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人间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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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人间阎王

  封俊杰一时气愤全然忘记了天色将晚。此刻出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吃饭睡觉都有问题所以三人来到城门边上还没出城就又折回原客店投宿只是左张两人原本还要去夜游东御街的鬼子市这下子已全无心情两人各自关在房里胡思乱想了一夜。

  第二天三人不约而同地都起了一个大早准备好干粮便一起上路。只是任凭左张二人如何跟封俊杰解释封俊杰就是对他们两个目前关系的亲密感到相当不满。因为在他来说左元敏既然与自己的女儿生了男女关系那当然便要娶女儿为妻怎么还能跟外头的女子乱来呢?

  但站在左元敏的立场他更是哑巴吃黄莲有着满腹的委屈却不知如何开口才好。一来自己确实是与张瑶光姊弟相称而封俊杰心中所想的甚至已经可以说是有些龌龊这不仅对自己不公平同时对张瑶光也是一种伤害;二来他虽然关心封飞烟在她遭遇困难的时候也愿意帮助她但这并不代表连这样的事情也可以赖在他身上。

  他想辩解却又不想讲得太难听所以只好干脆不讲一切等待见到封飞烟再说。

  最后在张瑶光这边可又是另一番滋味了。张瑶光这半年多来与左元敏朝夕相处感情与日俱增那是不用说了。她在听到封俊杰说封飞烟怀了左元敏孩子的当儿二话不说立刻赏了他一个巴掌。这样激烈的反应事后连张瑶光自己都吓了一跳。虽然她也自我解释道这是因为左元敏的态度不佳再怎么说封飞烟也是女孩子这般叫嚷着否认别说封俊杰不能接受张瑶光也觉得有失厚道。

  至于“有失厚道”四个字值不值得一个耳光张瑶光就说不上来了。就本质来说这个耳光与其说是为了封俊杰父女而打倒不如说是为了她自己因为她与封飞烟相处时日不多谈不上什么交情这个一时冲动的耳光完全是自己的情绪反应。反应她那当下对左元敏的失望与憎恶反应她心中的失落与忌妒。及至左元敏极力辩驳她稍感宽慰脑筋也才冷静下来反正左元敏坦荡荡地表示愿意与封飞烟对质真相一问便知也才觉得后悔自己的反应太过剧烈了。

  所有的情绪在三人心中各自滋长酵偶而两两四目相交都是既感尴尬复又不安。无庸置疑的这一趟痛苦难过的旅程简直可以用度日如年来形容。

  那封俊杰的老家是在蔡州县城西的一处小村庄距离汴京约有四五百里路。虽非日夜兼程但三人的脚程都不差所以只消几天的功夫便来到了目的地。

  进得村内当下便由封俊杰领头带路直往封家旧院而去。封家在此地住了有四代人家除了封俊杰父亲这一脉到他这里单传之外其余堂表伯叔倒是不少走着走着道旁已有人喊道:“伯父!你回来啦!”

  左元敏一看是个二十多岁的庄稼青年打着赤脚正在道旁的田里干活。封俊杰道:“阿灿还没忙完吗?”那青年摇头叹气道:“这里弄完了我还得要到县城去一趟。”

  封俊杰微微皱眉道:“是为了上回隔壁赵家那只老黄的事?”那青年道:“县衙的捕快前天就来过了要是我今天不准时到他们准派人来捉我。”封俊杰道:“你放心这个县官我去查探过了虽然不是什么两袖清风的清官但也不是个糊涂蛋。一头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想来他会秉公办理。”那青年道:“但愿如此!”又闲聊了几句低头忙自己的事去了。

  三人复往前行。左元敏心想:“刚刚那位青年好像为与邻家为了一头牛而对簿公堂。封前辈武功这么好这件事情只要他肯出面伸出一根小指头也许根本连官司都不用打。但他显然没有插手这件事情只有去调查这位县官的底细最后甚至还劝自己的亲戚看开一点一切顺其自然。封前辈不恃武凌人实在不枉侠名。”

  他对封俊杰原本就相当信服如今亲眼又多见一个实例心中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是他现在不得不扳起脸来免得让封俊杰抓到机会说自己心虚。不久三人走近一处庄院那院中本有六七个孩童在墙边嬉戏其中一个大孩子见到封俊杰急忙撇下其他玩伴回头冲进院子里其余孩童中有人便叫道:“封大叔好!”

  封俊杰道:“你们大家好。”穿进庭院一个老妇从一处茅草农舍迎了出来叫唤道:“堂叔!”封俊杰道:“阿嫂飞烟呢?”那老妇脸色古怪说道:“我正愁不知你何时会回来正打算托人去找你。”封俊杰知道有事生脸色微变道:“生了什么事?”

  那妇人走上前来细声说道:“飞烟她前几天临盆了……”左元敏与张瑶光虽然已经知道此事但听到一个陌生人这般说着自己熟识的一个朋友心中仍是不免一惊。

  封俊杰喜忧参半问道:“母女平安吗?”那妇人道:“母子均安生了一个男娃娃。”

  一般人听到这里多半便要说:“哎呀恭喜你啊要当爷爷啦!”要不然也要说:“生了男孩啊?样子是像他爹多一点呢?还是像他娘多一些?”可是这会儿说话的人是小心翼翼轻声细语而听话的人也是噤若寒蝉呆如木鸡。

  过了好一会儿封俊杰才说:“那飞烟呢?我要去看看她。”那妇人霎时满脸歉意说道:“这就是我急着要找你的原因了。飞烟前天早上忽然走了只留了一封信。”

  封俊杰大惊说道:“什么?”那妇人想要摆脱这样的尴尬忙道:“那封信是留给你的现在在我那里我去拿……”说着走进一旁的木屋当中。封俊杰则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反应。左张二人对望一眼也是局促难安。

  不久那妇人走回封俊杰面前交给他一封信。封俊杰见信封上书:“父亲大人”四字笔触圆柔正是女儿的笔迹。忙不迭抽出信笺展开阅来只见上头只有寥寥数行写道:“父亲大人膝下:女儿尝以封家男儿自居亦有光宗耀祖不让须眉之志无奈造化弄人大错已成后悔无补于事女儿当尽力求得圆满无愧祖宗。孩儿不孝留书先行;稚子无辜望爹成全。女飞烟笔。”

  封俊杰怔怔望着信笺许久才把它交给左元敏。左元敏看的时候张瑶光不自觉地也凑了上来只是信中并未提到任何有关左张二人所急欲知道的蛛丝马迹因此未能有助真相的厘清。

  既然封飞烟信中什么也没说左元敏也不便表示任何意见只能将原信奉回。封俊杰接过信来心想:“这小子神色不变轻松自若难道此事真的与他无关?可是飞烟她……”

  便在此时屋中婴孩啼哭声响那妇人听了立刻往屋子里跑封俊杰等三人快步跟上。进到屋内屋里一个小女孩坐在炕上与那妇人说道:“娘娃娃哭了。”妇人道:“好了你先出去吧我来抱。”小女孩依言从炕上离开。妇人将婴孩抱起来到封俊杰面前说道:“要不要抱一下孩子?还没起名字呢?”

