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人不要忘了自己说的话!且听李某道来!”张通幽大笑:“皇上自责忠奸不分,果然不谬!杨国忠把持国政扰乱朝纲,安禄山拥兵自重犯上作乱,此二人乃是大奸!如今二人已死,皇上方才斥其为奸!而步云飞劫持圣驾公卿,以刀剑加于皇上万金之躯,乃是天下巨奸,皇上对他却不置一词!如此看来,皇上的罪己,并非诚心!天下人岂能心服!高大人,李某所说,难道不对吗?”
高力士语塞。
“高大人刚才说的话,可还记得?”张通幽一声冷笑。
高力士面向李隆基跪倒在地:“皇上,老奴跟随皇上数十年,如今皇上蒙尘,老奴却无力相救,老奴老了,但愿皇上能够逢凶化吉,老奴与皇上,来世再见!”高力士说着,跳将起来,对着路边的一座山石,一头撞了过去。
众人一片惊呼,却见拔野古一个健步冲了过去,将高力士硬生生拽了回来。
那高力士寻思不成,却是面如死灰,仰天大呼:“步云飞,高某上了你的大当,正所谓大奸似忠!步云飞,你骗过了高某,也骗过了皇上,更是骗过了天下!早知如此,高某就不该在离园与你相见!”
高力士已然是万念俱灰!到了现在,他才发现,皇帝、太子、公卿大臣全都落到了步云飞手里,马嵬坡上,最后的赢家是步云飞!众人你争我夺,原来都是给步云飞做了嫁衣裳!
却听李隆基喃喃说道:“高力士,你错怪步云飞了!”
张通幽厉声说道:“皇上都落到了步云飞的手心里,还要袒护他,皇上难道还要重蹈安禄山杨国忠的覆辙吗?”
李隆基扫了一眼张通幽,淡淡说道:“张通幽,若是步云飞没有把朕劫持出马嵬坡,那么,朕现在又会落到谁的手里?”
张通幽心头一惊,抬眼看了看太子李亨。
李亨被绑缚在马背上,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一般。
步云飞面向李隆基俯首施礼:“皇上圣明!早看出臣出此下策,纯属万不得已,还请皇上恕臣冒犯之罪!”
李隆基微微点头:“步云飞,朕没有看错你!”
高力士的眼睛中,突然发出两道光芒:“皇上,此乃步云飞瞒天过海之计!”
李隆基缓缓点头。
马嵬坡上,一夜大乱,六军在太子一党的鼓动下,围攻皇帐,逼死了杨贵妃。六军将士心里清楚,他们逼死了皇帝心爱的女人,已经失去了皇帝的信任,难保皇帝不会秋后算账。而李隆基在逼迫之下,不得已授予李亨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所以,六军很自然地投向了太子一党。
于是,太子李亨顺利掌控了六军。马嵬坡上已经成了李亨的天下。
而皇帝李隆基成了李亨的掌中之物。
昨夜,李亨千方百计要杀掉李隆基,却是功败垂成。而现在,他完全掌控了六军之后,形势变得比昨夜还要有利。
他甚至用不着杀掉李隆基,掌控了禁卫六军,李亨便可以牢牢掌控住李隆基,真正实现挟天子以令诸侯!身为太子,他还可以迫使李隆基禅位,从而名正言顺地登上皇帝宝座。一但他当上了皇帝,再慢慢让李隆基“正常死亡”!
总之,李隆基虽然暂时保住了一条命,但他却是成了李亨的囚徒。
步云飞完全清楚李亨的用心,也清楚李隆基的处境。
但他手里只有三百军卒,无法从六千禁军之中抢出李隆基。
于是,步云飞便顺势演了一出苦肉计——劫持圣驾!
劫持圣驾是假,劫持太子和太子妃,才是真!
六军眼里早已没了皇帝,他们的主心骨是李亨和张良娣!
步云飞名为劫持圣驾,实际上,是将李亨、张良娣、张通幽、李德福这一干太子党劫为人质。如此一来,六军便只能眼睁睁看着步云飞带着皇帝公卿大臣们走下马嵬坡。
所以,押解李亨、张良娣的,是步云飞手下最为得力的拔野古!
六军摄于拔野古的威名,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更为叫绝的是,离开马嵬坡的时候,步云飞留下一句话“叛军过了咸阳”,六军顿时星散而去。
步云飞一手导演的劫持圣驾,将李亨到手的主动权,完全颠覆了!
