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床头,看见朱莉也不知道接了个什么电话,神色慌张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这样的朱莉还真少见。她这人早熟得厉害,恨不得跟钻石一样有256个面,每个面都可以迎合不同的状况,是我的偶像和终极目标。还有情况能难倒她的哪……
我迷迷糊糊地看着她:“朱莉怎么了?大上午的在这里做摆钟。看得我头晕。”
“你这是睡晕的,都睡了12个小时了,别赖到我身上。”朱莉继续踱来踱去。
“那你这是锻炼身体?新的瑜伽锻炼招式?你得再拍拍手,公园里大马路上老大妈们锻炼身体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倒退着赚边走边拍掌,据说可以延缓衰老。”
朱莉停下来忽然盯着我看,看得特深情。
我心里发毛:“你看什么?你别说喜欢上我了啊……我有男朋友了的。而且我们俩身体器官差不多,我喜欢身上有雄性荷尔蒙的。”我双手护胸,故意扯着嗓子说。
“得了得了,别臭美了。谁跟你身体器官差不多,我们胸前长的东西是一样的吗?”她指了指我外露的文胸带子,继续说:“你这玩意挂着也就是一装饰,戴不戴的都没啥区别。自己身上都充满了雄性荷尔蒙,还追求个毛。”
我被激怒,却找不到理由反驳,抑郁得不行。
朱莉忽然正襟危坐地看着我:“林林,你觉得我对你怎么样?”
我揉了揉眼屎:“还好。”
“说正经的。”
“非常阴毒。”我只好说实话。
朱莉不理我这茬继续说:“我平时帮了你很多忙,你至少帮我一回。”
“我很忙的,还要准备85分的神话呢……”我故意慢腾腾的说。
“你把这事办好了,我帮你搞定同居的事情。”
“真的?”我睁大着眼睛看她,“什么忙啊快说。我们朋友一场,上刀山下火海,两肋插刀妹妹我也要替你上啊。”我拍着保证。
“很简单,你帮我去看个男人就行。”
“长什么样子啊?”
“不知道才让你去看嘛。前一阵子网上不是有个新西兰华人追我吗?他这次回国说是特意来见我。我见过他照片,没见过活人,我想让你先去会会他。”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啊?”
“他说跟我很有缘分,非要见我一面。我觉得吧,男人是个兽性动物,怎么可能说是缘分之类的东西,我就想知道他要是看见一个长得跟你一样没特色的人,还会不会说缘不缘分。要是他还是坚持,我就处处看。我也好久没开过荤了。”
“什么意思啊。合着我长得很让人倒胃口是不是?那方予可怎么会喜欢上我啊?”
“所以你家方予可是个只注重缘分,连外表美心灵美都忽略不计的好男人啊……”
“嘿………”我无语了,“我捯饬倒持还是很有精神的。”
“对,就是很精神。人家夸不出漂亮的时候夸可爱,夸不出可爱的时候就只好夸精神了。你还真能把精神当褒义词听。”
“你再说我就不替你去参加这个神圣的见面会了。还有,万一那个男的和我一见钟情,你到时候可别哭啊。”
“拉倒吧。你以为每个人和方予可一样审美独特呢。说好了啊,明天下午四点,师生缘餐厅。他叫王一莫,俗称小莫。23岁,在新西兰读大学。妈妈是画家,爸爸是商人。他自己也开始经商了,主要做汽车贸易。背景就这么多。千万别露出马脚。我也会到场,但坐得偏一点,不会让他看到。”
我心不在焉地答应着,起床洗漱去了。
整一天没有接到方予可电话,给他打手机已关机。给他宿舍打电话,室友说他一早已出门,还说今天晚上他回校外房子住。
我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隐隐觉得会有些不好的事情发生。
话说见网友这种事情也是一回生二回熟。上次和文涛见面的时候我还紧张了一大把,怕见着恐龙骇客啥的把自己搭进去。这次反正我就是走个过场,纯粹友情演出,啥心理负担也没有。最重要的是不要打扮化妆,原版素颜相对,越丑越有效果。
于是,我趴在师生缘餐厅里,透过玻璃窗看麻雀在梧桐树间来回蹦跶。朱莉头顶大鸭舌帽,再戴一大口罩,躲在角落里,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间谍似的。
我都快趴着睡着了,传说中的网友还是没有如约到场。我收拾一下桌子准备闪人。放鸽子更好,我还省事了。
抬头却见一高大魁梧的男人站在我面前,狐疑地打量着我:“Are you Julie?”
“No.”我不假思索地回答,答完后才意识到自己的任务来,又回答到:“Sorry,I am.”
男人又把我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ridiculous.”
