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翟府西院的一片枫红中,一个隐忍着痛苦的声音从一间雅房里传出。
“好了,我们现在先来赏元曲,呃——”翟承尧聘请而来的第十五位名师手掐着鼻子——面哑着音念起元代初期散曲作家白朴的“废东原”,“忘忧草,含笑花,动君闻早——”由于一口气已憋不住了,他赶忙转身将头探出窗外,呼吸一下沁凉的空气后,再转过头来继续念。他受不了时又再次将脸探向窗外。
见状,文戏雪对这个年近五旬的彬彬老者怜悯不已,甭说是他对自己这一身像臭水沟的味道无法忍受,就连她都快大喊救命了I
臭臭臭,臭死了!头发和污垢纠缠成一团,全身还是一团脏,但又能如何呢?
她来翟府十天了,除了和翟秋玲打过两次照面外,再也没碰过面。听翟承尧说她的身体一向欠佳,所以大部分都待在自己所居住的北院。
因此这次的任务对她来说,可真是困难重重。宗叔说只有翟秋玲知道龙凤玉如意的藏处,但她却没有机会和她打照面。
若想趁着黑夜摸到北院去瞧瞧,翟承尧的武功又脯耳力必当不弱,她实在不敢贸然地施展轻功。
而她其实老早就想将身子洗得干干净净了,但翟承尧却不曾再提起要她洗澡之事,只一味地要她好好跟着先生学习。可光这一身臭味,她的脑袋就被薰昏了,还学什么学?
先生一回头看了她一眼,不由得又是又皱鼻子,“你不先将外表弄干净点,为师的看了,这脑子都混沌了!”
文戏雪耸耸肩,她也很无奈啊。先前自己说习惯这臭味所以不洗,这会儿若又主动要求洗干净,岂不前后矛盾?
翟承尧在此时走了进来,见他神情自然,似乎一点也没有被她满身扑鼻的臭味给影响到。
她低头翻了翻白眼,敢情他是闻习惯了,才没叫她去洗澡?
“季先生,不知她学得怎样?”他温文有礼地问着。
“这——”季先生摇,“说来惭愧,我可能和先前十几位先生一样无法胜任。”
“她的地方腔调太浓,而且最困难的是——”他再次皱起了鼻子,“她不能先将身子洗净吗?那味道实在太呛人了,我连呼吸都有问题。”
翟承尧瞟了一脸无辜的文戏雪,再看向季先生,“她的情形特殊,我先前已和你提过了,是委屈了先生,可是没那味道,我怕她反而无法专心听讲。”
什么跟什么啊!难怪他不要求她洗澡了!一听到这原因的文戏雪真是哭笑不得。
“我明白,你说过要‘循序渐进’地改造她,不敢一下要求她改变太多,可是那味道——”他捂着鼻子,“老朽也有岁数了,实在受不了闻那味道上课啊!”
“季先生——”
“抱歉了,翟爷!”他叹了一声,即转身离开。
见状,翟承尧不由得大大地叹了一声,双肩垮下。十天了,他已送走了十五位名师,这该怎么办呢?
“我的爷,那先生又不教我了是不是?”文戏雪趴在教桌上抬起头看着他。
他润润唇,“没关系,我会再去找人来。”
“还找人?”她苦着一张小脸儿,“好累哦,虽然每天有得吃、有得睡,可是好累哦!”
翟承尧牵强地笑笑,真正该喊累的人不知该是谁,“不是说要努力的?那你就可以常常看到我笑了,不是吗?”
“可是你这几日都是苦笑,一点都不好看。”她伸出小指头俏皮地指着他。
她还埋怨他呢!他摇,“那是因为我找了几名琴棋书画的先生都没办法好好教会你,我心情才觉得有些沉重。”
还真是难为他了!可是再这样下去她会被他给逼疯的!她在心中直嘀咕。
“那怎么办呢?”就强迫她去洗澡吧!她是真心希望他会这么做。
“你可不可以先将这一身——”他倏地住了口,回想要她洗澡总是那样的反弹,还宁愿再出府去当乞丐……
“这一身怎样?”她面露欣喜。
“没、没有!”他摇,回身走到教桌上,看了上面的教材,“既然季先生走了,那今天就由我来上课。”
什么?她忍不住逸出——句,怎么不是叫她将身子洗干净呢?
