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剪梅.一庭芳华》
往事归尘拟玉笺。
回首凄寒,换了容颜。
潇潇夜雨绕长安。
恨意难消,仇也难删。
孤身零落路愈难。
身是清白,誓报仇冤。
一庭芳华雨随烟。
唱醉流年,湿了青衫。
——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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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晗钰是被颠醒的。
急促的马蹄声踢踢踏踏,转动的车轮轱轱辘辘。
还有漫天的大雨,打在车顶,落于地面。
夜里极静,若不是马车夫挥动鞭子发出控马的声音,这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这三种声音。
萧晗钰依旧有些神识不清,只是浑浑噩噩的想到:莫非是这大雨救了自己一命?
可是,纵然是大雨熄灭了东宫的大火,天子之怒火又该如何的熄灭?
将人送出去后,整个东宫便已经被团团的围困,谁有这般大的权利能救出自己?
浑噩间,萧晗钰还记得那痛。
烈火焚身之痛!
身体一寸寸被烈火吞噬,痛不欲生!
可是,此时却没有了那铺天盖地的痛,她想抬起手,看看自己被灼伤的程度,可是却发现全身无一丝力气,仿佛鬼压床一般的感觉。
这时,马车突然停了!
车夫的声音和马的嘶鸣声在夜里格外的响,只听得马车外有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来者何人?”
“我们是卫尚书府上的,我们要出城。”马车夫说着。
往日里,亮出卫尚书府的名号,这些守城的士兵们都是点头哈腰弓背屈膝的,今日却不太好使了。
赶车的车夫穿着褐色的短打,腰间系着同色的布腰带,头上带着斗笠,见那守城的官兵没有任何的反应,不由得放缓了语气,继而说道:
“车里是我家大爷的家眷,旧疾复发,需到城外一个乡野郎中处诊治,这里是我家大爷的手信。”
车夫说完,守城的官兵却是看也不看一眼,而是直接说道:“上头有令,三日之内任何人不得出城。”
官兵说任何人的时候,说的格外重,马车车夫也听出来了,莫说如今卫家只是尚书府,就是阁老府,只怕今日也是难以出了这城门。
车夫无法,只得调转马头回去。
车外的这一番对话惊到了车里的萧晗钰。
卫尚书家!
那岂不是就是自己的外祖家!
卫尚书卫石汔是萧晗钰的舅父,她听到是卫家救了自己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便是这件事会不会连累卫家。
只是由不得她多想,马车在雨幕中急速的奔跑,似乎能把人颠散架了,她身上木木的没有知觉,偏喉咙处又火辣辣的疼,脑袋发胀,不多久,便又陷入昏沉之中。
也不知睡过去了多久,总是睡睡醒醒,浑浑噩噩,身边有人喂药,萧晗钰总会配合着吞咽,虽然十分艰难。
姑姑说过,人活着才有转机。
焚烧东宫是万不得已,若不把东宫付之一炬,如何掩盖嘉平被送走的痕迹?
许是身边的人照顾周全,这日萧晗钰醒了。
不再是以往那种神识不清,不能动弹的状态,而是可以抬起手臂,可以清楚的看到眼前的场景。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浅紫色的帐幔,边缘缀着同色的流苏,房间的窗子是打开的,夏日的微风吹得帐幔轻飘,流苏轻摇。
床前不远处有一扇屏风,上面是一副烟雨江南的画面,隔着屏风隐约可以看到对面的窗台下放着一架琴。
屏风的一旁,离床不远处,是一座彩贝混着琉璃镶嵌梳妆台。
这里处处透着属于女儿家雅致细腻的婉约。
然而,引起萧晗钰注意的不是这里精致的装饰,而是屋外坐在廊前说话的两个丫头。
萧晗钰看不到她们,但是听着声音是在窗口的那个位置。
只听其中一个有些低沉黯哑的声音说道:“谁能想到,风光了几百年的世族,不过短短一个月便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了。”
萧晗钰听着心中一紧,几百年的世族,这天下间也找不出几家。
随后,是一个略微稚嫩的声音问道:“杜鹃姐姐,你怎么哭了?你认得萧家和郑家的人吗?”