  封俊杰一言未倒是主动伸手表达意愿。抱过婴孩但见他兀自啼哭不休声音十分宏亮忍不住说道:“这小子挺有精神的。”张瑶光凑上前去喜道:“哎呀好俊的孩子啊!让我抱抱行不行?”封俊杰看了她一眼迟疑了一下子将婴孩抱给她。

  张瑶光抱过孩子亲了亲他的面颊说道:“娃娃乖娃娃乖等到你长出牙齿阿姨给你买糖吃好吗?”婴孩只把头往张瑶光的怀里挨仍是哭闹个不停。张瑶光道:“大娘这孩子怎么了?”

  那妇人道:“大概是饿了吧?”封俊杰道:“飞烟不在这里那怎么办呢?”妇人接过婴孩说道:“王大婶的媳妇儿也生了一个娃娃四个多月大了这两天我都是找她帮忙。”

  封俊杰赶紧从怀中拿出一锭碎银交给妇人说道:“替我谢谢王大婶。”妇人会意收了下来。

  张瑶光也赶紧东摸西摸最后摸出一片金叶子出来塞在小孩的襁褓当中说道:“我身上都是女孩的玩意只有这俗气的金叶子送给孩子当作见面礼吧!”妇人看了封俊杰一眼见他并不反对这才敢收。

  封俊杰忽与那妇人道:“小孩就暂时跟着我姓封单名一个问字让他去问问他的父亲为何生而不养?为何生而不育?”左元敏直觉封俊杰这些话又是冲着自己而来忍不住偷偷瞥了他一眼。但见他转头望向门外怔怔瞧着远方不知想着什么。

  那妇人显然觉得这个名字怪怪的说道:“这个名字……”封俊杰道:“等到孩子的父亲出现了这姓氏都能改名字当然也能再改了。”妇人道:“那倒是……那我抱孩子去了。”封俊杰道:“这孩子可能要麻烦你一段时间了。”妇人道:“不麻烦……”走出门外轻轻说道:“问儿肚子饿了是不是?你好乖忍耐一下我们现在就去吃饭……”渐行渐远。

  刻意走这一趟结果问题还是没有解决三人都是始料未及。左元敏喃喃说道:“封姑娘到底上哪儿去了?”封俊杰“哼”地一声道:“还不是去找你了?”左元敏奇道:“找我?”封俊杰道:“她在信上说要圆满此事。孩子认祖归宗夫妻团聚不就是圆满此事吗?”

  左元敏道:“那她要上哪儿去找我?汴京吗?”封俊杰忽然若有所悟大叫道:“紫阳山!对了一定是紫阳山飞烟一定是上紫阳山去了。”

  左元敏最后一次与封飞烟见面的地方就在紫阳山封俊杰有此想法再自然也不过了就是张瑶光也觉得这个推论合情合理。只有左元敏心想:“她干么上紫阳山?孩子的父亲又不是我。”见封俊杰一副“我们现在就走”的神情赶紧表明立场道:“我不去!”

  封俊杰面有愠色道:“你为何不去?”左元敏道:“封前辈我今天之所以愿意跟你回到这里那是因为你知道封姑娘人确实在这里。可是现在封姑娘如果真的是去找孩子的父亲那她就肯定不会去紫阳山与其跟着白跑一趟还不如分头找去。”

  封俊杰颇不以为然说道:“该不会是因为你见着了孩子心中有愧没把握了是不是?”左元敏听了火冒三丈说道:“封前辈你不相信我就算了不必侮辱我的智慧说什么没把握?我左元敏今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到底有没有做过亏心事难道还需要有把握才敢来见封姑娘吗?”

  封俊杰怒道:“你就是再狡辩也没有用飞烟清清楚楚地告诉我你趁着她昏迷不醒的时候脱……”说到这里忽然住口两边腮帮子气得鼓鼓的瞪着左元敏目眦欲裂。

  左元敏又急又气道:“我没有我没有我要说几次你才明白!”封俊杰大怒右肩一抬拳势已出左元敏身子一晃躲了开去。

  张瑶光见封俊杰这一拳威猛想他是动了真怒连忙趋身上前伸手拦住说道:“封前辈有话好说……”封俊杰低身一矮从一旁窜了过去对着左元敏又是一拳。屋中空间狭小这一拳左元敏再也躲避不开伸手一架“碰”地一声连退三步刚好退出门外。

  封俊杰以为他想逃走大喝道:“哪里走!”立刻跟了出去却见左元敏站在院中倒是无意遁逃喝问道:“臭小子觉悟了吗?”左元敏道:“无论晚辈如何解释前辈终是不信。若我左元敏在南三绝封俊杰的心中竟是个如此不堪的好色之徒是个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的话那便请前辈拳替武林除害吧!”

  那封俊杰本来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可是今天被害者是自己的女儿他方寸早已大乱左元敏仗着印象中侠义的封俊杰想要跟他来硬的是完全打错了算盘。

  封俊杰低吼一声说道:“飞烟是我心头上的一块肉谁要敢欺负她我就要他付出代价。”右手握拳往后一收状似拉弓接着双脚腾空跃起身子如箭离弦直往左元敏面前冲去。左元敏见识过封俊杰烈火神拳的威力但像这般狠辣的招式却是前所未见当下不敢有丝毫怠慢打起十二分精神便用指立破迷阵法来应付。

  果见那封俊杰人影未到拳风已至。而第一拳既到第二拳、第三拳瞬息间跟了上来左元敏惊骇之余根本没有考虑的时间斜进、侧退、左闪、右避将从指立破迷阵法上所学的一一展现出来。

  那封俊杰这一下连环出拳在烈火神拳中有个名堂叫:“草薙禽狝”意思是赶尽杀绝不留任何余地。一套共一十三拳一拳既出第二拳接着跟进第二拳尚未使老第三拳又跟着抢出一就是十三拳绝不拖泥带水不但四面八方全照顾到每一拳的威力也不会因为拳数多而打了折扣。总之不论敌人如何躲避都要有一拳招呼在他身上。对手唯一的破解法就是接招与烈火神拳比快、比猛、比狠。

  “草薙禽狝”威力强大封俊杰自学成之后很少用在临场对敌上此番使出不仅仅是因为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儿受辱让他的心宛如刀割同时对左元敏也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尤其封俊杰一向又是那种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的典型代表越是与他越亲近的人他对之越不客气。他初见左元敏时认为他是一个有侠义之心的血性男儿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因此在他的心中对左元敏的好感不但是来自他的为人甚至是源自于一种亲切感。

  如今这种落差让封俊杰几乎无法承受失望、愤怒、羞辱、悔恨一时之间通通加在一起眼前忽又不见了封飞烟而左元敏竟只是直截了当的一句:“我没有不是我!”如同一把利刃直接插入封俊杰的心窝。

  封俊杰出手拿不住轻重其来有自但一拳既出他潜藏在心底的理性立刻抬头只是“草薙禽狝”一不可收拾封俊杰此刻就是想要留情三分也是有所不能了。

  可是令封俊杰更加吃惊的事情生了只见左元敏的身子一下东一下子西一会儿忽左一会儿忽右十三拳瞬间打完居然连他的衣角碰也没碰到一下。

  原来当初张紫阳创这个阵法本来是一个小则七人大则四十九人的团体阵法。但如果是这般单纯对张紫阳来说可就有点大才小用了。于是他突奇想将一套至高无上的心法步法融入阵法当中若是一个人来练只要依着心法踏步移动配合呼吸吐纳就能在不知不觉当中提高内力修为并且动阵法。因为若要以个人动指立破迷阵最后究竟是能够挥一个人七个人还是四十九个人的力量端看施术者的内力修为而定。

