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练,每天曝晒。每天晚上祈祷暴雨,每天早晨太阳照常升起。我的脸本来就黑,比别人吸热能力强好几倍,变黑的速度也殊速级。到军训的最后几天,我都不敢照镜子。跟从煤矿工地里出来的一样,晚上行走在小道上,我跟隐形似的和夜色混为一体,这时不敢随便笑,怕黑漆马糊地一张嘴露一行白牙,万一吓到胆小的女生,以为基地闹鬼多不好。
最后一天在食堂吃完中饭,刚打算回宿舍躺会儿,就看见方予可远远地站在我前面,不确定地望向我这边。方予可这的脸跟整容过的迈克尔杰克逊似的,怎么晒都是瓷白瓷白。长怎么白,我怎么跟你套近乎啊?人家非以为遇上了现世版的黑白无常不可。
方予可最终走向我,带着一脸的鄙夷:“你真是吸收日月之,除了眼珠子还是不黑以外,其他怎么都跟奥利奥饼干似的了?我看别人晒黑都是在能忍受的范围内,怎么就你跟刷了棺材漆一样?”
阿呸,真晦气。
我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我这叫健康色知不知道?现在流行古铜色的美。你看古天乐晒之前小白脸,晒之后全民偶像。你这是赤LUOLUO的嫉妒。自己长得跟折射镜似的,啥颜色也变不了,造型多单一,你看我就是百变天后,可塑性忒强。”
“恩,是挺多变的,可李逵可包公。回学校之后晚上千万不要随便骑车,别人会以为遇上无人驾驶的自行车了。还有,军训结束前可不要随便和别人合照,闪光打得再强,也照不出形成不了象啊。”
“我说你是不是啮齿类动物有磨牙期啊?怎么每次都这么嘴尖呢。给你买个橡胶软管嚼着去,省得你乱蹭乱咬。”
“我这不是专咬你吗?别人我都懒得咬呢。”
我听着这话怎么这么□□呢。我歪着头想,是我太下流还是他太纯良?
方予可拍了拍我脑袋,转身往小卖部赚边走边说:“别想了。你要非在刚才那个意思上挖掘更深或者延伸更广的涵义,我也没意见。唉,怎么找了个非洲空运过来的色女当老婆……”
嘿嘿,和方予可日行一斗完毕后,我乐不可支地跟在他后面小跑步追上去。
军训结束的那天,很多同学拉着教官的手,跟教官依依惜别。我却想高唱翻身农奴得解放,这么热的天我都好几天没洗上澡了。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成山顶洞人了。我象征性地握了握教官的手,跟他很嗨皮地说:“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在军训基地握上□□啊。不想握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教官以后要努力从这里出去,回归正常部队,早日握哈——”说完我还正儿八经地敬了个礼,高声说:“我宣布,我今天很高兴。”
坐在回学校的大巴上,我这心啊就像是刑满释放的犯人一样,对所有自由的物体天上飞的鸟啊水里游的鱼啊都产生了亲切感。朱莉受不了我随时准备仰天长啸的样子,说:“看你这样,别人都以为教官怎么虐待你了呢。你说你干嘛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哪~~足球队在世界杯上进球,球迷都没有你一半癫狂的。”
我凑近她耳朵:“这半个月军训,我和方予可就见了两面,和茹庭倒是天天见,你要是我,你能受得住?”
“合着你这是思春哪?”
“还好还好,我就是想去看看方予可校外租的房子脏了没有,需不需要打扫,一个人住寂不寂寞,两个人住是不是就刚刚好……”
“打住打住。你把他家当春宫呢。”
“啧啧,没品位,太低俗。我明明把它当home,home知道不?”我眼睛冒着一个一个色的泡泡。
“唉,你别激动了。你现在晒得跟难民一样,看难民发春实在是挑战我的底线。你再说几句,我就跳车了。还有啊,你家方予可不会同意你搬过去的。”
“为啥?!”我质问。
“他这是保护未成年人呢。谁跟你似的饥渴。我看方予可这么闷骚,不到毕业是不会碰你的。别人不好说,就你现在这样,脱了衣服跟烧焦的木头一样,吃你跟吃没扒开土的叫花鸡一样。哪个男的会有兴趣?”
回到学校,我便以百米速度到澡堂。以前洗澡时,特鄙视霸着花洒搓半天泥的人;而这次我跟准备在澡堂住下一样,把全身都搓红了,恨不得把身上的黑漆当黑皮蜕了才善罢甘休。
到宿舍接到方予可的电话,让我晚上一块儿吃饭,还神秘兮兮地叮嘱我穿正式点。我刚想追问点什么,他就把我电话挂了。
鉴于平生都没有一套正式一点的衣服,唯一一套正式的衣服便是军装,因长久不洗不换,浸满了汗渍和泥土,实在不好意思送给希望工程,已经被我无情抛弃于军训基地了。我在柜子里翻了很久,才找到一件很正式的T恤,正面书正楷“博雅”,背面书隶体“北京大学”,这还是我第一天进北大时买的,因为过于正统,平时没敢穿,跟新的一样;下身就比较为难了,除了牛仔裤还是牛仔裤,只有破不破洞有没有丝絮的区别,有感于最近晚上闷热无比,精心挑选,最后敲定五分裤。鞋就不用说了——永远的板鞋嘛。
下了楼,第一时间却没有认出方予可来。因为眼前的方予可上身穿浅色条纹衬衫,下身着黑色笔挺西裤,要是再打个领结,今天就可以直接拉去礼堂准备结婚了。我疑惑地走近,好奇地打量他:“真是衣冠楚楚的衣冠禽兽啊!”
方予可拍了拍我的头:“又乱说话。”
我嘿嘿的笑:“今天什么日子啊?”