在听到萧家的时候,萧晗钰心中似被利刃贯穿了一般。
她是有多无知,才会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萧家会避过这场浩劫,想着最多是罢官,再不受重用。
他们已经成功的把太子拉下,又如何会放过太子背后最大的靠山。
“萧家大小姐于我有大恩。”那个被称之为杜鹃的姑娘说着,不难听出她的哽咽,因这哽咽而有些沙哑的声音。
萧晗钰还沉浸在她的悲痛中,没注意到杜鹃口中的“萧家大小姐”。
之后,杜鹃继续说道:“东宫的大火烧了整整三日,什么都化成了灰烬,大小姐那样好的人却被活生生的烧死,我都还没来得及报恩,大小姐就已经不在了......”
萧晗钰听到东宫的大火才回过神来,她记不起来何时施恩给外面的这个丫头,只听得她口中所说的,大火烧了整整三天。
她隐约记得后来有场大雨,难道大雨都不曾熄灭了那场大火?
那么,自己是如何被救出来的?
她记得,她最后有意识的时候,烈火已经吞噬了她的全身。
萧晗钰抬起手,看着那双纤细洁白的手。
很美。
却不真实!
这不是自己的手!
她挣扎着坐起身来,看向了屏风旁的妆台,费力的走了过去。
镜中映出的人让她整个人愣在了原地,不能动弹。
皎如秋月,灿若春华。目似秋波,眉如墨画。
这四句,曾是表弟卫扬写下送给小妹萧晗琼的。那年晗琼十二岁,花朝节上,曾艳惊四座。
她眉心有一点朱砂痣,若是仔细看,会发现那仿佛是一朵梅花一般,镶在了双眉之间。
萧晗钰看着,伸手抚上了那张脸,一点点,一寸寸的抚摸,之后重重的掐了一下,疼得她眼泪都流出来,她依旧未能想明白是哪里出了错!
为什么睁开眼睛后,她竟成了自己的妹妹!
屋外的丫鬟不知道屋里的情况,还在继续说着话,萧晗钰则是陷在了巨大的震惊中,不能回神。
知道她耳边再次听到萧家,听到父亲的名字,萧晗钰才回过神来。
“......郑家还好,只有嫡系的族人被问罪,徒刑寒苦之地。萧家就没那么幸运了,全族覆灭,萧太傅在狱中被折磨致死,萧大公子和萧氏族人全都被斩首示众,就是萧夫人,带着族中的女眷自缢都没能逃过厄运......”
那个年龄略小的丫鬟呀了一声,似乎是受到了惊吓,之后问道:“杜鹃姐姐,不是说免了萧家女眷的死罪了吗?”
只听那杜鹃冷笑了两声说道:“免了死罪?活着还不如死了呢,全族女眷,无论老幼,统统发配到边远的军营为军妓,这样岂不是不如死了来的干净!”
那小丫鬟似乎被吓到了,沉默了许久才听到她的声音:“哎...真是太可怜了。可是,姐姐为何说萧夫人死了都没逃过厄运呢?”
萧晗钰脚步不由自主的向着门外靠近,在她走到门边上时,才听得杜鹃说道:“查抄萧家的是靖安侯的宋世子,萧家跟靖安侯宋家过节,靖安侯世子在知道萧家女眷都投缳自缢后震怒,让手下的一些兵痞......玷污了萧夫人以及萧家诸位小姐的尸身,之后还四处传扬,京中人人皆知......”
屋门被猛地推开。
萧晗钰的指节泛青,紧紧的抓着门框,盯着刚刚说话那个丫鬟的眼睛,双目赤红,声音粗哑,从牙缝中一字一句的问了出来:
“你再说一遍,那些人把萧夫人她们如何了?”