  因此此法共分七层练完第一层一人可以同时占住七个方位练就第二层则可以占住十四个方位待到练到第七层时则一个人可以同时占住七七四十九个方位几乎达到匪夷所思的地步。然而从头练起第一层三年可有小成七年才有大成之后再练第二层同样要三年才能有小成七年之后才能再往下练。而所谓小成者指脚步熟练能确实移动方位做好防御却无法顾及手上的攻击动作。能至大成者则是闪避攻击随心所欲。

  那左元敏修习这阵法虽然只有半年多但仗着二十年的雄厚内劲第一层已有小成封俊杰这十三拳威力虽猛但若只是光闪避不还击左元敏还是游刃有余。

  那封俊杰从未见过这样的武功惊骇之余怒意又重新被激出来。这些心理状态的变化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拳力一缩一放第二招跟着使出在左元敏眼中看来便如同行云流水丝毫没有停顿。

  一个出拳如风霎时间满场都是拳影一个是步伐诡异在夹缝中穿梭来去;一个打得急一个躲得快不一会儿两人过了百余招双方却是互相连衣角也没碰到。封俊杰自成名二十年来从未遇过这种情形感觉是既诡异又滑稽。但此时此刻他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身形一转拳法陡变改使一套他少年时所学用来练下盘稳定的“八方游身拳”。

  原来那封俊杰心想既然这狂风骤雨般的烈火神拳打不着他那么换一个比较温吞的拳法就算不能出奇制胜最少也能扰乱对方。这八方游身拳是他生平所练的第一套拳法不是什么高明的拳术自练成烈火神拳之后临敌时就再也不曾用过。他作梦也想不到居然还会有拿它来对敌的一天。

  左元敏原本震慑于封俊杰烈火神拳的威力之下心中毫无半点存想只是反射性地将学自指立破迷阵的种种步法应用出来。他心无杂念正合“指立”与“破迷”的要旨所以虽然只是练到第一层却依然可以躲过封俊杰的连环攻击。

  可是这会儿封俊杰拳势减缓招式分明左元敏瞧了个明白心中便自然想着这招该如何闪躲那招又该如何移步移动的度反而慢了下来。封俊杰心中恍然心道:“原来这小子的火候不过如此。”阴霾尽扫已有了计较。忽地大喝一声一拳从中间打了出来。这一拳虚中有实环环相扣左元敏瞧不出个所以然待脑筋一转已然迟了心中叹道:“也罢!”一招秋风飞叶手对了上去。

  只听得“碰”地一声左元敏以掌对拳连退三步封俊杰见机不可失忽然换回烈火神拳。左元敏毕竟临场经验不足这下子连用指立破迷阵的念头都没有又硬拆了几招一股燥热之气突然从丹田升了上来直到胸臆之间立时感到胸闷欲呕头晕目眩。

  左元敏自从开始修练内功以来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一时不知所措影响所及不但脚步虚浮出招也越来越不像话。封俊杰只觉得他近来武功进步神不能以常理度还以为左元敏又要有什么出人意表的举动拳势非但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劲三分。

  那张瑶光自左元敏与封俊杰交手以来所有目光便只在左元敏身上打转。一开始左元敏以指立破迷阵应付的时候张瑶光瞧出端倪尚为左元敏居然能与南三绝之一的封俊杰僵持不下感到十分开心可是此时左元敏脚下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她也是第一个看穿心中暗道:“糟糕!”嘴上也同时喊道:“封前辈!手下留情!”

  封俊杰哪里肯听?又堪堪拆上三十来招左元敏勉强与他对了一拳忽然“哇”地一声呕了一口鲜血沾得满襟都是。

  张瑶光大骇她万万想不到两人不过只是一言不合侠名素着的封俊杰居然会要左元敏的命急忙飞身上前拦在两人中间重复说道:“封前辈手下留情!”

  封俊杰见她满脸关怀情意真切本来依他的个性就算对方真的是十恶不赦之人此刻也必暂时罢手听听他的朋友亲人还有什么话说但此刻张瑶光的出现却是犯了封俊杰的大忌。左元敏不肯承认与自己的女儿有过亲密的关系也许正是为了眼前这个女人吧?封俊杰将情绪转移到她身上说道:“张堂主也想插手吗?好就让封某领教紫阳山门的高招!”将官彦深一番言语忘得一干二净。

  张瑶光这个长老与堂主之名不过是因为沾亲带故与武功高低完全扯不上关系她的武功与现在的左元敏尚颇有不如又怎能胜过封俊杰呢?况且那封俊杰在对付左元敏的时候虽然恨他负心始乱终弃可是他也许是孩子的父亲下手之际还是希望他即时回头。但对付张瑶光可就不一样了此人是女儿的情敌未来一家团圆幸福的绊脚石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是一拳毙了永绝后患。

  张瑶光这一番上前让左元敏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的机会。只是他全身内息紊乱就是有再多的喘息时间也无济于事。他实在是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如何让封俊杰给伤了连忙想运起太阴心经来镇慑心神可是这会儿只要他一运气那股燥热烦闷立刻顺着任脉由丹田冲上中、玉堂、紫宫、华盖诸穴最后散入全身经脉四肢百骸燥郁充满浑欲爆裂而出。

  左元敏惊惧不已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谷中人不安好心教我们太阴心经时留了一手?”当然这种情况也有可能是因为伤在封俊杰手下的关系总是他不敢再运功只缓缓地调匀呼吸这也才能逐渐将两眼目光投注在眼前的战局之上。

  他原本昏昏沉沉的也就罢了这下瞧清楚了可又当场吓出一身冷汗。只见张瑶光在封俊杰双拳的笼罩之下早已是遮拦多进攻少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左元敏忙道:“封前辈……”一开口才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哑了。面对这样的情况他第一个反应自然是想求封俊杰手下留情可是甭说他现在声音韽哑就算封俊杰能够听得明白那还不是当作没听见。

  惊疑间那张瑶光又接了几拳身子不住地往后倒退左元敏迎上两步正好从身后搀住了她。张瑶光一惊说道:“你干什么?快让开!”一把将他推开便在此时封俊杰拳影又到恰好从两人中间穿过。但是封俊杰此刻早已将目标移转成张瑶光跟着第二拳、第三拳都往她的身上招呼左元敏倒成了不相干的第三者了。

  左元敏终于知道触怒了封俊杰简直就是惹火上身这把火差一点吞噬了自己还不打紧现在还烧到了张瑶光身上。情况失控左元敏又气又急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见到张瑶光一个疏神绊倒在地。封俊杰则像着了魔一般大喝一声凌空跃起便向张瑶光扑去势若洪水猛兽根本已有致人于死地的打算。

  眼见张瑶光命在旦夕这一下左元敏哪里还管得了自己体内的什么内息不调火水不济?猛吸一口气飞身拦在张瑶光身前两掌平推而出替她挡下了也许是致命的一击。这个地处于天地一隅的小小村落村民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向来是一派的恬静和谐悠闲松散却在这一刻几声尖叫划破天际扰乱了村民原本纯朴宁静的生活。

