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妍睁开双眼,直直地望着锈迹斑斑的火盆。wWw.火盆里的火微微闪着光,散发淡淡的暖意。这里是一座废弃已久的山神庙,庙内尘封土积,蛛网纵横,遍地残砖碎瓦。神台上的山神塑像已残缺不全,只有头颅还算完整,青面獠牙地狰狞笑着。天色已亮,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从坍塌大半的殿宇上飘落,层层堆积在殿内。光线落在上面,折射出惨淡的白色。凛冽的北风从破损的大门呼呼灌入,几乎要把火盆里的火熄灭。庄妍伸出瘦弱的小手,拾起一根木柴扔进火盆。“哐当——”木柴碰撞火盆的声音在狭小的殿内响起,分外刺耳。庄妍不安地转过头,在她身边紧挨着的妇人,是她的母亲庄韩氏,此时正酣睡的香甜,隐隐发出打呼声。见没吵闹到妇人,庄妍松下心来。风吹过来,“哗啦啦”地翻动起枕畔的书。赶忙按住,从指缝里漏出几行字来,“北溟有鱼,其名为鲲。……”。这是一本《庄子》,是家中的传家宝,被妇人珍而慎之地**来。十几天前,妇人的丈夫,庄妍的生父病逝,在丧事办完的同时,娘儿俩被前来抢夺家产的大舅赶出家门,流落异地他乡,置身于这座无人问津的庙里。庄妍对玄学不感兴趣,也不晓得妇人为什么宁愿选它而不是一些细软。“它要是能换点吃的就好了!”她叹息着。
但这不是庄妍要关心的。她最关心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不是她所熟悉的世界:没有摩登大楼,没有霓虹里的红男绿女,没有让人眼花缭乱的时尚衣物。她依稀记得自己遇上一场车祸,而这场车祸把她送到妇人身边,与她相依为命。虽然是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但妇人待自己真的很好!已经好久没有享受这种真挚的母爱了,无条件,不求回报的母爱。庄妍温暖地看着妇人,枯黄的皮肤,鹅蛋般的脸,脸上的尘土掩不住她清秀的五官——只是无边的哀伤令皱纹早早爬上了额头,让她显得有些老态。“娘年轻时一定是一个大美人”庄妍喜滋滋地想,娘美自然自己也美,她可没半点投身于丑八怪的念头。“既来之,则安之。”庄妍安慰自己,心中仍隐隐有根刺:要是这幅小身板不是五岁就好了。
也许是感觉到庄妍的目光,妇人的眼睑动了动,随即睁开了。起先还迷糊着,但渐渐清醒过来。看到庄妍醒来,双眸透出一股怜惜,口中温柔道:“妍儿醒了,肚子饿不饿?娘这就出去换点吃食。”说着挣扎地要起身。庄妍赶紧伸出小手抓住妇人的衣袖,奶声奶气地说:“妍儿不饿,外面下雪,冷,娘就不要出去了!”“这怎么行?”妇人有些无奈,还是挣开庄妍的手,“都近午时了,娘都饿了,妍儿还不饿的?”一面说,一面起身。妇人起身的动作颇为缓慢,似乎关节都给冻住了。庄妍这才注意到,妇人身后的墙并不完整,和其他的墙一样裂开好几道口子,寒风从口子里涌入,温度降低了几分。庄妍打了个寒噤,身子往火盆出挪了挪。妇人往火盆添了些柴,把火烧旺了,腾起呛人的青烟。伸手捏捏庄妍的脸蛋,妇人说道“娘不在,妍儿可要乖哦!”见到庄妍点头,满意地笑了,随即蹒跚着走出庙。
不知道过了多久,庄妍愈发觉得腹中饥饿,于是一骨碌爬起来。寒气在风里发酵,愈发重了,几乎要渗入骨髓。庄妍紧了紧衣服,一步一步挪到庙口。头顶参差不齐的屋檐垂下数十条晶莹剔透的冰凌,冰凌的末端闪动着钻石般的光芒,刺痛人眼。庙前有二阶石阶,已经腐蚀坍塌,分辨不出原先的模样。
天空阴阴沉沉,尽是厚厚的,压得低低的,灰黄色的浊云。北风呜呜的吼着,肆虐地横扫天地,卷起下着正紧的柳絮雪花,像一把把锐利的尖刀,给人难以忍受的疼痛——空气似乎都被割得支离破碎。远处的树林在风中摇晃,一根根树枝呻吟着被折断,“簌簌”掉落。
