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汉年脸色一正:“克功同志,你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还有就是,江北那边的同志十天后就到,住悦来客栈,为了安全起见,这一次伍豪同志特地指示消息一定要保密,你们十天后的晚上,也就是八号周四的晚上,在同仁堂分号见面,暗号是:‘我要买五十斤桂枝,五十斤白芍,五十斤黄芪,都要今年的新货.’你们的答复是:‘老板,今年桂枝缺货,去年的可以吗?’回答是:‘很遗憾,那就看看白芍和黄芪吧。’记住了吗?”
“记住了!我会安排人过去的。”
李汉年的担忧并不是多余的,当他刚刚走上军统保密站的楼梯时,迎面就碰上了管生带着几个特务正行色匆匆地向着已经发动的几辆车子走去。特务们个个荷枪实弹,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就像一群即将扑向猎物的饥肠辘辘的狼狗。
“管队长,你们这是去干什么啊?”李汉年假意关心地问道。
管生没有搭理他,他迅速钻进了车里,“砰,砰……”几扇车门被用力地关上了,紧接着这几部黑色的美式轿车就扬长而去,转眼之间消失在了辣斐德路的拐角处。
“他们这是去抓人,有线报说一个以前漏网的***的头目现在正在开会,这次去是肯定要一网打尽的!”说话的是钟向辉,他一身笔挺的国民党中校军服,此刻正站在楼道口神情严肃地看着李汉年。
“向辉兄,什么时候回来的?站长说你陪着惠惠小姐散心去了,怎么一脸的不高兴啊?”李汉年凑近了钟向辉,小声问道。
“唉,难呐!”钟向辉不置可否地叹了口气,“听说你当上了侦防组长,恭喜啊,老弟,侦防组长可是一块肥缺啊!”
李汉年不由得摇头一阵苦笑:“杀多了人我怕折寿!”说着他拱了拱手,“小弟还有公务在身,改日再叙!”
钟向辉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目光深邃地看着李汉年离开。
李汉年随即快步向办公室走去,他必须马上想办法联系上丁克功同志,如果情报属实的话,希望还来得及通知大家转移。
看着李汉年匆匆离去的背影,钟向辉想起刚才听到说管生他们是去抓***时,李汉年脸上那突然闪过的焦急的神情。虽然只是那转瞬即逝的一两秒钟时间里的变化,却已经足够让人产生疑虑了。钟向辉的耳边顿时响起了前段日子在去十六铺码头接李汉年未婚妻的路上,他对自己看似无意所说的一番奇怪的话,心里开始感到了真正的不安。不会的,这个亲如手足的好友绝对不会是***派来的间谍!可是他异样的举动却又该如何解释呢?他又想起赵国文给自己打的那个电话,钟向辉一回到办公室就去查看了那份所谓的机密文件,可是,这份文件他早就已经有了,也并不存在所谓的机密。想到这儿,他下意识地咬紧了嘴唇,心事重重地走下了楼梯。
管生的车七拐八弯,终于来到了位于玛格丽特路18号的门口对面的小巷里。
“就是这里!”内线特务指了指小巷对面18号正门门口蹲着的一个卖花生的小贩,肯定地说道,“那是他们的流动哨,也是我们的人!”言语有掩饰不住的得意洋洋。
管生迅速下车,朝身后车上紧跟着下来的人打了个手势,指了指近在咫尺的已经成为囊中之物的玛格丽特路18号,示意特务们从前后两面合围。
玛格丽特路18号房内,梅子如梅老板正和两个华东特工委派来的特派员一起商议着该如何尽快建立新的交通联络站的问题。自从奇缘茶社被特务们破获后,由于战事逐渐吃紧,保密局特务和中统特务们加大了对地下党的抓捕力度,整个上海地区的地下党交通联络站屡被破获,如今迫切需要尽快建立一个新的合适而又隐蔽的交通联络站。而作为华东情报处的资深老交通员,梅子如依然担当起了重建交通站的艰巨任务。
可是,此刻的他们对即将降临在身上的可怕厄运却依旧是浑然不知。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而流动哨却并没有发出事先约定好的警报。
梅子如顿时感到不妙,他用目光示意身边的两个同志立刻从后门离开,并迅速站起身,把桌上那张记有新交通站筹备方案等重要情况的便签纸揉成一团,塞进了嘴里。
就在此时,凌乱的脚步声戛然而止,紧闭着的房门被特务们一脚踢开,管生带着几个穷凶极恶、面相狰狞的特务提着手枪冲了进来。管生见梅子如的嘴巴里塞得严严实实的,正在努力咀嚼着想往下咽,他赶紧冲着身边的一个特务挥了一下手,那个特务冲向前,手上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根粗粗的绳索,迅速勒住了梅子如的脖子。管生拔出手枪,顶住梅子如的下巴,严厉地喝道:“给老子吐出来!不吐的话,我马上送你去见阎王爷!”
梅子如怒目而视,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管生皱了皱眉,狞笑着,把手里的枪塞回了腰间,转而拔出了一把闪着阵阵寒光的匕首,然后用力地顶在了梅子如的肚子上:“哼,你即使咽下去也没用的!我会马上为你做手术!现在还是老老实实给我张开嘴,不然的话,你只要一咽下去,我立刻就会在你的肚子上来上那么一刀,哼哼,到时候,你后悔也来不及了!”说着,管生手中的那把锋利的匕首已经划破了梅子如的外衣,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腹部。梅子如顿时感到了一阵彻骨的冰凉。
站在梅子如身后的特务狠命地用力一勒手中的绳索,顿时,梅子如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趁此机会,管生一把掐住梅子如的下颚,迫使他张开嘴,然后冷笑着从他的嘴里用力抠出了那张重要的便签纸,转身递给了身边的特务。见此情景,梅子如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绝望的神情。
正在这时,守候在后门的几个特务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搏斗后,也抓住了那两个本来想通过后门撤退的地下党人员,而另一组前门进入的特务则毫不客气地在玛格丽特路18号这间房子内翻箱倒柜地搜查了起来。梅子如冷冷地看着忙碌的特务们,心里不断计划着如何找机会逃脱。
终于,一个特务兴冲冲地从卧室里抱出了一台黑黝黝的电台,梅子如心里一沉,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紧张。他突然挣脱了控制着自己的特务,一头就向电台撞了过去。只有把它彻底撞毁了,敌人才不会从他这边得到宝贵的情报讯息。要知道这个电台联系着整个上海地下党组织的情报网络系统,只要一个业务精良的报务员,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从这台电台上找出蛛丝马迹来。梅子如绝对不能够拿同志们的生命冒险。
管生眼疾手快,左手抓住梅子如的头发,反手用力一拽,然后便将右手的匕首紧紧地顶住了他脖子上的颈动脉,冷冰冰地说道:“想毁掉它?没那么容易!从现在起,你的命就不是你的了!你给我老老实实听好了,我什么时候要你死,你什么时候才能死!”
当丁克功在电话中得到李汉年的警告后,立刻匆匆忙忙地雇了一辆黄包车赶往玛格丽特路18号,可是当他到达那里时,眼前的一幕让他彻底惊呆了。
玛格丽特路18号的大门敞开着,从门口望进去,屋里一片狼藉,桌椅东倒西歪,门窗玻璃也碎了,很显然,梅子如和其他两位地下党员已经遭遇不测,敌人还是先来了一步!丁克功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紧锁着眉头,意识到在这个地方不能久留,特务们随时随地都会回来,想到这儿,他转身迅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