  张瑶光的视线让左元敏给挡住了听到尖叫声时还不知道究竟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左元敏的身子往后倾倒重重地摔在她的怀中。张瑶光勉强搀住却见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唇色转紫不醒人事。再往前看那封俊杰脸上、胸口、衣襟渐满了鲜血一脸愕然地站在原地。

  四周惊叫声连连张瑶光瞥眼一看原来不知从何时开始四周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这些人男女老幼大人小孩都有想来他们早知道封俊杰武功厉害一听到封俊杰与人对上了手都跑过来凑热闹但这会儿有人受伤突见血光胆子较小的妇人孩童便开始惊叫甚至啼哭了起来。

  张瑶光环顾四方一时有误入贼窟的错觉左元敏昏迷不醒更让她倍感压力。眼见封俊杰不知为何愣在原地当机立断便即负起左元敏也不管妥不妥当就往院外冲。她不知封俊杰这一愣是忽然良心现还是另有隐情但为今之计就只有走为上策。

  其实她不知道这些围在院子四周的街坊亲友才是救了她们两人的最大功臣。原来那左元敏硬接这一招一口真气却忽然提不上来猛地封俊杰劲力来到不但立刻打得他口吐鲜血而且这一回血还是用喷的。

  这下可吓坏了围观的人群了。他们从来没见过这般凶狠的封俊杰胆子比较小的当场惊叫啼哭。封俊杰这才突然清醒过来但见左元敏如同断了线的傀儡木偶倒了下去以及身上沾满了他所喷出的鲜血心中只不断重复道:“我居然用这么重的手伤了两个晚生后辈……我居然用这么重的手伤了两个晚生后辈……”

  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混乱有人掩面而走有的吓得就近寻找掩蔽母亲安抚受到惊吓的稚儿丈夫紧紧搂着身旁的瑟缩抖的妻子。封俊杰一下子陷入自己封闭的世界里不敢去多看四周人们的反应连张瑶光何时带走左元敏都没有注意到。

  那张瑶光背负着左元敏直往村外奔去为怕封俊杰忽然追上除了没命地使劲奔逃还东弯西拐地意图扰乱追踪。她情急之下不知节制没出几里路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汗如雨下。还好她之前有照顾左元敏的经验心理上至少是完全没有排斥的。

  如此又行了不久张瑶光望见前方有一片竹林生长茂密想来是一个不错的歇脚地于是便钻了进去。放眼望见竹篁森森浓荫遍地果然是个清静舒适的所在。当下便寻了一处平坦的地方轻轻将左元敏放下。

  她一路上既怕追兵又担心左元敏不能承受颠簸七上八下甚不好受。现在好不容易可以将左元敏放下来了却见他兀自昏迷不醒一颗心依旧悬在那里迟疑着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去摇了摇他的肩头轻轻唤了几声。

  那左元敏毫无反应张瑶光心里更害怕了急忙查探他的呼吸脉搏但觉得他气若游丝脉像紊乱毫无半点规律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只怕随时都有可能会断气。

  张瑶光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不知不觉间泪珠已经在眼眶里头打滚。忽然想起自己那时受伤左元敏曾在一处破庙里用内力帮忙疗伤这手法她虽然不曾学过但是内息在自己体内哪些经络游走印象却十分深刻事态紧急也容不得她多想便将左元敏扶起依印象施为。

  内力甫入左元敏的体内张瑶光便不自觉地感到全身为之震动先是一股燥热像一阵热风一样迎面吹了过来接着却又是一丝丝的寒意从手心上源源不绝传了过来。张瑶光身上冒汗却又打着寒颤外热内冷交相折腾端的难受异常。

  如此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张瑶光已然抵受不住正不知如何是好左元敏忽然睁开眼睛挣脱张瑶光的手虚弱地说道:“我……我好像不行了……你……你救不了我的……”原来张瑶光这番功夫倒不是全然白费左元敏靠着她灌输过来的内劲勉强吊住了一口气。

  张瑶光安慰道:“别胡说你……我……我马上带你回紫阳山我哥哥他救得了你的。”左元敏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说道:“远水……救不了近火我只怕挨……挨不到那个时候……”

  张瑶光急道:“那你就更要坚持下去我们从山上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也没摔死这不过是一点伤哪有这么容易死。”左元敏摇着头道:“我……我不知道这回我的感觉……感觉有点奇怪完全控制不了了……好像……好像……”摇了摇头说道:“我形容不出来……呵呵没想到我这么快就要去见阎王了……”

  张瑶光听他这会儿居然还有心情开自己玩笑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簌簌而落。左元敏不察续道:“去见阎王也好那我就可以看到我娘、霍伯伯也许……也许还有我爹一家人团聚好过我独自一人在这世界上过活……”张瑶光想起自己的身世同感戚戚撇过头去泪珠更是不住落下。

  两人静默半晌。左元敏忽然喃喃自语道:“阎王……阎王……对了这附近是不是……有一个号称”人间阎王“的神医?”张瑶光听到“神医”两字精神一下子都来了连忙拭去泪痕转过头来道:“真的吗?你知不知道他住在哪儿?”

  左元敏神情恍惚只道:“我记不太清楚了……这附近……附近有一个叫临颖县的地方吗?”张瑶光道:“没关系我们一路问过去好过继续待在这里。”左元敏道:“是啊好过在这里听我唉声叹气的……”张瑶光佯装薄有怒意道:“是啊你知道就好了。”

  那左元敏经过张瑶光的一番紧急处置渐渐稳定下来。虽然还是很虚弱不过只要不提气运功倒没有立即的危险。当下便由张瑶光搀着走出竹林路上逢人便问临颖县城要往哪个方向去。原来此处离那临颖县虽然不远但也不算近不过那里既然有神医在张瑶光就坚持要走上这一遭。

  两人直往西北方向行去到了第三天果然来到临颖县两人进得县城先找了个饭馆歇息招来店小二向他询问“人间阎王”这个人。没想到那店小二道:“人间阎王?不会吧?怎么会有人取这么恐怖的名字?再说这谁人那么大胆居然敢用阎王爷的称号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远不得生吗?”意思居然是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

  张瑶光灵机一动改问道:“那请问小二哥这县城里哪一个大夫最有名?医术最厉害?”那店小二忽然神采焕眉飞色舞地道:“客倌你们俩是外地来的这件事问我那还真是问对人了。这县城里最有名也最高明的大夫谁人不知何人不晓那就是淳于大夫了!说他的医术高明那还真是高明临颖县这么大可是不好意思这城里有他这样的大夫其他人的生意都不用做了所以两位客倌也没得挑城里就只有他这一家”再世堂“为人看病哩!”

  左元敏轻轻说道:“没错我想起来了这大夫是复姓淳于没错……”张瑶光笑着与那小二道:“小二哥你说这话我有点不信呢。”店小二忙道:“小的绝不敢欺瞒两位。再说这淳于大夫城里人尽皆知两位只要到街上一问小的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开淳于大夫的玩笑啊!”

  张瑶光道:“我不是不信这个我的意思是这城里只有他一位大夫那他不是一天到晚有看不完的病人?难道像他这般有名的大夫所有找上门来的人都来者不拒吗?”