“季先生谈到是元曲作家了吧,这起首三联单句‘忘忧草,含笑花,劝君闻早冠宜挂’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官场碰不得嘛!她在心中嘟嚷。
见她不语,翟承尧笑笑地道:“这是要人早日抽身宦海之意,而忘忧、含笑都是宜人的自然之物……”
听他喃喃地念了一大串,她真觉得无聊透了,虽然挺喜欢和他在一起,可是一身臭味让她的好心情全跑了!
“那你这么拼命地要我成为一个闺女又是为了什么?”文戏雪想也没想进出这个问题。
“我弟弟!”他苦涩一笑,“我不想让他再看轻自己。”
“有用吗?我看他根本不理你。”
“会的,一旦你有了变化,我相信他也会有所改变的。”
“你这么有信心?”
“他本性不坏,我并不要求他改变自己太多,但至少能正视自己。”
“这恐怕有点难,他那样自卑……”
他好奇地瞥她,“你明白什么叫‘自卑’?”
“哦——”她愣了愣,笑笑道:“就是矮人一截嘛,听老乞丐说过,就懂这词了。”
“那你会不会感到自卑?”他问她一句。
“这——”她的脸蓦地红了起来,因为她生平第一次感到自卑还是因为他的缘故呢!向菁菁那一次让她不知打翻了几缸醋坛子。
“我想上回兰香公主来,你将身上的污泥往她身上抹的举动是否就是出于自卑?”他静静地凝视着她。
“哦——这个我……”被说中了心思,文戏雪全身陡地变得燥热不已。
“你想不想变得和她一样?”他继续诱导她,最终目的莫不是要她心甘情愿地除去这一身臭味。
由于被他的目光锁住,她心慌意乱之余,脑子一下子也没转回来,不仅不懂得顺水推舟,还傻愣愣地回答,“谁要像那凶婆娘?”
闻言,翟承尧再次感到沮丧。
室内沉寂了好一会儿,文戏雪才抬起头来直视着一脸深思的他,“我的爷,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你来这府上也有十日了,你觉得自己和以前有什么变化没有?”
“变化?”她上上下下朝自己看了看,“不觉得有什么变化啊。”
“那你可曾想过周围之人和你有些格格不入?”
文戏雪再次愣了一下,总算回过神来,“你是指我样子脏脏的,而你们一大群人都干净?”
他暗吐了一口气,笑道:“你有这番感觉了。”
那当然!她瞅了他一眼,“我是不是也要变得跟你们一样?”
“如果可以的话。”翟承尧还是一脸温柔。
呵呵呵……她在心中大笑了好几声,表情却不能装得太过兴奋。她把玩着十指,低声地说:“哦——如果你这么希望的话。”
“真的?”他的俊脸一下子明亮了不少。
她再次点头。
“那好!我赶快差人送桶水到你房里你先回房吧!”生怕她会改变了主意,他赶忙朝外走去。
看来他比她还迫不及待呢!文戏雪忍不住扑哧一笑。
闻言,他停下了脚步,回头皱起了浓眉,“你不是不想洗了吧?”
“不,当然不是!”她摇晃着小脑儿却一脸笃定,“只是这身子太久没洗了,可能不只需要一桶水。”
他大大地松了口气,“没问题,你先回房吧!”
