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客栈，一间雅致的厢房内，月白的帷幕放了下来，床榻之上是两个相拥的人，确切的说，是一个人拥着另一个。
延请大夫调理后，白惊鸿又渡了大量真气给他，夜未央的身子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凶险，只是仍然虚弱，全身似提不起劲来，一身鬼神莫测的功夫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巴抵在那个闹别扭的人的头顶，白惊鸿收紧搂在夜未央腰间的手臂，背对着他的夜未央不适的动了动。
“还在怨我？”白惊鸿低低的问了一声，语气里竟有一种祈求之音。
夜未央并不理他，良久，才无波无浪的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还缠着我，如今我武功已经被你废了，以后也做不了为非作歹的事。”
“未央”似被戳到了什么痛处，白惊鸿英挺的面容微微抽搐了一下，“我废你武功，是为你好”
“哦，谢谢了”依然是没有丝毫情绪的声音。
白惊鸿不傻，自然听得出语气里的嘲讽，却唯有沉默，半天才低声说道：“以前的事情，我们不要去想，我不管你是谁，做过什么，一切都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会好好保护你，不准别人欺负你，也不会让你孤单难过”
夜未央轻笑一声，“你又何必如此，以你的身份，放眼武林，才子佳人，哪个不会巴结你迎合你，我不过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妖孽，又爱杀人，平白给你增麻烦……”
“不是这样的”白惊鸿打断他的话，将脸埋在他的颈脖间，“你和他们都不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们是可有可无的，只有你，永远无人取代。”
“你也不是第一个说这句话的人”夜未央没有丝毫感动，反而挣开白惊鸿的禁锢，翻过身，那双美丽深邃的眸子带着异样的华彩，冷冷的望着他，“很多人看到我，都会说永远对我好，可是现在，他们要么死了，要么就再也找不到了，你的永远，又有多长？”
“直到我死”白惊鸿想也不想，顺口回答。
夜未央的唇酱出一个嗜血的笑，即使是白惊鸿，看着也心生寒意，“那你去死吧”。
“如果你真的想让我死”白惊鸿深吸一口气，映着那双美丽的瞳仁，一字一句的说，“我就为你死”
“你可想好了，若是你执意要我，可能活不了多长了，若是你现在肯放我赚我可以保你寿终正寝，一生无虞”夜未央一脸的似笑非笑，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丝毫开玩笑的迹象。
“你知道刹那与永恒之间的区别吗？”白惊鸿不为所动，看着他，静静的：“只在于生命里有没有你。没有你的日子，千年亦是刹那，只要有你在，刹那便是永远。”
“笨蛋”夜未央垂下长长的眼睫，似有所融化，“我饿了，想吃京都幽园的点心，你帮我去买来，你放心，我现在功力尽失，全身无力，跑不了，其它人一时半刻也找不来”
白惊鸿迟疑了一下，又在夜未央的额头轻轻的吻了吻，然后翻身下床，迅捷而出，连衣袂都没有扬起。
待他的身影消失许久，夜未央缓缓的坐了起来，掀开床前的轻纱帷幔，淡淡的说了声，“出来吧”。
黑色的影子似从地上凭空冒出来般，单膝扣于床前，本想抬头望夜未央，但是目光接触到那张艳绝的面容时，又极快的垂下头去。
“教主，要不要我们杀了那个姓白的？”黑衣人机械而恭敬的声音。
“要杀他，何用你们动手？”夜未央冷冷一笑，“就他的手法，怎么可能废得了我的功夫，我无非是陪着他玩罢了，死，本是世上最大的解脱，背叛我的人，又怎么会只有死那么简单”
黑衣人诺诺，却又想起什么，担忧的问道：“教主的寒毒……”
夜未央目光一凛，空气中立刻充盈着彻骨的杀气，让黑衣人明显的瑟缩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寒毒的事情？”
“属下也只是偶尔一次看见的，属下是真心为教主着想”黑衣人诚惶诚恐，终于抬起头来，摇曳的烛火中，那人却生就一张异常英俊的脸，似大理石雕刻而成，线条流利干净。
“长风，我果然是太宠着你了”夜未央目光中流转的杀意终于隐了下去，“所谓寒毒，只是因为早先练功时留下的隐疾，并无大碍”
寒毒发作之时，只是寒冷痛楚，倒并不危及性命。只是那时若是被麻药所侵，便会筋脉受损引起休克，上次白惊鸿，可谓是误打误撞了，不然，即使他的寒毒发作，白惊鸿又焉能制得住他。
“教主真的准备随姓白的回盟主庄吗？”
“我决定的事情，什么时候需要说第二遍了”夜未央眉毛一挑，是他最近太纵容下属了吗？很久没有人向他提问题了。
“教主，难道真的对姓白的……”长风的身子突然往前倾了倾，疾声问道，只是在看到夜未央足以将七月盛夏冰冻三尺的目光时，终于知趣的打住话题。
“你今天已经足以死两次了”夜未央见他脸上现出惊恐之色，淡淡的说道：“不要再有第三次”。
长风汗涔涔的行了个礼，“谢教主不杀之恩”。
“下去吧”夜未央随意的挥了挥衣袖，长风立刻抽身而退，矫健的身影倏然不见，片尘不惊。
床榻之上，夜未央凝视着自己玉一般纤美无暇的双手，微微一笑：终于，厌倦杀人了吗？
只是，若是你不杀人，岂不是很快被别人所杀。
手掌倏然合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