石缝汇入清潭,潭水中光影明灭,有几条招财的锦鲤在光影里嬉游摆尾。
雪白的墙纸上有银色的纹样,青碧吊兰的枝叶从墙上垂下来,卷曲着,摇曳着,装点着单调的色彩。这一层楼的装饰极为简洁大气,细小处又可圈可点,处处藏着令人惊叹不已的创意。
若拙不动声色地将四周环境收入眼底。想不到这看似平凡的写字楼里还别有洞天,这倒是让她对mico的印象稍稍回暖了一些。
前台的接待小姐看到她时立刻摆出甜美的微笑,“您好,请问您找谁?有预约吗?”
“您好,我姓纪,我是雅意的创意总监,我找……”
“原来是纪小姐。”前台的接待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彬彬有礼道,“经理交代过了,您来了就带您进去,等您的人在里面。”
若拙点头道谢,有人带路,很快就找到了经理的办公室。
门向两侧打开的一瞬间,她最先看到坐在单人沙发上,脸色晦暗不明的男人。
是邱宇航,他果然还没走。
邱宇航明显也看到她了,眼神顷刻间变得更深,他像个冰雕似的坐在沙发上,和大学时那个阳光大男孩判若两人。如果不是太熟悉他的家庭,若拙几乎都要以为他有个双胞胎兄弟了。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但所有人都知道那里一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情绪,只是被他藏得很深。
比昨天还要深。
还要深的……恨。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若拙自己也吓了一跳。他明明什么都没说,脸色也没有表情,她却能从他层层叠叠的伪装中,精准地抓出那种心情,就是恨。
若拙没能在门口发呆太久,mico的经理就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纪总监,又见面了。”
她收回视线,锁定在和她说话的人身上。这个经理,正是那天去雅意开会的负责人之一。
也是那天她迟到时露出轻鄙的神色的人。
想到这里,她眼前仿佛出现了鲜明的对比图,经理此时此刻的笑容热切得有点诡异。
若拙没有自乱阵脚,她滴水不漏地回以一个微笑,褐眸中波光一转,便把他胸前工作牌的名字纳入眼里,并且迅速在脑子里搜索着有关这个人的所有的已知信息。
有些人喜欢漂亮姑娘,所以对长相出众的女孩别有青睐;有些人喜欢喝酒、打高尔夫,所以对志同道合的朋友多加照顾。但是若拙把能想起来的他的喜好都想了一遍,仍然不懂他对她突如其来的客气背后,到底是什么力量在驱使。
也许是经理发现了若拙的警觉,他举着拳头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恢复了第一次见面的高傲嘴脸,“纪总监,坐吧。”
若拙没有推辞,坐在了邱宇航身边的沙发上。邱宇航侧头睨了她一眼,黑眸幽幽似深潭。
她现在可也是内忧外患、前狼后虎了。
经理也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把一份文件推到了她们二人面前,若拙刚要伸手去拿,便听经理道:“这里的介绍我看过了,mico对贵公司的实力也是认可的。只不过……”
原来这份资料是邱宇航给他的,若拙的手在半空中一僵,又收了回来。
“只不过什么?”邱宇航替若拙问了,嗓音冷冷清清的,透着一股子不悦。他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我进您的办公室将近一个小时了,您一直不肯说出只不过后面的内容,非要请来我们纪总监才肯接着谈。可是我们纪总监贵人事多,以后您不妨直接联系我,在这个项目上,我也是有话语权和决定权的。”
经理笑了,笑得却不怎么真诚,敷衍都写在脸上,“要想签下这单,还非纪总监不可。”
题外话:
……火车上开热点更新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