杜鹃和那个年龄小的丫鬟被吓了一跳。
粗哑的声音仿佛是从地狱里发出来的,赤红的双目,仿佛厉鬼一般,全然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杜鹃说不出话来,那小丫鬟更是吓得不知所措。
萧晗钰只觉得气血翻涌的厉害,喉中的腥甜再也压制不住,随着那翻涌的血气涌出,染红了她胸前的衣襟。
萧晗钰直直的向后倒去。
小剧场:
某男:我媳妇这么惨,以后要对她好点。
顾衍:上来就喊媳妇,比我还不要脸。
咸蛋:你很不要脸吗?
顾衍:......有了新人忘旧人。
咸蛋:别刷脸了,你老婆喊你回家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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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萧晗钰做梦了。
梦到了很小的时候,那时候嬷嬷牵着自己,将自己推到一个陌生的女人面前,要自己喊母亲。
她长得很美,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美。
她笑的很亲切,带着温和的神色喊了自己一声:“钰姐儿。”
萧晗钰记得,那时候自己躲到了嬷嬷的身后,戒备的看着这个家里的新成员。
自己的新“母亲”。
嬷嬷是母亲留下照顾自己的,嬷嬷告诉自己,这个新“母亲”会抢走父亲,会抢走一切。
从那个时候开始,萧晗钰便从心底十分的排斥她,她的新“母亲”荥阳郑氏家的嫡女。
再大一点,萧晗钰知道原本郑氏就是祖父祖母最中意的萧氏宗妇,是父亲执意娶了母亲,可惜母亲却在生自己的时候难产而亡。
三年妻孝,父亲是世人眼中的有情有义的男人,郑氏始终未嫁,在父亲顶不住祖父的压力吐口续弦的时候,祖父便给父亲定了郑氏。
萧晗钰对生母没有印象,只是在嬷嬷的口中得知,她是个极其温柔的女子。
是个与郑氏不一样的女人。
郑氏的脾气与她的容貌是一样的,百年世家的底气在,郑氏在萧氏门中比自己的母亲吃得开,上到祖父祖母,下到丫鬟婆子;近到晚辈子侄,远到萧氏旁支,没有一个是郑氏搞不定的。
连姑姑都说,祖父挑儿媳的目光真真是极好的。
从郑氏进门半年后怀了萧家嫡长子萧晗宗以后,姑姑便把自己接到了身边,因此,萧晗钰跟郑氏的接触少之又少。
可是,这次的梦里,满满都是郑氏的音容。
郑氏端着软软的蛋奶羹哄着自己张嘴,自己却紧抿着双唇戒备的看着她。
那时候,她满眼的失落。
还有郑氏抱着刚满月的萧晗宗,对着自己轻声软语的说着:“钰姐儿,这是你弟弟。”
自己却嘟着嘴,看都不看一眼。
......
很多很多的画面,直到姑姑慢慢的告诉自己,嬷嬷的话不能全听,你是萧家的大小姐,怎能被一个下人左右。
在姑姑的教导下,她懂得了很多的东西,可是却因为小时候的印象跟郑氏始终不太亲近。
直到自己出嫁前,郑氏告诉她:“钰姐儿,这十几年我没有尽母亲的职责,如今你要出嫁了,你的嫁妆你父亲已经办好,母亲也不知送你什么,我出嫁时,我母亲曾在普陀山给我求了一尊玉观音,出阁的时候你把它带去。皇家比普通人家更重视子嗣,太子府已有侧妃,以后家人不在你身边了,一切全靠你自己了!”
萧晗钰忘了自己当时说了什么,也或者是什么都没有说。
如今想起这一切,千般情,万般苦,都只剩下一个悔字!
为何这一生就没有喊她一声母亲呢!