  店小二松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这个姑娘就甭操心了。那淳于大夫是神仙下凡华陀扁鹊转世这一般人哪里得见?他老人家早不亲自看诊了他收了好几个徒弟现在是他们帮忙在看诊。刚刚也许是姑娘没听清楚我是说这城里只有他一家”再世堂“在为人看病不是说只有淳于大夫一人。”

  张瑶光与左元敏相视一眼。张瑶光续道:“那要如何才能请淳于大夫亲自看诊?”那店小二皱眉道:“我们这位神医家里银子不缺大公子还在京里当差所以对于名和利看得都是极淡的姑娘问我要如何才能请得动他老人家这可难倒我了……”

  张瑶光笑道:“是吗?听小二哥这么说我倒是有办法了。”店小二快地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见她相貌清丽模样娇美身材玲珑有致是个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心想:“难道你是想用美色吗?”当然不敢就这样说出来只道:“不知是什么方法姑娘可不可以教一教小的也好让我跟街坊闲磕牙的时候说一说嘴去?”

  张瑶光不直接回答只说:“说穿了也没什么不过还不到说的时候我怕说破了就不灵了。”便向那店小二问明此去路途。店小二口沫横飞连说带比一五一十地向张瑶光说明了只是心中对于她能否真的见到淳于神医本人感到怀疑。不过在看到打赏在手心中碰撞得叮叮当当响的铜钱时其余的一切都是次要的了。

  左元敏见店小二开开心心地离去这才说道:“这位淳于大夫若不是那个人间阎王医术肯定也是很高明的了。”张瑶光道:“是不是我们原本要找的那个大夫上门去就知道了。”左元敏道:“只可惜他已经不亲自看诊了。”张瑶光道:“不我想他会想见你的。”

  左元敏以为她刚刚是跟店小二开玩笑没想到她是来真的问道:“那是为何?”张瑶光笑道:“我在庄子里看过一个故事说有一个人散尽家产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千辛万苦的拜师学艺去练一种屠龙刀**成之后他走遍天涯海角才现这世上根本没有龙你想他会怎么样?”左元敏笑道:“我觉得他可能会抑郁而死。”

  张瑶光道:“这不就得了。大家都把这位淳于大夫当成神仙可见他的医术出神入化什么疑难杂症在他手中无不药到病除。你要他在这县城中老是看一些平凡无奇的风邪伤寒那不闷死他了。”左元敏道:“所以……”张瑶光道:“所以他绝对不是金盆洗手收山不干了而是每天都觉得穷极无聊惶惶不知所终。”

  左元敏笑道:“那也太夸张了也许他在家里含饴弄孙颐养天年日子惬意得很呢!”张瑶光道:“管他的呢!总之我们找上门去他的徒子徒孙一见到你的情形多半束手无策马上招呼人去请老爷出马。结果咱们这位神医慢条斯理地走出来责怪小辈们大惊小怪这不给你把脉还好一搭到你的脉象那还不是见猎心喜非要好好地表现一下不可。”

  张瑶光这一番话除了开玩笑之外也相当程度地表达了她对左元敏这次受伤情况内心里真正的看法。张瑶光浑然不知左元敏也不以为意但觉得她此刻轻松开朗活拨健谈与初见面时大不相同心中觉得比较喜欢现在的她于是安安静静地闭上嘴让她自由挥。

  两人叫来饭菜填饱了肚子便往店小二所指示的方向走去。不久两人到了目的地只见那所谓的“再世堂”其实便是间药铺子铺子的两边都是围墙后头连着深宅大院。几株巨大古榕从院子里伸出围墙之外如同两只手一般刚好从两边用树荫盖住了药铺子的门梁屋顶。远远瞧去就像是车盖一样感觉既高贵又有一种怡然自得的恬静。

  两人迳往药铺子走去迎面而来的是一阵阵浓烈的药材气味柜台后一个年轻小伙子探出头来问道:“两位有事吗?”张瑶光道:“小哥劳驾我们找大夫。”那小伙子道:“稍坐一下。”又把头缩了回去。

  张左两人依言并坐在墙边的长板凳上。只见柜台后面的门帘掀动然后渐渐复归于平静。屋中两边墙面满满的都是药柜抽斗左元敏四处张望颇有些魂不守舍的味道张瑶光知他紧张伸手搂住了他的臂膀。两人相对一眼千言万语无话而笑。

  良久门帘掀动那小伙子复又出现说道:“两位这边请。”用手指着里面墙边的一副桌椅。张瑶光搀着左元敏前去才坐定一个青年汉子从门帘后走了出来一边问道:“哪里不舒服?”左元敏待那人在他面前坐定正要开口对方左手三指已然搭上他的手腕右手在他面前轻摆示意他不要说话。

  那人搭了一会儿脉忽然皱眉道:“你这不是一般的内伤……公子是武林中人?”左元敏点了点头。那人改搭他的右手不过这次只一下子的功夫便将把脉的手收回正色道:“伤你的人武功高强在武林当中大有来头。不过公子伤势严重却还有另一层原因。”

  左元敏见他面有难色还以为自己的伤势严重已经让对方感到难以启齿说道:“大夫但说无妨。”没想到那人道:“依我们再世堂的规矩江湖上的恩怨得要先问过我们家二爷两位请在此稍坐哪儿都别去。”那原本待在柜台后头的小伙子一听到这里立刻放下手边的工作再度掀开门帘匆匆往后堂而去。

  那张瑶光原本听他说到“哪儿都别去”这几个字时还以为是对方关切左元敏要他多休息不要到处跑。可是接下来那店伴的反应却有点奇怪。张瑶光留上了心说道:“二爷是谁?是淳于大夫吗?”那人笑而不答脸色多了几分不善之色。张瑶光脸色微变拉起左元敏低声道:“我们走。”左元敏其实也早知道苗头不对但他昨日以来身子越衰弱若无张瑶光搀扶几乎连走路都有困难此时此刻自然也只能以张瑶光马是瞻完全配合她的行动了。

  那人哈哈一笑身形一闪随手抄起柜台上的药秤秤杆伸出直指左元敏的背心张瑶光转过身来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短剑一刺一点与那人过了两招。那人退开两步说道:“好剑法好剑法。”

  张瑶光且战且走拉着左元敏退到门边说道:“服了吗?”那人道:“姑娘身手矫健在下拦不住你但手上多了个累赘那就很难说了。就算两位真的走得了不瞒姑娘说七日之内你的朋友就要去阎王了。”

  张瑶光一愣看了左元敏一眼。左元敏恼他说话无礼与张瑶光轻轻地摇了摇头。张瑶光会意拉着他又向外踏了一步。那人道:“姑娘别说在下不曾警告过你从”再世堂“走出去的病人依惯例是不能再回到”再世堂“来的。”

  张瑶光这可在意了若是左元敏的情况真的有他说得那么糟而再世堂又不收的话那岂不是没得救了?张瑶光停步回头怔怔地瞧着说话那人左元敏反过来拉张瑶光说道:“别求他我们走啦……”

  张瑶光轻轻挣开左元敏的手与那人说道:“请问这位大夫高姓?”那人道:“在下姓沈草字敬之淄川人士今年二十有三尚未娶亲。”张瑶光道:“淄川?那可真是千里迢迢啊。”那叫沈敬之的说道:“拜师学艺何言辛劳?敢问姑娘贵姓?”张瑶光不回答只道:“嗯沈大夫到底要怎么样你们才肯救人?”