方予可不回答,只是扫射了一眼我的穿着:“不是让你穿正式一点吗?”
我拍了拍身上的T恤:“这是我参加开业典礼的正装,见过许智宏校长,开过光的,还不够正式?”
方予可也不恼,牵起我的手往学校外面走。
方予可的手很长很骨感,指甲跟一个个小圆包似的饱满红润又干净。被这样的手牵着,我的心就扑通扑通地抽了,直到跟着他走到他校外租的房子楼下——我的心就跟装了6缸的奥迪一样奔腾起来了。哎呀我的妈呀,这也太日进千里了,人家还没来得及买豹纹内衣的说……
我害羞地低着头走进方予可校外的家。客厅里一盏橘黄的落地灯温柔地照亮四周,音箱里传来诺拉琼斯懒洋洋的销魂爵士《Don’t know why》,桌上一朵露水玫瑰暧昧又热情地开放。
一切都散发着JQ或者QJ的味道。
我不禁替茱莉扼腕。枉在情场奋斗这么多年,还是小看了方予可的色心看轻了周林林的魅力啊。即便我在烟囱里再爬个几圈,黑成乌鸦黑成山猪,照样光芒四射、无人能挡!
我扭捏地拉开椅子坐下,轻启红唇:“这个……的安排还是可以的。”
方予可刚开始还迷糊了一下,过了几秒后忽然吃吃地笑起来:“那当然,我从懂事成年后就盼着今天了。”
我更加难为情了。没想到方予可虽然出身书香门第,说话照样open啊。说话都不带拐弯的,再忍受不了,也不能说得这么红果果啊。比如说“思春不见春,当负左手当负精”之类的就含蓄很多。(插花:啊……我居然写出了这么下流的打油诗……掩面中)
我嘿嘿地yin笑:“红酒嘞?”
“红酒?”方予可愣了愣。
“就是那种高脚杯,放点红酒晃一晃,一喝就晕,二喝就那什么的那种。”见方予可吃惊的样子,我急不可耐地解释。
“哦,我可不想你再喝醉了。上次你喝醉,没把我折腾死。”方予可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哎呀,折腾折腾就习惯了嘛。喝果汁多没劲啊。喝几吨果汁也喝不到那个境界。人生要尽欢,及时行乐嘛。”我辩解并企图说服他。
“我警告你啊,以后别喝酒。姑娘家家的喝酒跟喝水似的怎么行?上次你喝醉了,差点毁了我名节。”方予可眼里透出寒光。
“你不是说名节被我毁得差不多了吗?再说你以为今天晚上孤男寡女,干柴烈火……”我越说眼睛越飘渺,望向窗外黑暗的尽头,嘴边露出一抹邪笑。
“周林林!”方予可狠狠地拍了我脑袋瓜。
“哎呦!”我忍不住抱着脑袋喊疼。靠,玩□□也不用打得这么狠。
“你说你这脑子平时都用在正道上行吧。你对你自己不负责,我还想对自己负责呢。怎么跟见了腥的饿狼一样呢。”
“喂喂喂。食色性也。你看古人也把色和性作为三分之二的重点来突出,可见多重要啊。他告诉我们,要色又要性,让我们既要解放精神,又要解放。听古人的不会有错就是。”
“周林林,食色,性也的意思是,美食和美色是人类的本性追求,没有你说三分之二的意思。等你考试什么时候平均分在85以上了,你再来跟我讨论解放来。”
“你的意思是上你的床之前,我还要让北大把我上了?”我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我自己都汗涔涔了。我事先和朱莉老开玩笑,我超常发挥上北大,北大失常发挥上了我。所以面对这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比如平均分85分以上,这一般只有北大失常发挥才能碰上的,是可遇不可求的。说着说着把口头禅也跟方予可交待了。
“我真想知道,你的脑子构成和别人是不是不太一样?以前至少还会蹩脚地装,怎么现在撒开花地放浪了呢。”方予可无奈地看了看我一眼,清澈的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我撅了撅嘴:“那你说,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方予可淡淡地笑:“十五年前的今天,你认识了当初小正太的我,和我同床共枕一个晚上,然后盛情我做你的丈夫。”
我把嘴巴张成老大,久久合不上。莫非我小时候就已经如此露骨开放?GOOD JOB!
方予可接着说:“我是个一诺千金的人,当时候既然答应你了,我就不会反悔的。但是你自己说过的话这么快忘记可不行。人要讲究诚信,知不知道?”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方予可的黑发乖顺地贴在前额上,晚风吹过,黑发轻轻摆动。我站起来靠近他,轻轻拨动他的头发,又扯了扯他的脸颊:“本姑娘说话从来不算数,但是看着你这么痴情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坚持坚持吧。你说你是不是很早就留意我啦?哈哈……”说完我就叉腰狂笑。
方予可抱拳看着我:“是,便宜你了。时间场景一换,我也许都不会留意你的。你这人靠运气活到现在,中的最大奖就是我了。总之今天这次晚餐的意义就是要告诉你,珍惜好生活,不要老去留心乌七八糟的帅哥;还有就是好好学习,等你平均分过85,我就同意你出来住。在这之前,我会去拜访伯父伯母,你也见一下我爸妈。”
“不行,75就差不多了。”我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还价。
“85是起步价,少一分都不行。”
“那我要是考了85,你父母不喜欢我,我是不是还是要被驳回啊?”
“我父母不喜欢你是肯定的。谁让我做这么大的亏本买卖……”方予可狡黠地笑。
“谁说的,想我周林林乖巧伶俐,尊老爱幼,三从四德,集所有良家妇女之大成,为众多婆婆们的首选媳妇,公公们的梦中女郎!”
方予可乐不可支地看着我:“你把你耍嘴皮子的功夫用在学习上,我保证你能超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