看着她蹦蹦跳跳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翟承尧实在很难形容自己这会儿的心情。那是在万般挫折下终于有了一小丁点的成就感,就如同乌云密布的天际出现一线曙光。
上天保佑,至少她愿意洗去那一身污垢了,他们总算往前迈进了一步……
氤氲水雾中,小玉和另一名丫环再度搬进一桶水文戏雪的房间,在闻及那难闻的臭味又看见先前那三桶已成了如墨汁般的水后,两人对视一眼,愁眉苦脸地瞥了一眼背对着她们的文戏雪,便认命地合力将一桶污水先搬了出去。
站在长廊的翟承尧一见那整桶黑水,也不由得拧起了眉头,这小雪身上的污垢真不知有几层?
“她着衣了吗?”
小玉摇,“没有!她还泡在水里,一脸舒服呢!”她顿了一下,“那翟爷,我先下去了。”
他点点头,开心地将目光移向除了一扇微启的小窗飘浮出一些水雾,也吹进些沁凉的空气之外,便是门窗紧闭的客房。
既然小雪还沉浸在洗净身子的喜悦当中,那他不如先去看看姑姑,这几天她身子又受了风寒,但忙于小雪的事,他还没有空前去看她。
就在翟承尧离开后,刚从赌场输光身上银两的翟承宣却往这边走来了。
他啐了一口,一脸不悦地踢了那一丛花草,抬起头便看到文戏雪那间客房的小窗子不停飘出水雾,“那在搞什么鬼?”
他挑挑浓眉,大步地推门走进去,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全身浸在水桶中,貌似天仙的大美人!
错愕了好一会儿,翟承宣才回过神来,一步一步地走近她,惊为天人地赞叹着:“好一个美人儿!”
闻言,原本闭着眼睛享受着摆脱一身脏的文戏雪霍地睁开眼睛,一见他一脸色样地瞪着自己,心中怒火一起,纤指在水面上就施展起
弹指功夫连连点了他身上好几个道。
正沉浸在眼前这幅美女出浴图的翟承宣,只觉得全身上下突然发痒起来,而且是越来越痒,渐渐地越来越痛,就像千万只蚂蚁啃着他的全身上下。
“痛、痛、好痛啊!来人啊,快来啊!痛死我了。”痛得冷汗直流的他忍不住出声大喊起来。
文戏雪不屑地瞟了他一眼,看着他痛得在地上滚来滚去,恨不得有个洞能钻进去的模样,她低声怒道:“活该!竟敢趁我毫无戒心之时偷窥我!”
然而,在听到有好几个杂沓的脚步声惊慌地朝她这边来,她赶忙跳出水木桶,三两下地以毛巾将身上的水渍擦拭好。正打算将肚兜穿上时,一个飞身而入的身影却快速地在她眼前站定。
一见是翟承尧,她不由得愣了一下,定了定神,却只能手足无措地以那件小肚兜遮着自己裸露的身子。
惊闻弟弟的求救声而来的翟承尧怎么也没想到会看到这幅裸女图。立刻,他也呆若木鸡,若不是她赶快将肚兜遮住身子,只怕他还回不了魂呢!
俊脸一红,他赶忙别开脸,施展隔空取物的功力,一把将离自己好几步在屏风上的长衣抓取过来递给她,“快穿上。”
“嗯,谢谢!”文戏雪满脸红潮地接过衣服套上。
暗暗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后,翟承尧赶忙走过去看着满地打滚的弟弟,蹲下身拉住他的手,“承宣,你怎么了?”
“好痛!全身都好痛!”他满头大汗痛苦地。
“怎么会这样?”他一把扶起弟弟,门口也聚集了几名仆从,他朝他们叫唤:“快去请大夫来。”
见仆从赶忙奔去,翟承尧回过身将弟弟扶了过来。在看到这名陌生的美丽女子已穿好衣服站在一旁时,他蹙起了浓眉,“是我弟弟带姑娘回来的吗?他吃了什么,怎么会突然痛起来?还有原来在这儿的小雪姑娘呢?”他边说边将弟弟扶上床去。
原来他没认出她来啊,真是个呆头!文戏雪突然起了恶作剧之心,她揉揉眉心,一脸无助。
“姑娘不是——”见她不语,他顿时不知如何回答。弟弟性喜烟花女子,她该不是弟弟带
回来要伺候的吧!