  沈敬之道:“姑娘在下说过了这要我们二爷才作得了主。”张瑶光逐渐失去耐心将脸一扳道:“那快叫你们二爷出来!”

  那布帘后忽然响起如破锣般尖锐又响亮的声音说道:“两位有求于人还这般嚣张吕某在此行医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话才说完门帘飘动人影已到诊察桌边。沈敬之向那人躬身作礼退到他的身后去。

  张瑶光定睛一瞧见是一位身着青衫长袍中等身材的中年男子脸色颇为黝黑看上去一副精壮强悍的样子。便道:“请问这位爷台就是二爷吗?”那自称姓吕的中年男子道:“我叫吕泰二爷是这里面的人叫的姑娘不嫌弃的话也可以这般称呼我。这位小兄弟请回来坐。”

  吕泰当先坐下做势要左元敏回来坐好他要替他再把一次脉。左元敏见势如此不得不从便由张瑶光搀回。

  那吕泰一搭他的脉搏立刻皱眉半晌瞄着他说道:“你为烈火神拳拳力所伤居然可以撑到这个时候能耐非比寻常想来也该是名家弟子。不知尊师上下如何称呼?”

  左元敏让这个问题困扰多次但他还是只有一个标准答案道:“我没有师父。”吕泰将脸一沉淡淡说道:“你这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封俊杰是什么人他既然要让你死我又怎么敢让你生。你不交代清楚来历我就没有理由救你了。”

  虽然这个叫吕泰的年纪比沈敬之大能够只靠把脉便可得知左元敏为烈火神拳所伤医术可见亦较沈敬之为精但是两副嘴脸却像是同一个模子打出来的。让张瑶光原本在心中打的如意算盘碰到了实际状况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情急之下便嚷道:“我们要见淳于神医!”

  吕泰倏地伸手抓住左元敏的手腕说道:“姑娘你们的来历不明又为名门耆宿所伤也许我该将你们软禁起来好让你们知道这可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指定见谁就见谁可以任意撒野的地方。”

  张瑶光大怒她早已擎剑在手这时右肩一动便要将剑尖递出。吕泰手上用劲将左元敏整个人拉上了桌面挡在自己身前张瑶光若是继续将剑身刺出那左元敏不免剑刃透身马上就多了一个透明的窟窿。再说那吕泰右手拉起左元敏左手也没闲着五指活动同时扣住了他的喉咙。

  张瑶光多了一层顾忌这一剑非旦不便刺出反而不由自主地往后推开两步。接着只听得屋前屋后脚步声响却是涌来了一批人将张左两人团团围住。

  那左元敏碍于伤势明知吕泰要来擒他却也无法抵抗。待见因为自己之故连累了张瑶光也陷入险地一时情绪激动开始挣扎起来。那吕泰牢牢嵌住他的手腕但觉他手腕微颤知道他的心意哈哈笑道:“小兄弟你最好别轻举妄动否则经脉倒错神仙难救!”

  左元敏知道自己的伤势严重本已有难逃一死的准备后来想起夏侯如意曾经提过的人间阎王既有一线生机自又燃起强烈的求生**。可是眼见这一群小鬼难缠就算幕后的阎王好见那也无用。不由得心底一股无名的怒火升起用另外一手也去抓吕泰的手腕说道:“我若乖乖待着你就有办法救我吗?那你倒是说说看我身上除了烈火拳的拳伤还有什么内伤?”

  烈火神拳威力无俦偏向刚猛一路所以左元敏脉象虽然奇特吕泰依自己多年的经验自然能有所判别至于其他则是完全不能确定如今让左元敏这么一提一时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回答。

  左元敏见他脸色尴尬便知道自己的猜测不错怒意更炽心道:“既然你没那个能耐又有什么资格消遣我们?”忽然爆喝一声一头便往吕泰脸上撞去。

  左元敏这一下又快又急两人距离又近吕泰惊觉反射性地便松开抓住他的手伸掌格挡。左元敏一获自由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套“秋风飞叶手”立刻使开。那秋风飞叶手用在近身搏斗威力更大吕泰见招式精妙不敢迳接身子从座位上飞跃而起连退三步心中惊疑不定。

  但就只这么一下左元敏伤势更重百忙中用尽所有余力大叫道:“瑶光姊快走!”可是张瑶光就是因为顾忌他的伤势而不敢轻举妄动如何肯因他奋不顾身的大叫就撇下他不管?

  而左元敏根本也没想到那边去眼前一黑接着便从桌椅上摔了下来耳里只听得有人喊叫四周乱成一团接着四肢手脚一紧仿佛有人来抬他。左元敏实在很想看看究竟是谁来抓自己但别说他现在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就是意识也逐渐模糊不久便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当中左元敏忽然梦到自己抱着张瑶光正从山崖上往下坠落。沿着陡峭的山壁他不断地往下奔跑往下奔跑仿佛永无止境而手上的张瑶光的身子却越来越重越来越重不断地将他往下拉。他几次想放脱张瑶光但最后终于还是忍住了咬紧牙关苦苦支撑忽然眼前一亮横亘在面前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银白亮光接着“唰”地一声自己连同张瑶光一起掉进了这一片银白亮光当中。

  左元敏还是觉得自己的身子仍不住地往下坠只是力道逐渐缓和到最后停了下来时他张目望去四周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到手中的张瑶光不知何时已不知去向替代而来的是周身一阵又一阵的刺骨寒意。他忽地惊觉自己原来身在雪中同时更觉得呼吸困难慌乱之间四肢划动想要钻回雪面上。

  这下的感觉比之从山崖上坠落又是另一番滋味他越往上游动就越觉得气闷而越觉得气闷他就越加紧游动尤其四周越来越冷四肢竟忍不住僵硬起来左元敏一颗心仿佛就要从胸口炸了出来忽然间“哇”地一声头手终于钻回雪面他赶紧大大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一个白衣女子向他走近在他面前蹲了下来说道:“你醒啦?”左元敏伸手拉住她的手说道:“瑶光姊拉我一把……”那女子轻轻挣脱笑道:“你认错人啦!”

  左元敏猛地惊醒睁开双眼但见自己躺在一张牙床上床边坐着一个白衣女子便如同梦中所见的一样。左元敏瞧着眼熟想要起身看清楚一点但这一动一股寒气又从丹田直冲上脑门一时眼冒金星头昏脑胀。

  那女子道:“哎呀你别乱动呀!”将原本搭在他手腕上的手移开起身道:“老天保佑你的情况总算是稳定下来了。我现在出去替你熬一副药你躺着休息千万别乱动啊!”说着放下床帷迳自去了。

  左元敏躺在床上心想:“这里是哪里?那姑娘是谁?瑶光姊呢?”迷迷糊糊间又不住沉沉睡去。

  他这一觉比上一回睡得更沉更久恍恍惚惚间也不知做了多少梦而且是梦中有梦惊醒之后仍是沉溺在睡梦当中层层叠叠不知凡几。须臾悠悠转醒第一个念头仍是:“这是梦吗?”