感谢方予可最近的英语辅导,我居然听懂了这个词汇。我瞪了瞪他,心想你他妈才滑稽呢。
我不满地说:“不是华人吗?拽英语干嘛?我四级还没过呢。说中文。”
那人笑笑,安静地坐下看菜单。看了会儿又说:“刚才我不是说你滑稽。我是说……她让你来的?”
我一下子不安起来,莫非这么快我就露馅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怯懦地说。
“你肯定不是朱莉。她说话跟你不一样,你比她温柔多了。”
“那你真贱,非要找个狠毒的。”说完我就后悔了,这么快就把朱莉给出卖了,我的同居生活还是没指望了。
“呵呵,无所谓,这次回国是来看看北大有什么变化的。小时候老妈在这里写生,我在旁边玩。一转眼这么多年了。”男人唏嘘道。
我看了他一眼,浓眉大眼的北方汉子长相,叫什么名字来着?王一莫?
“你又没多老,干嘛装老啊?你不是回乡看朱莉的吗?”
“看到了啊,那个躲在旁边一直看着我们的人不就是嘛……”
我暗暗想,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朱莉聪明一世,怕是要栽在这个人手里了。
王一莫笑了笑,说:“其实我也不太确定,不过看你表情也知道这算是默认了。放心吧。她选择用这种方式来跟我见面,自有她的理由在。”
我嘿嘿地勉强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感觉就是你一个人在投入地唱戏文的时候,忽然观众跑到舞台来说“你演的都是假的”一样。我尴尬地站在舞台上不知是该拂袖而去还是据理力争一下。
斜眼却瞄见方予可穿了件薄薄的黑色西装进来了。我立刻低头。现在我这个变相的约会被他看见,又得解释半天。昨天发的无名火我还没道歉呢,可别添乱了。
我一手捂腮,头偏右45度,尽量埋在角落里。余光却看见方予可身后跟着一个妙龄女子,正尾随着他入座。
我一下子激动了,连忙转回来看。
说是妙龄女子,仔细看,好像也有个二十五六了。穿了一套酒红色的大衣,露出两条被黑色丝袜紧紧包裹的修长。8公分高的Versace皮鞋处,妖艳的红色缎带在脚踝处缠绕。熟女……方予可喜欢的类型。
我心里有十万个为什么,恨不得立刻冲上去调查一下户口。我妈说的对,方予可什么都好,就是长得太帅。我的潜在情敌上至九十九,下至刚会赚涵盖50%的地球人口,真是庞大。你看熟女们终于也来凑热闹了。
王一莫随着我的视线看了一眼他们,说:“你认识?”
我摇:“认识一半。”
“明白了。劈腿被现抓啊?”
我瞪了一眼他:“你哪只眼睛看见他劈腿了?这是正常的social活动。我们给彼此足够的空间的。Freedom,知道不?”
“你刚才的眼神就跟正房打量填房一样啊。”王一莫笑。
“喂,你说话正经点啊。别以为你是朱莉的准男朋友,我就让你三分了。我刚才不过是好奇地观望而已。”说完,我眼神飘向方予可那边。
可恶的红衣女子居然将魔爪伸向方予可的头发。她拨了拨方予可的刘海,还轻声跟方予可说着什么。这明明就是调情。方予可反而很享受地继续喝着他的咖啡。嘿,小子,我拨弄他头发的时候,他还得跟我较劲呢。完了,我看她是正房我是填房还差不多。
我的心情瞬间跌到谷底。我傻不啦矶地以为中了头奖,路边捡了一大帅哥,自此我的人生便无其他想法,就想着结个婚生个娃,啥事也不用去心了。万能的天涯说得对,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我看了一眼王一莫,询问道:“你说我要数去,泼人家一身咖啡,是不是还挺像小说里写的?”
王一莫摇笑:“刚才你不是还一副很豁达的态度吗?怎么转变得这么快?”
我哼了一声:“我这不是审时度势吗?”
王一莫继续说:“你说我们两个坐在这里,你偷看你的男朋友,我偷看我的女朋友,是不是还挺诡异的?”
我一听乐了:“是啊。别人看着还以为我们是情侣吵架呢,都是扭头喝水,心不在焉的人。”
可能我说话太大声,方予可忽然转过头来,看见我一个人在那边傻笑,不满地蹙眉。
我收敛了笑容,跟王一莫说:“我好像了。你说他会不会误会我们之间有不正当的关系啊?我可以直说吗?”
王一莫笑:“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先得问问朱莉同不同意。她不是不想和我直接见面吗?”说完他虚指了一下朱莉坐着的方向。
我叹了口气:“我们这唱的是哪出啊?乱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