文戏雪指指自己的喉咙,嗯啊了几声。
“你是哑女?”
她点点头,再指指痛得直的翟承宣又比了比外面,就像有个人飞来又—飞去的模样。
翟承尧实在看不懂,便,但一想到这样一名朱唇皓齿的美人竟是个哑女不禁替她可惜起来。他怜悯地朝她点点头,即坐在打算先点了弟弟的睡让他暂时脱离痛苦。
可是这一出手却令他发现到弟弟身上的道原来已经被人点了好几处,他蹙紧了浓眉,疑心陡起。
在连忙解了弟弟身上的道后,翟承宣总算不再,反而是一脸惊慌地跳坐起身来,“我中邪了,是不是?”
“不是!只是被人点了道,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攒起眉头问。
翟承宣显然还一脸混沌,他看看大哥,再将目光移到文戏雪身上,“我想起来了,我从窗户看到这里面整间都是水雾就走了进来,结果就看到她……”
“承宣,你怎么了?我听下人说你痛得满地打滚是真的吗?”翟秋玲一脸忧心地奔进来。
他不耐地瞟她——眼,“姑姑,我没事了!什么满地打滚?难听死了!”说完,他还目露爱慕地看了眼一直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的文戏雪。
这个目光,室内的三人全瞧见了,翟秋玲一见文戏雪花容月貌、气质出众,不由得也露出一抹笑意,“好标致的姑娘,承宣,是你带回来的?”
翟承宣摇,再埋怨地看了目露疑惑的大哥一眼,“才不是我呢!原来大哥在家里藏了一个大美人,以逞私欲!”
“你在胡说什么?”闻言,翟承尧凝起面容。
“不是吗?若不是我刚巧碰见,我和姑姑还以为你真的是柳下惠呢!”
“承宣,你嘴巴放干净点,我和这位姑娘是初次见面。倒是你,别自己将女人带回来又不承认!”翟承尧的黑眸沉着一抹忿然的冷硬。
“我带回来的?”他怒哼一声,“如果是我带回来的,才不会将她放在你这儿。”
这一语惊醒梦中人,翟承尧陡地挑起浓眉将目光射向一直含笑不语的文戏雪身上。仔细地打量后,他凝视着她那双满含笑意却又闪烁着恶作剧的眸光,小玉先前那席“美如天仙”的话语也蓦地闪过心头,他愣了愣,“你是小雪?”
再也忍俊不住的她终于大笑出声。
一听到她“耸耸”的哈哈笑声时,翟承尧也明白了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女孩给耍了。
“什么?你——你是小雪?”连翟秋玲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起眼前这肤白似雪,头发如丝绸般亮丽的美丽女子,她会是那名脏兮兮的女乞儿?
翟承宣则乐得笑开嘴,“哈哈……没想到我这次居然挖到宝了,那乞儿竟然是这样一个大美人,哈哈……”他手一伸就将她拥进怀哩,“宝贝,你可是我带进府的,所以这下子你可是属于我了。”
“不,我不要!你放开我啊!”文戏雪挣扎地要甩开他,但基于她只能扮成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所以她也只能象征性地“碰碰”他的胸膛。
“承宣,不可以如此!”翟承尧也不知怎的,见弟弟抱紧了她,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舒服感。再细看她这张美颜,他更有似曾相识之感。
“怎么?你也想要她?”他挑衅地抬高了下颚,将她搂得更紧。
“你——”翟承尧的脸色陡然聚变,一把将她从弟弟怀中拉到一旁,“别忘了她是你的押注品,我只剩下一个半月的时间可以将她变成大家闺秀,你没有资格带她走。”
“什么?”翟承宣恨恨地咬咬牙,“你少说得那样光明正大,谁不知道你也是看她这么漂亮就想占为已有!”