  他极目而望但见四周都是素净的白色布幔原来自己还是躺在一张牙床之上四旁床帷放下瞧不清楚外面的状况。

  左元敏想要去掀开布幔可是他心里是用力了身子却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半点不听使唤。忽见布帷外人影晃动左元敏尚未开口呼救床帷掀开探进一个苍老的男人脸两鬓花白额上还有几道深深的皱纹。左元敏从未见过这个老人两眼紧紧盯着瞧张着嘴巴却不出半点声音。

  老人看了左元敏一眼说道:“他醒了。”他身后一个女子的声音接着兴奋地说道:“真的?”那老人淡淡地道:“还有假的吗?”伸出手来探左元敏的脉搏一会儿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他身后那女子把脸蛋挤了进来说道:“不出你老人家所料?怎么了他怎么了?好得了吗?”老人将脸一侧轻轻咳了几声女子调皮地伸了伸舌头将头缩了回去。

  老人将左元敏的手重新放回床上拉过薄被替他盖好了被子头一缩床帷重新放下。左元敏只能在床上看见两人映在床帷上的影子耳里听他们两人说话。只听得那女子说道:“果然不出师父所料一定可以治得好的是不是?”这女子问话的内容也是左元敏相当关心的听他替自己问了正好侧耳倾听。

  只听得那老人说道:“错这小子不出我所料要是没有奇迹出现他必死无疑。”那女子显然十分着急忙道:“奇迹?师父你不就是奇迹吗?快救他呀!”那老人道:“你不用给我灌迷汤拍马屁我究竟是人不是神这几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那女子对这样的答覆并不满意续道:“是神是神!人家都称你是人间阎王那地藏王菩萨是神阎王自然也是神啦!”老人道:“胡闹!地藏王菩萨也是可以让你挂在嘴巴上随便拿来开玩笑的吗?”那女子忙道:“可是那地藏王菩萨……”两人显然是边走边讲声音越来越远终于细如蚊声而至不见。

  左元敏听这两人的对话颇为惊讶心想:“人间阎王?难道这个老人便是淳于中吗?”他一直想不起淳于中这个名字此刻不知怎么搞的忽然就想起来了。继而又想:“这个女子是谁?我一定见过她只是……只是……”他想着想着脑筋又开始晕眩起来最后的一个念头是:“瑶光姊呢?不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

  这般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渐渐地醒着的时候越来越多昏睡的时间则越来越短。不过在他清醒的时候却是很少再碰到淳于中与那名女子取而代之的是一日三次的药僮喂药与两次的婆婆喂食。但有一点左元敏可以确定的是这女子与淳于中还是有来看他而且轮流把脉相互谈话。

  这一天左元敏喝过汤药后忍不住问道:“今天什么时候了?”那药僮一愣不知怎么回答匆匆退出。左元敏正纳闷着忽然门外脚步声响走进一名女子仔细一瞧不正是这些天来不眠不休地照顾自己的那个女子吗?这会儿他神智清楚不少这才觉这女子年纪尚轻比着自己也许还小那么一两岁心中惊讶之情可就更加三分了。

  那少女喜道:“左大哥你醒了?”左元敏听她叫得自然脸上的欢喜神气显然也不是假装的这下可真把他搞糊涂了迟疑半晌说道:“姑娘我……我们见过面吗?”

  那少女瞪了他一眼佯怒道:“大哥是真的忘了我了?还是认不出我来?”说着退开两步双臂微张原地转了一圈给他瞧个仔细。

  左元敏见她虽然还是个少女但是姑娘家婀娜多姿的身材在她身上都已找得到。而这样的身形左元敏确实是有印象曾见过但无论如何就是想不起来。

  少女转了一圈接着又倒着转了一圈说道:“怎么?想起来了吗?”左元敏道:“在下愚昧实在……实在想不起来……”少女气鼓了腮帮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忽然说道:“对了我知道了你看……这样子呢?”一边说着一边用两只手掌权充梳子十指张开将一头乌黑的秀往后梳拢最后才将全部的头盘到头顶上用一手压住续道:“这样呢?想起来了吗?”左元敏“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少女大喜说道:“想到了吗?左大哥!”左元敏吃惊道:“你……你是夏侯如意……”那少女一听忽地泫然欲泣喜道:“你果然没忘了我……”

  左元敏叫出“夏侯如意”四个字时还没什么把握但见她的反应时便知自己猜中了不敢置信地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哎呀我从没见过你扮过女装一时失察还请贤妹恕罪。”

  夏侯如意偷偷拭去眼眶中的泪水说道:“说来话长……怎么样?我扮女装好看吗?”说着又转了一圈。左元敏笑道:“唉早知道你看女装这般好看当时我早就该叫你扮回女装来了。以后你可别再扮男装了没地浪费了老天爷给你的本钱。”夏侯如意大喜说道:“你喜欢就好了我还担心你看不惯哩!”左元敏道:“哪里贤妹忒谦了。”

  两人寒喧几句夏侯如意这才谈起了当日在山谷外久候左元敏不至接下来的情形。

  原来她当日在谷外依约等候了**日始终不见左元敏出谷来便想进谷去寻他于是雇船渡河。但她过了河才现原来那入谷的山洞十分隐蔽连附近的渔家都不晓得山壁连绵那夏侯如意一连寻了五六天眼见盘缠即将耗尽这才打了退堂鼓想想还是回去准备妥当了再卷土重来为是。

  于是她踏上归途花了几天的时间回到尉城可是这一回去她马上就被哥哥看住了不准她再到处乱跑。夏侯如意又吵又闹吵到最后连夏侯仪都亲自出来教训女儿这才让她安分下来。

  那左元敏听到她形容自己如何跟两位兄长吵闹是如何的花样百出如何的令人防不胜防时实在感到啼笑皆非忍不住说道:“我见过夏侯无过几面他样子看上去颇为干练剑法也相当厉害。想不到在你面前却是一筹莫展最后还得把老爹抬出来才治得了你。”

  夏侯如意颇有得意之色说道:“我原说他们两个也不过尔尔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父亲把他们两个当成宝。”左元敏道:“那你后来怎么会来到这里?”夏侯如意笑道:“总归一句都还不是为了大哥你!”

  左元敏奇道:“为了我?”夏侯如意道:“可不是。”清了清喉咙续道:“后来我爹大脾气将我关在房间里找了五六个人日夜轮班看着我我上哪儿他们就跟着我上哪儿甩也甩不开骂也骂不跑那一阵子心里真的很烦……”左元敏道:“那也怪不得他们他们是奉命行事啊。”

  夏侯如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顿了一顿续道:“那时我就想要是左大哥在这里的话他会怎么跟我说……”左元敏听她说得情意真切语调缠绵仿佛她口中的那个“左大哥”不眼前一般心中一突暗道:“难道……”

  只听得夏侯如意续道:“……我就想左大哥一定也不喜欢我这般顽皮不务正业镇日浑浑噩噩地过日子。想来想去既然我这么讨厌这家里的每一个人是不能改变的事实那我何不到外头去另学一技一长?大哥你说我这么想没错吧?”

