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让东夏的人闻到一点点蛛丝马迹!
惟娉心内着急,却也暗暗忍住,只等东方熠回来,想个万全之策,见哥哥一面。
晚上东方熠回来,还没进院,就见妻子站在门前看着他,一张明媚的小脸上,即是兴奋又是期盼。
他的妻子正盼着他回来,这感觉真是太好了。
东方熠伸了大手轻轻拂着惟娉的脸,低声笑道:“走,我们屋里说去。”
一进屋,打发了丫头们,惟娉就急着问:“可见到了哥哥?哥哥还好吧?”
东方熠一笑,揽了妻子坐下道:“我还没见到他……明天就是上巳节,恰好我休沐,我们去郊外踏青吧。”
惟娉一愣,不想办法见哥哥,怎么要去游玩?
看东方熠笑畅快的脸,忽然心里一动,低声道:“哥哥那天可是也要郊游?”
东方熠眉眼全是笑:“就你聪明。我让乌鸦偷偷给老颉递了信,让他安排。也不知道能不能出来。就算暂时出不来以后也有机会。太上皇的病加重了,只怕近一段时间里,圣上没时间接见使臣。使臣怕是要在京里多呆些时日了。”
惟娉双手合在胸前,喃喃道:“但愿哥哥甩掉与他同来的使者才好。”
东方熠伸手揉了揉妻子的头发,低笑道:“就算那使者硬跟着……我们不会想办法支开他吗?”说着,环了妻子的腰。两人一齐走出门,去给黎夫人问安。
到了黎夫人的住处翠薇堂,见朱环和东方渁站在廊下。惟娉便知黎夫人房里必是有人在说事,他们夫妻二人才避在廊下。
东方熠和惟娉笑着给哥嫂行礼。朱环淡淡笑着,低声道:“母亲正与碧云说话呢,弟妹可听说镇国公蒋家要替世子向碧云妹妹提亲?”
惟娉讶然道:“可是蒋硕蒋公子?”
朱环笑道:“可不是他么!那蒋公子跟二弟一般,早些年尽挑了,也没订下亲事。碧云妹妹一退亲,他们就上班,倒像是特意等着碧云妹妹似的。这门婚事若成了。蒋家可是结了门好亲。想想,碧云的嫁妆,光白银就十万两,比我的嫁妆可多了好些。比弟妹的嫁妆……”说到这。像失言似的。讪讪地轻轻拍了自己的脸一下,道:“瞧我这张嘴,也没个把门的。弟妹可万万不要多心。”
惟娉知道她是故意的,不过是嘲笑她嫁妆少。嘴上的争辩,也不过是口头上的痛快,惟娉一向不做,也不屑做,只是一笑了之。
朱环原本想刺惟娉一刺,可见惟娉神态平淡,笑语嫣然,不是装做镇定,而是真的不在乎,她便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有力也无处发,心里更加懊恼。
而东方渁见东方熠也不过是一点头,却是半句话也没有。
黎夫人的房里忽然传来一声压低的怒喝:“……这样的人家你不想嫁,还要嫁给什么样的人家!别忘了你可是被退婚的!遇是太上皇驾崩,国丧期间不能婚嫁,那时就有得你哭!”正是黎夫人的声音。
碧云低低回了句话,也听不清是什么,接着便听不清说了什么。
惟娉不禁暗忖,碧云被退婚,完全是卫九的错。现在世族大家中已经知道卫九是犯了事了,否则不能相当于被发配地去守陵,黎夫人这样说,是何道理?
好一会,黎夫人房里的大丫头紫芝才打起帘子请等在廊下的人:“夫人请世子爷,伯爷,大夫人,二夫人进。”
东方渁便和朱环在前头走,东方熠扶了惟娉跟在后面。
碧云便站起来给两位兄长和嫂子们见礼。惟娉见她神情平淡,似乎并没受黎夫人的影响。
黎夫人也满面春风,一点也看不出来刚才那怒气冲冲的话是出自她的口。
众人陪着黎夫人说了一会话,黎夫人就让儿子们退下:“……你们先下去吧,媳妇们留下,我有话说。碧云你也下去!”
