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笑吗？”他这个傻徒弟到底明不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姐姐在世的时候，小童每天面对的只有辱骂，还有那些为了博取姐姐的芳心而虚假抵好，可是师傅，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收留我，这些天来师傅对小童的师徒之情我还是能够分辨得出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小童每天都很开心，所以也希望师傅能够像小童这样每天都开心。”
世人都知道，冷面称之为冷酷，笑面称之为随和，往往对于破来说，恰恰相反。这就好比一名杀手面带微笑去结束一个鲜活的生命，那才是视人命为草莽的残酷。
三月杀人，冷若冰霜，没有悲伤，也没有微笑。
“小童，过去师傅没有让你分辨出什么才是轻重缓急的道理，师傅现在再跟你补一课，想要在世间活的更长久，你必须比谁都要自私，你的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小童鼻头一酸，“徒儿受教了。”师傅还是疼爱着他的。
湿润的双眸泪眼汪汪的看着白衣翩翩的男子，在阴霾的黑色雾气中化成一身的黑衣，那朵存在于心的纯白花朵，虽然没有变成妖冶的红色，却已经成为了黑衣上银灰色透着死气的曼陀罗。
三月一如以往执行死刑前一样，冷藏着波动的心，只有语气中带了从未有过的温柔，“师傅无法实现你那个心愿，我唯能做的就是让你走的毫无痛苦。”
没有痛苦的死去，那是临死之人最渴求的安息。
可爱的脸上没有对于死亡来临的惊恐，反而挂满了炫目的笑容。师傅笑不出，那就让他给师傅留下最美最值得怀念的微笑。
“我的回来是对的，我的决定也是对的。”小手摸向了怀里，“师傅，你杀不了小童。”
三月盯着小童那张笑颜如花的脸，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黑色的，正是之前小童想要防身问他索要的。
原本是用来自卫的武器，此刻黑色的口却移到了主人单薄的胸口。
意识到小童接下来的行为，清冷的双眸睁大，身体比任何时候还要敏捷的扑过去就要夺下支……
砰——
空中震响起声，那个小身影在倒下去的一刻，还是带着微笑。而三月，扑倒的也只是一具流着鲜血的温热身体。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被震惊的无法再想太多的三月，如何也没想到小童会选择自杀。
死有很多种，臭屁孩明明很怕疼的，他答应了他让他没有知觉的离开，为什么他还要用自杀这么折磨的方式来反抗他。
躺在三月怀中的小童，微弱的喘着气，胸口的地方火辣辣的，痛得他连声音都有些，手中的口上还沾满了鲜血，那是他自己的血。
“横竖都是死，怎么死不都是一样吗。”
“不一样……”为什么他会遇上这么傻的徒弟，“你是想让师傅愧疚你一辈子吗。”
泛白的嘴唇嗫嚅了会，苍白冰冷的脸上努力的挂着笑容，却是很虚弱很难看的微笑。“师傅不是说过，你有很长的命，小童眨眼功夫也许就不见了。但是不管会发生什么，袁小童永远都是何三月的徒弟，也是何三月最后一个徒弟。我也想告诉师傅，破也好，恶魔也好，你永远都是小童的师傅。小童从来没有为师傅做过什么，这是我最后还可以做到的事。”
“我不需要你做这些，不需要！”
“师傅，你要的。”气若游丝的小童，扔下手中瞬间有些沉重的手，想要去碰旁边的人，又担心手心上的血玷污了他的衣服，黯然的垂下。
“世间有很多种创伤后留下的伤疤，伤疤的痛可能会在他身上如烙印一般一辈子都抹不去。对凡人来说一辈子是有限的，他的伤痛最长也仅仅维持一世而已。师傅不是凡人，难道要永世活在亲手杀死自己徒弟的痛苦中吗。”
小童知道，师傅并非真心要他的命，如果是在这种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杀了自己的徒弟，作为师傅岂会安乐。如果今日他非死不可，不如就由他亲手了解自己的性命。如此，师傅就不用染上徒弟的鲜血，还是那朵他心目中最洁白的栀子花。
缺少泪腺的双目一片发涩，搂着气息愈来愈弱的人，紧紧的合上干涉抽痛的双眼，深深的后悔自己不该拿眼泪作为契约。
是谁说，没有眼泪就不会悲伤。
“我们不该相遇，真的不该相遇……”
“没有……该不该。”小小的人儿软足了所有的力气，“师傅，人生根本就没有……后悔……”说完这句话，他才缓缓的闭上了双目。
屋外，白昼奠色遽然暗下，黑云压城，狂风怒吼，呼啸而过的声音就像奔腾的千军万马，又像激怒奠神逞威。
过了今晚，要是一切都顺利，师傅就带你去一个崭新的世界，那里有很多你喜欢的冷饮，你可以和寻常的孩子一样，上学念书，还可以去玩游乐场，看电视，经历很多你都不会想到的事。
师傅去哪，小童就去哪。
一声声动人的承诺，都已随着风声漂流四方，再也没有挽留的余地。
“快去找骆平阳，获取那滴五年的殤之泪。”泛着紫光的玉瓶飞出三月体内，完全没有注意到死死抱住小童尸体的黑衣男子，脸上隐忍的悲痛与怒火。
“使命，失败了。”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从失去温度的薄唇吐出这句话，三月的身上散发出了紫色的雾气，那是十年的修为，正在从他身上慢慢的流失。
“混蛋！你在做什么，使命没有失败，赶紧将袁小童的死讯告诉骆平阳，难道你不想见遗忘了吗！”
目光一冷，犀利的瞪向只有殤之泪的玉瓶，“我说失败就失败了！”何三月不是凡人，他是破，为何要被一只瓶子控着，分明是这只瓶子有求于他，他根本就不需要做什么该死的选择！
“我与遗忘的感情是爱，我与小童的感情也是爱，爱纵使有很多种，从来都不分贵贱，小童可以为我做到忘却生死，我相信遗忘也不会令我失望！”
玉瓶冷笑了下，“三月，这次是你主动放弃了遗忘，下次你们再见的时候，可不要后悔。”
“不会后悔……”就像小童最后的那句话，人生没有后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