卫扬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儿,小小的脸上布满了泪痕。
卫扬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但是想到萧家的事情,知道她小小年纪定然承受不住,万幸的是将她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卫扬想到那时候一进萧家时,满目白绫,萧氏祠堂里,所有的女眷都投缳而死。
他将萧晗琼从白绫上放下来的时候,发现有呼吸,当时便找了个身型相似的丫鬟,换了萧晗琼的衣服,将她放在她平日的闺房里,学着东宫太子妃的举动,一把火烧了那房间。
萧氏的祠堂,都供着萧氏列祖列宗的牌位,卫扬看着瘆的慌,下不去手,便选择了萧晗琼的闺房。
就是后来的大雨将火熄灭,那个替身的容貌也毁了,任谁都不会发现真正的萧晗琼已经被救了出来。
卫扬坐在床边,伸手抹干了她的眼角,手沿着她的双眉抚到了她眉间的朱砂痣,之后沿着她的面颊到她的下巴,都细细的抚摸着。
那年花朝节的时候,她明明还是个孩子,自己已有妻室,卫扬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那一张脸就那样的映在了心中,不可自拔。
萧家幼女萧晗琼是京中世家最耀眼的一朵鲜花。
父亲官拜太傅,外祖家是荥阳郑氏,姐姐是太子妃,哥哥是天子近侍。
模样又是继承了父母的优点,是京中贵女人人艳羡的。
优越的环境,难免让她的性子养的刁蛮了些,这样的触摸,在以往,卫扬是万万不敢的。
卫扬低头,昏睡中的她肌肤如刚破壳的鸡蛋,白白嫩嫩,欲低头一亲芳泽的时候,只见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在看到近在咫尺的卫扬时,萧晗钰一皱眉,沉声道:“卫扬,你干嘛?”
萧晗钰的声音十分的沙哑,说话的时候,喉咙中干涩的发疼。
卫扬一愣之后,随即抬起了头,干咳一声来掩饰此刻的尴尬。
萧晗钰看着卫扬许久,又看了看四周,才明白自己已经从梦中醒来。
萧晗钰最后将目光落到了卫扬的身上。
卫扬是大舅父的嫡长子,比自己小四岁,今年刚好是弱冠之年。
随后,萧晗钰想到,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了,而是比卫扬小了许多的萧晗琼,应该称卫扬为表哥。
“你救了我?”萧晗钰问着,表哥二字始终叫不出口。
卫扬点点头,看着她的时候,只觉得哪里不同了。
卫扬想,大概是突经变故的原因。
怕她不安,卫扬开口说道:“你放心,这里是我在外置的宅子,没人知道,不会有人发现你。等着这件事平息后,我再接你回卫府。”
卫扬的话让萧晗钰皱了皱眉。
他的话并无不妥之处,只是她听着却觉得有些别扭,想到她之前半梦半醒的时候,感觉到有一只手在婆娑着自己的脸颊,还有她睁开眼的时候,卫扬近在咫尺的脸。
萧晗钰便明白了!
她看着卫扬的目光变了!
她没想到,卫扬竟然敢趁火打劫!
他若真是心系萧家,为何不救出晗宗弟弟?为何不救出父亲?为何不阻止那群人渣的禽|兽行径?
说什么接回府中,以什么样的身份?
萧家女儿的身份不可能再被提起,那他打算让自己以什么样的身份入府?
他已有娇妻幼儿,难道还打算等着这件事平息之后,将自己收了房不成?
萧晗钰看着卫扬,他此时眉目之间有一种得偿所愿的神色,萧晗钰感觉到悲伤的同时也感觉到了迷茫。
姑姑说活着会有转机,可是转机在哪儿呢?
她一点也看不到。
萧氏倾覆,族人被残杀殆尽。
滔天的冤屈,沉重的耻辱,她一个弱质女流,留在着世上又该怎样前行?
卫扬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儿,有晶莹的泪沿着她的眼角滑落了下来。
她的双眉紧皱,那眉目之间的一抹朱红异常的凄美。
卫扬只觉得自己陷进去了,从她两年前初回京中,在花朝节艳惊四座时,他就陷了进去,不能自拔。
是外面的一阵喧哗声打断了卫扬的近乎沉迷的凝视,他皱了皱眉,外面买来的丫鬟婆子就是不知规矩。
这时,卫扬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心中一惊!
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妻子李氏!
小剧场:
某人:卫扬,你小子活腻了,竟然敢私藏我媳妇!
卫扬:你是哪头蒜?
某人:你才是蒜,你全家都是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