东方兄妹三人便告退。
儿子女儿一走,黎夫人就沉了脸,一双眼睛带着冷冽的寒意一眼一眼地瞪惟娉。
惟娉暗暗想了一番,觉得并没有做错什么,更没得罪黎夫人,便全然不放在心上,心平气和地面带微笑站在一边,若无其事。
朱环倒是吓得低眉顺眼地站在一边,一动也不敢动。
黎夫人本想威慑惟娉,却见惟娉神态自若,分明是故意气她,就重重地拍了下桌子,一指指到惟娉的脸上来,喝道:“你给我跪下!”
惟娉微笑道:“母亲息怒,有话说话,有事说事,气坏了身子可不好。”语气温柔亲切,神情也温顺恬和,却并不跪。
黎夫人更气得浑身发抖,抖着嘴唇道:“你这小贱人做的好事!”
惟娉本想不管黎夫人因何生她的气,也先认错再说,谁想黎夫人骂她小贱人,不禁大怒,随即笑道:“母亲息怒,媳妇是母亲的儿媳,一家子骨肉,媳妇若是贱人,那这合府上下,可就没有一个贵人了。母亲骂媳妇无防,可不要连自己也骂了进去。”
这话一出,黎夫人气得只瞪了眼看着惟娉,却说不出话来。
朱环忙上前抹胸抚背,嘴里还劝:“母亲不要气坏了身子。弟妹可是圣上亲封的一品诰夫人,和母亲的品阶一样呢,她年纪又小,不懂事,二弟又是圣上的大红人,母亲就是看在二弟的面上,也万万不要计较弟妹才好。”
她不劝还好,这一劝,黎夫人更气得头胀面红,一迭声地叫:只叫:“拿家法来!把这小贱人给我按跪下!我今天要教训教训这不知孝道的媳妇懂点规矩!”
就有两个婆子上前抓了惟娉的胳膊,要按惟娉跪下。
忽见碧云闯进来。喝道:“都住手,二夫人有孕,她若有个好歹,你们的贱命死十回也不够赔的。”
两个婆子再不敢动,只看着黎夫人。
碧云跪下道:“母亲,二嫂并无错处,就算有错处,二嫂如今怀着孕,也望母亲体谅。”
黎夫人一呆,她是气糊涂了。倒把这个碴给忘了。
朱环也在一边道:“就是呢。虽说有了身子跪一跪也不打紧,可弟妹身子娇贵,母亲还是别让弟妹跪了。”
黎夫人顿觉得如果让惟娉跪,她一个有孕的人。万一出点什么事可不好。可话已经说出口。不让跪了,倒像是她怕了惟娉,一时气得呼呼喘气。
惟娉少不得压下心里的气。柔声细语地道:“儿媳若有错处,甘愿受罚,如若没有错处,还糊涂受罚,岂不是陷母亲于不慈?儿媳不敢不明不白就受罚,望母亲明言。”
黎夫人冷笑道:“你装什么好人!你最会背地里使坏,却当面装好人!我问你,你教唆小姑坏了名节,与你有什么好处?是不是你名节坏了,便看不得别人好?”
惟娉待要反唇相讥,转眼却看碧云乞求地看着她,这讥讽的话便说不出来,却也不能违心承认,只淡淡道:“母亲这话从何说起?碧云又做了什么,让母亲如此说她?”
黎夫人的气本有些装佯,听了惟娉的话,倒是真气了,直气得心蹦气短,指着惟娉道:“你还装?我女儿本来好好的,自从她整日跟你混在一处后就不听我话。今日居然说出要自己找夫婿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你说,不是你的教唆学了你她又怎么敢!”