貌似掌控六军的太子李亨,实际上是两手空空。
李隆基脱离了囚笼,而李亨太子一党成了真正的阶下囚。
李隆基虽然昏聩了这么多年,如今到了生死关头,脑子终于清醒了过来,步云飞并未向他明言,他却是早就看出来了。
其他的大臣们,包括太子李亨,都是蒙在鼓里。
那张通幽原本极为精明,只是,一则,他也没想到步云飞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劫持皇帝太子,二则,他莫名其妙挨了裴叔宝的一顿暴打,被打得晕头转向,脑子一时半会还没来得及理顺。也没看出步云飞这一招。
不过,即便他能看出来,也是枉然。李亨和张良娣已经落到了拔野古手里,张通幽自己也成了阶下囚,回天乏术了!
事到如今,众人都看出了端倪,公卿大臣中,太子一党个个垂头丧气。其他人则是扬眉吐气,大声叫好。
龙武大将军陈玄礼大喝一声:“给我把这些乱臣贼子拿下!”
众军卒却是一动不动。
陈玄礼叹了口气:“陈某失了六军,原本早就没了发号施令的权力!仇将军,还是你下令吧!”
陈玄礼算是看了出来,他这个龙武大将军,对于这些军卒,毫无号召力。这些军卒没有一个是禁卫六军的人,他们效忠的是步云飞,而直接指挥他们的,是仇文博。
仇文博也不客气,喝道:“将乱臣贼子拿下!”
崔书全喝道:“仇将军发话了,还愣着干什么!”
崔书全说着,带着众军卒一拥而上,将张通幽、李德福等一干太子党人全都拿下,五花大绑起来,也将李亨、张良娣拖下战马,与太子一党捆在一起。
崔光远大喜过望:“崔书全你个小兔崽子,你算是给咱们博陵府上光宗耀祖了!”
这一回,崔家父子的救驾之功,算是有头有尾,做彻底了!封侯拜相,指日可待。崔家祖上三代做官,靠的是赌博,只有现在,靠的是实打实的战功!这是一个本质的飞跃!
颜泉盈还在马背上,被捆了手脚,呜呜呀呀叫个不听。步云飞慌忙给她松绑,扯出塞在嘴里的丝巾。颜泉盈松开了手脚,飞起一脚,正踢在步云飞的胸口上,踢得步云飞一个四脚朝天。
步云飞从地上跳起来,气得大叫:“颜泉盈,大家都看懂了此乃步某瞒天过海之计,你他妈的还踢我!你是不是缺心眼啊!”
颜泉盈剑眉倒竖,喝道:“胡说,我哪里缺心眼了,我早就看出来你这雕虫小技!”
“那你还踢!”
“你该挨踢!”颜泉盈喝道:“你要用计也罢了!竟敢连我也瞒着!你根本就没把我自家兄弟!”
“和你个黄毛丫头做个屁的兄弟!”步云飞喝道。
高力士慌忙说道:“步将军休得出言不逊,此乃义瑶公主!皇家体面!”
颜泉盈是李隆基亲口加封的义瑶公主,当着李隆基的面,不给颜泉盈面子,便是不给皇帝面子。步云飞冲着颜泉盈做了个鬼脸,不再理她。
封常清见众人拿下了太子李亨,嘴里犹自一口一个昏君,叫骂个不停。
高力士厉声喝道:“封常清,皇上要杀你,也是误听了边令诚的谗言,这笔账,也应算在边令诚头上!皇上刚才已然自责。你还要怎样!”
李隆基也是叹道:“封常清,朕误杀高仙芝,逼得你走投无路,有国难投,此乃朕之罪。朕现在就恢复你的爵位官衔,呐,你可以安西节度使的名义,随侍左右。只是,那边令诚不知去向,朕会差人细细探访,一但拿得边令诚,定将他斩首以报!”
步云飞拱手说道:“皇上,叛军攻破潼关,边令诚逃来马嵬坡,却被杨国忠拿下。”
“边令诚来了!朕怎么不知道?”李隆基吃了一惊。
拔野古在一旁叫道:“杨国忠逼着边令诚去金城追杀郭从谨,那边令诚杀了郭从谨,还要杀他的孙女和孙女婿,幸亏我大哥赶到,这才救了郭绣和张兴!皇帝,你整天呆在大帐里,外边的事,什么都不知道!”
拔野古话说得直,李隆基极为难堪,却是做怒不得:“拔野将军说的不错,朕被那杨国忠蒙蔽,郭老先生遇难,却是茫然无知!只是,那边令诚现在何处?”
步云飞说道:“臣已将边令诚拿下!只是,边令诚乃朝廷大臣,没有皇上旨意,臣不敢自专!还请皇上裁夺!”
步云飞所谓“不敢自专”,其实是给李隆基一个台阶下面子,让人感觉,皇上依然是权柄在握。果然,原本灰头土脸的李隆基,听见步云飞如此一说,精神大振,喝道:“押上边令诚!”
军卒从芦苇丛中将边令诚押了过来,跪倒在李隆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