“承宣!”翟秋玲一把拉住想上前揍翟承尧的他,“你大哥的话是对的,现在小雪不是属于谁的。你设的赌局可是牵涉到千两黄金,你大哥怎么可以让你带走她?”
“姑姑!输就输嘛,那有什么关系?”他不以为然地啐了一口口水。
“别忘了,若输了,我得替你还外面的赌债,而且还得将翟家一半家财过继给你。单凭这一点,你若是我,会让我带走小雪吗?”翟承尧的俊脸上布满阴霾。
这一席话,让翟承宣无言以对。
什么嘛!原来是担心翟家那一大笔钱啊,文戏雪不悦地瞟了翟承尧一眼,她还以为他是见她长得这等芙蓉面也动心了呢!
“姑姑身体不舒服,你先陪她回房吧。”翟承尧看了一脸不愿的弟弟一眼。
“呃——这样好了,承宣,你就陪我回房去,好不好?”一脸病容的翟秋玲微笑地拉起他的手。
“放手啦!”翟承宣粗鲁地甩开她的手,再将不舍的目光看向文戏雪。
见状,翟承尧和翟秋玲不由得交换了一下目光,他,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女乞儿一下子成了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也难怪弟弟会将目光直往小雪那儿投注,就连他们自己也……
他暗暗吐了口气,定定神,凝视着弟弟,“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你刚刚是不是痛得像是全身如万蚁叮咬?”
翟承宣错愕了一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你怎么知道?”
“那是有人点了你身上的八大道才会如此,那个点的人是谁?”
翟承宣皱起了浓眉,想了想后,摊摊手,“根本没看到什么人,我一进来就瞧见她浸在木桶中——”他将爱恋的目光移向慌忙低头的文戏雪,“我不适意看的,而且我什么也没看到。只瞧见她那张像极了天仙的脸蛋,然后,我全身就马上痛得受不了了。”
翟承尧颇能了解弟弟的感受,因为他刚刚虽见她一身,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那张美颜给震慑住,根本没有无礼地再往其他部位看。
“翟爷,翟爷,大夫请来了!”仆从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名汗流浃背的大夫。
翟承尧步上前去,朝那名大夫微微恭身,“不好意思,秦大夫,让你走这一趟,不过,舍弟已好多了,但我姑姑还是受了些惊吓,烦请你和我姑姑移到北院去,帮她诊诊脉。”
“哦,好的。”秦大夫略微拭去额上的汗,笑笑地回答。
“承宣,你陪姑姑一起去,好不好?”翟秋玲轻拍他的手。
翟承宣抿嘴,依依不舍地看了文戏雪一眼后,才扶着她转身离去。
见这闹哄哄的人群终于离后,文戏雪开心地站起身,掏掏耳朵,“真是清净多了!”
“小雪——”翟承尧将炯然的目光直射向她,“我——进门问你问题,你为什么不回答我,还假装是名哑女?”
她吐吐舌头,走近他,“好玩嘛,我没想到你也认不出我,不过——”她粲然一笑,“好像没有一个人认得出我就是那个女乞丐,对不对?”
再次见她那绝代风华的美丽笑靥,翟承尧不由得蹙起了两道浓眉,他真的见过这个无与伦比的美丽笑容,可就是想不出来在哪儿看到?
“怎么?我的爷,我这样子真的很美吗?怎么刚才看着我的眼睛里面也有很不一样的光芒,我——是不是真的很漂亮,很吸引人?”她瞅着他,故意打趣。
“呃——”明白她指的是他乍见刚刚全身衣不蔽体时的怔愕模样,他尴尬一笑,“我不适意冒犯,实在是听到舍弟叫喊便施展轻功而入,没想到——”他顿了顿,俊脸上也出现薄薄的红潮,“总之,我不适意的。”
见状,文戏雪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好奇怪,怎么我现在全身洗干净了,翟少爷一直偷看我,而我的爷说起话来也吞吐许多,真的好怪啊!”