碧云又羞又急,止不住落下泪来,哽咽道:“母亲,跟二嫂无关……”
黎夫人暴喝:“你住嘴!来人,请娘子回她房里,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两个婆子大着胆子上来,连拖带劝地拉了碧云就走,碧云用力挣扎,那两个婆子毕竟力大,捂了碧云的嘴,把碧云拖走了。
黎夫人这时倒冷静了,冷笑道:“好好!你这伯爵夫人倒是有办法,先是挑唆着熠儿违逆我,现在又是碧云。你说说,你倒是用了什么办法迷惑了他们,让他们听了你的话,也教教我,免得老婆子我最后落得了儿不孝女不尊!”
惟娉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样无理取闹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当看戏一样看着她折腾,无需挂在心上一分一毫……这么一想,心里的气顿时无影无踪。
跟不值得的人有什么可计较的。
可她毕竟是东方熠的母亲,少不得分说一下。惟娉便不紧不慢的施了个礼,道:“母亲见多识广,儿媳才多大?知道几个道理?又哪有那么大的威信能让小姑听儿媳的?母亲定是听说过嫁女莫望高,女心愿所宜,有义即夫婿,无义还他人这种说法。小姑上有父母,下有长兄长嫂,她的婚事论不到儿媳管,可儿媳也是希望小姑好的,母亲何不问问小姑要嫁何人?”
黎夫人手一挥,把茶盏挥落到地上,大怒道:“还说不是你教唆的?自古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论得到她做主?你以为国公府也像你们候府那么不知规矩,任你乱来?”
惟娉知道跟这人是说不清,倒也不再废话,施了一礼道:“母亲的话都是对的。既然母亲瞧着儿媳生气,儿媳就告退,免得气着您老人家。”
黎夫人怒道:“越发没有规矩了!你给我……”
话没说完,帘子一挑,穿着鸦青色家常直裰,身材清瘦,神情威严的鼎国公东方轩走了进来。
黎夫人忙起身相迎,惟娉和朱环忙见礼。
东方轩点点头,道:“都退下吧,我和你们母亲有话要说。”
惟娉和朱环就施礼退下。
朱环暗暗斜了惟娉一眼。暗想这定是有人请了公公这尊神出来,这才护得这妖精。
惟娉扶着潘紫的手走出黎夫人的院子。就见东方熠背着手站在一株嫣红的桃花下,担忧地向这边望,见了惟娉,便绽出大大的微笑来,向她伸出手来道。“母亲可又让你受了委屈?”
见了东方熠,惟娉原本就不多的那点不快也烟消云散,笑道:“公公可是你请来的?”
东方熠挽了惟娉,边走边笑道:“当然是你夫君我。父亲倒是公平的。” 又敛了笑容,面上露出自责来。“母亲那样的性格……还望你多担待些。”
丈夫知道她的委屈,体谅她的难处,爱护她,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人宽慰的吗?惟娉但觉得那点委屈根本不算什么。偎了丈夫慢慢向自己的屋里走,只觉得心里轻飘飘的,飘满了快乐。
儿媳们一走,黎夫人服侍着东方轩坐下,又亲自上了茶,心里斟酌着怎么把女儿受二儿媳挑唆不听话的事讲与东方轩听。还没想得明白,东方轩就低声道:“太上皇怕是要挺不过去。太上皇一走,圣上只怕要对朝中局势从新洗牌。”
黎夫人立即把罚儿媳的念头丢开了,忧虑地道:“公爷是说朝中还要有变动?”
东方轩微颌首。“当今圣上年轻,又是武将出身,行事来难免激进强烈,若不是太上皇压着,只怕早就整顿朝中势力了。”
黎夫人迟疑道:“公爷是说……”
东方轩喝了口茶,慢慢地道:“东方家势力越大,在圣上心中就越占份量,长远打算,国公府还是低调些好。”
黎夫人一听,就明白了。东方家势力已经足够大,若联姻镇国公蒋家,便是又在势力集团上加上有力的一股,只怕更引圣上的忌讳……看来和蒋家的亲事,是不成了。
可是让自己独生的女儿嫁个家势不如国公府的人家,黎夫人心里到底有些不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