  左元敏没料到她会忽然回到现实中来还向自己询问忙道:“没错啊学一技之长很好哇那你准备学什么?”夏侯如意粲然一笑说道:“学医啊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在这个地方吗?”左元敏大叫一声:“啊……”笑道:“你瞧我这般糊涂……”

  夏侯如意低声道:“其实我早该想到了别人想拜人间阎王淳于中为师那自然是可遇不可求的但凭着我夏侯家与淳于家的关系只要我爹给说上一说问题就不大了。再说我爹听说我打算来这里学医他既乐得耳根清静又不怕我给他惹事那还不是满口答应第二天立刻亲自跑一趟我拜师学艺的事情就水到渠成啦!”

  左元敏心想:“原来如此。”说道:“那真要恭喜你了他日学艺有成江湖上可又要多一个神医啦!”夏侯如意道:“艺成?谈何容易啊你没看到那淳于中一把年纪了才有今日的成就地位我上头还有几个师兄大师兄都四五十岁了还不是没没无闻。”

  左元敏点了点头说道:“这跟学功夫一样一半靠后天努力另一半还要有天赋。再说每个练武学医的如果都要练到名扬四海人尽皆知试问这世上又有几人可以称心如意呢?”

  夏侯如意笑道:“反正你总有你的道理我说不过你就是了。”左元敏跟着笑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到你就特别有这么多道理好讲我平常与其他人在一起不是这个样子的。”

  夏侯如意道:“这个我知道那是因为大哥关心我爱之深责之切一见到我非得训我一顿不能甘休。”左元敏道:“或许吧啊对了你既然拜了淳于中为师言谈间就不好再将淳于中三个字挂在嘴上总得称师父才好。”夏侯如意道:“是我说了都听你的便是。”

  夏侯如意这样的反应让左元敏觉得有些尴尬扯开几句续道:“贤妹我到底昏迷了多久了?”夏侯如意道:“我叫你大哥你就叫我贤妹这样太见外了不如你直接叫我如意吧。”左元敏道:“好吧希望如你的名字一样万事如意。”

  夏侯如意拉了一张板凳到床边坐下屈指一算道:“从你那天进到再世堂来到今天已经足足有二十天啦!”左元敏大惊他知道自己昏睡了一段不算短的时日却万万没料到竟然这般久颤声道:“二十天了?那……那天跟着我一起来的那位姑娘呢?她到哪里去了?”

  夏侯如意似笑非笑地道:“哪一个姑娘?我听你这几天都在喊着:”瑶光姊瑶光姊!“是这位吗?”左元敏脸上一红道:“是她一路搀着我过来要不是她我现在只怕已是白骨一堆了所以我很担心她现在的安危。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平安吗?”夏侯如意道:“我回来的时候厅上乱成一团我不知道有哪一位姑娘是跟着你一起来的大哥要不要形容形容她的长相穿着我回想回想看看有没有见过这么一位姑娘。”

  左元敏一愣喃喃说道:“长相?”他们两人这半年多来形影不离早上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对方然后就一直要到晚上闭上眼睛睡觉才得互相离开对方的视线。因此左元敏只要一闭上眼睛张瑶光的模样就能够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宛如触手可及。可是这会儿要他用几个字几句话来形容张瑶光却是任凭他绞尽脑汁肠枯思竭也找不到合适的词句来形容。

  左元敏叹了一口气说道:“要是她当时听我的话趁乱走了此刻问你自然是多此一举;而若她终不肯抛下我独自逃走而为淳于中所擒的话你既然不知道要你去问那也是徒增不便造成你的困扰而已。”因为不知道如何形容张瑶光的长相就干脆不问了。

  夏侯如意道:“那可不一定。”说着站起身来在这斗室当中一边踱着步子绕圈一边说道:“再世堂在这临颖县城中固然也为一般百姓看病配制药剂但实际上武林人士才是大宗。这其中的道理不难明白因为淳于……咳……我师父他老人家本身就是个武术名家对于如何疏通人体经络去伤解郁颇有独到的见解。此外他还是一个外科圣手续肢接骨不说就是肚破肠流只要在时辰之内据说他也能缝合治好。”

  左元敏听了不禁瞠目结舌口张而不能言。夏侯如意见他的反应与自己听到这事时的反应相同亦感得意这才补充道:“不过这是听我师兄说的他加油添醋总是会的不过我师父医术之高只怕是当世第一。”

  左元敏道:“那是。”夏侯如意续道:“如果有人武功天下第一那他就会有应接不暇的挑战者;而若有人的医术天下第一则会有应接不暇的伤者。然则这些伤者多是因为打斗而来而既有打斗伤害就有纠缠不清的恩怨今天救了这个伤者便得罪了他的仇家明天多救一个伤患又多得罪了另一个仇家。顺了姑情拂嫂意如此恶性循环下去我师父就算有三头六臂终必作茧自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左元敏心想不错正要询问如何是好那夏侯如意已然接着说道:“所以这伤患不是不能接而是要有规矩有所为也有所不为一视同仁那谁也无话好说了。所以早期我师父便订了一套规矩叫”三治三不治“专门针对前来求医的武林人士。大哥知道是哪三治又是哪三不治吗?”左元敏好奇心起道:“正要请教。”

  夏侯如意道:“第一条就是:男治女不治。”左元敏才听完这第一条马上便不以为然地摇头叹气。夏侯如意笑道:“大哥以为不妥吗?”左元敏道:“岂只不妥简直是大大的不妥。女人难道就不是人吗?为何男女差那么多?”夏侯如意喜道:“为了大哥这句话小妹在此愿为天下女人跟大哥说声谢。”说罢轻轻一福。

  左元敏因为认识不少女子都是会武功的武林中人一想到她们要是不小心伤在歹人手下这天下第一神医居然早已决定袖手不理心中自然不能平衡倒是没有想到如此是为了天下女人出气平白让夏侯如意表达谢意实是受之有愧于是连称不敢。

  那夏侯如意续道:“其实这还是有他的道理的。我师父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学人家读书写字已经是十分要不得了若是再学男人抡刀弄枪那可就太不成话了。所以要是因此受伤挂彩便是天谴他要是逆天而为那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左元敏不信堂堂人间阎王会信这一套还是摇头连连。夏侯如意道:“接下来第二条嘛就是:无辜受累者治咎由自取者不治。”

  左元敏听了哈哈笑了出来。夏侯如意道:“怎么?这一条也不像话吗?”左元敏道:“不是不像话我觉得是废话。何谓无辜受累?又何谓咎由自取?这不过是令师订的一个弹性条款以供自由挥罢了。”

  夏侯如意道:“这也不尽然我听我师兄们说有了这一条喜欢劝架当和事老的就可以稍微放心了要是情况收势不住让两方伤了便可以前来就医。”左元敏点头道:“如果是这样那倒是一个积极的作用。”夏侯如意道:“而咎由自取最简单的例子就是为自己的兵器或暗器所伤我师兄说要是有人笨到这种地步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左元敏心道:“那也不一定是笨的关系。”只觉得第二条条款订得倒是有趣但还不是他心中想要的答案。他觉得像淳于中这样的当世名医所订定的理想条款中最少也要有一条足以惩奸除恶帮助好人的那才不枉了世人给他献上封号的期待。

  三治三不治已经剩下最后一条了。左元敏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道:“那最后一条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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