闻言,他也觉得自己这样似乎过于矫情了,他深吸一口气,笑笑地道:“是震撼吧!没想到你的真面目会是如此……”
“如此?”她拉高语调,示意他要说出个形容词。
“如此动人。”他拖声回答,脑海里竟然还闪过她慌忙将肚兜往身上拉紧的娇羞丽颜。
“是不是我这样子,就能和那个兰香公主一样,像个大家闺秀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自己这——身洁净的白衣。
他暗吐了一口气,以抑制自己那似乎是首次无法控制的奇异心绪,“你的口音若不改善,这空有美丽外表,恐怕一出口,大家都知道你的斤两了。”
“真的?”她俏皮地皱皱鼻子,开玩笑地问道:“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哦,我的爷,如果说起话来也像你们这样字正腔圆,你是不是会像对兰香公主一样为我披披风?”
他笑笑地看她——眼,“等那时候再说吧!”
“这不成!有酬劳我就会努力嘛!”
“可是——”瞧见她璀璨明眸中的娇憨与柔意,翟承尧神情突然一凝,“小雪,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你尚年轻,我不希望你对我存有任何的感情憧憬,那会成为我的负担。你明白吗?”
“什么意思?”其实她对他的意思再懂不过了,只是闻言她的心酸透了,但还是得装出一副不解的呆样。
“总之,你可以将我视为一个大哥哥,但其余的感觉就别去细想了,明白吗?”
文戏雪凝视着他,唉,这门第之见还是存在于他俩之间。宗叔说得没错,她只是名乞儿,她得称称自己的斤两才成!
翟承尧回视着她那张芙蓉脸上似懂非懂
的神情,不由得叹道:“算了,也许是我杞人忧天,不过——”他瞥了那仍泛着烟雾的热水一眼,“刚刚我弟弟闯入时,是否还有其他人在这儿?”
“其他人?”她想了想,摇,“那时我很舒眼地浸在热水里,眼睛还闭着,若真是有人闯进来,我可能也不知道吧?”
“承宣被人点了八大道,他却没有见到那名高手?”他将疑虑的目光瞥向她。
她耸耸肩,再次偏头想了想,“那时候呢,我是听到少爷的求救声才惊醒地睁开眼睛,我吓呆了,只记得赶忙将头埋到水里。后来一直听到他的喊痛声,才偷偷地抬头看了看,一见他在地上打滚,我吓得赶忙起来穿衣服,谁知道你就……”她双颊飞上两抹嫣红,低头不语。
“哦——我明白了,你不用说了!”他笑了笑,赶忙结束话题。
良久,文戏雪抬起头来,“我的爷,你说那个人为什么要点翟少爷的道?”
他沉吟了一会儿摇,“我也不明白,尤其我又在府内,那名潜入的高手武功肯定不弱,否则依我的耳力,我应该可以察觉到甚至在听到弟弟地叫喊声时,也能逮到他的踪影。可是他居然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她在心中得意地笑了笑,又故装纳闷地问:“那现在怎么办呢?”
翟承尧再次想了一下,“希望不是我弟弟在外面惹了什么事情。这几日我叫他安分点,让家仆出去打听一下,他这几天是不是惹了什么人。”
“哦!”她再次点点头。
“我得过去看看我姑姑,我——”他凝视着她,蓦地感觉到自己和她的交谈竟好似一对知心友人在对话。
“怎么了?”瞧他一脸不可思议状,文戏雪实在很好奇他在想什么,
“没——没事!”他摇,黑眸电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芒,“我走了。”
见他朝外走去,她虽是一头雾水,不过,她还是决定跟过去,否则一人待在这儿也挺无聊的,“我的爷,我跟你去看看你姑姑吧!”
翟承尧回头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当这一对俊男美女在枫红片片的长廊漫步时,一大群仆役莫不私下议论纷纷起来。有的人不相信那个美女会是乞儿小雪,有的人直言那分明是偷天换日,找了一个美女来顶替小雪,更有人说那是翟爷心仪多年的女人,如今终于带进府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