庄妍乌溜溜的眼睛,祈盼中带着惊悚地望着通往山下的小路。这里是一处偏僻的角落,平日里都少人来,何况是寒风凌厉,雪花铺天盖地的此时。观望许久,仍不见有人的迹象,禁不住叹了口气。失望的收回目光,准备转身回到庙里——里面虽然跟外边一般冷,毕竟还有火盆。在转身的一刹那,眼角似乎扫到什么东西,连忙停住身子。在不远的山坳里,在雪堆中,出现了一只狗。狗看上去很凄惨,双耳无力地耷拉着,身上的毛发几乎掉了精光,露出苍白皱褶的皮肤,长长的舌头有气无力地下垂,涎水沿着灰黄的舌苔滴答掉落。眼睛有些怪异,露出既凶残又怯懦的目光,幽幽地闪着绿光。绿光?!庄妍身子一颤,明白过来:这哪里是狗?分明是狼!惊骇之下,转身就跑,不料脚下一滑,一个跟头狠狠地撞上坚硬的地砖。“嗤——”庄妍倒抽着冷气,剧烈的疼痛似乎无处不在,整个骨架子几乎都被震散开来。来不及去擦拭涌出眼眶的泪水,她回头望去,只见狼看见庄妍逃跑,也加快了步子。丑陋的身子一颤一抖地在雪堆里跑动,其间甚至也如庄妍这般跌倒过。若是前世在动物园看到如此情景,庄妍肯定会逗得花枝乱颤。可此时,她感到莫大的恐惧攫住了她,令她毛骨悚然,不寒而栗:要是被狼追到,这副小身板根本抵挡不住,只能落入狼口了。“逃!”庄妍只有这个念头,她不想死。可往哪里逃?庙就巴掌大,一览无遗。庄妍的目光落在神台上。神台一米高,是唯一的地利。登时手脚并用,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跑向神台。双手一撑台面,就要跃起,背后传来一股大力,把她撞上去。原来狼在庄妍堪堪摸到神台时扑将上前,失去准头,倒把她送了上去。庄妍来不及庆幸,蜷缩起身子,眼睛急切地扫量着四周,搜寻可以御防的武器。一米高的神台并不足以为恃。狼也明白这点,前爪搭上神台,狼首尽可能前伸,口里吐出的腥臭味几乎要令她窒息。倏地,狼一口咬向庄妍的小腿。下意识的,庄妍缩起腿,却依然被咬中裤管。猛觉大力传来,就要把自己扯下去,大惊之下,随便抓起一样东西掷出。是一片瓦,恰恰击中狼的眼睛——狼吃痛之下,松开牙齿——赶紧站起来,竭力要离狼远点远点再远点。可台面不过就二平米的样子,根本没地方躲,还要防着狼跳上来。庄妍压抑住狂跳的心,双手用力举起一块青砖——要是那把砍柴刀在就好了。狼不愿放过猎物,后腿猛然蹬出,凌空跳起,向她的脖子咬去。庄妍不含糊,说时迟,那时快,腰筋带动手臂,手中的青砖狠狠落在狼头。狼呜呜嚎叫一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死了?”庄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五岁大的孩子能打死一头狼?庄妍知道自己不是武松。装死!她明白过来。好狡猾的狼,要是一般的孩子,此番死里逃生,肯定会毫无戒备地下去,正中狼的下怀。但庄妍穿越而来,岂会上当?可若是迟迟不肯下去,会引起狼的疑心,再起争斗,吃亏的就是自己了。庄妍扭头看见身侧的山鬼石像,计上心头。此石像虽已坍塌大半,可依然沉重,被它砸中非死即伤。看着装死的狼,脑海里蹦出“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来。口里发出欢呼声,作势要跳下,却遽然转入石像后方,身子猛撞石像。石像抖落漫天的尘土,轰然倒塌。“碰——”,整个山神庙都抖动了,扬起弥天的灰尘,其间夹杂着狼痛苦惨烈的长嚎。渐渐没了音响。庄妍探头一瞧,只见石像死死压住了狼的脊背,纵使它如何剧烈的挣扎,也无法脱身,顿时心里大定,跃下神台,取到砍柴刀,狠狠地往兀自未死的狼脖子砍上几刀。狼呜呜哀嚎一阵,呜呼哀哉了。此时庄妍才觉浑身发软,背后冷汗涔涔,濡湿衣背。回想起狼且凶且怯的目光,一阵后怕,一阵庆幸,良久才回过魂来。更感腹中饥肠辘辘,瞥见狼尸,不由轻笑一声“这不是现成的食物么?!”当即俯就狼的创口,顾不得腥臭,捏着鼻子痛饮一番犹带温热的狼血。一股热流顺着咽喉滑入麻木的胃里,散出阵阵暖意。顿时,僵硬的身子舒缓开来,力气也慢慢恢复起来。
用力割下几块狼肉,又往火盆添加了些柴,庄妍一边炙烤狼肉,一边胡思乱想着:娘这么迟还不回来,会不会出事了?呸,乌鸦嘴!娘带不回来吃的不要紧,有狼着十多磅肉,足够撑过这该死的冬天。待明年开春,漫山遍野都是食物,自己虽然年纪小,但可以采蘑菇,拾野菜……。若是天气放晴,甚至可以搭起一间木屋,娘儿俩快快活活地住在里面。等到长大,凭着自己的能力,做生意不是大把的来钱。有了钱,就让娘像,对,像城里的贾太君一样,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至于那些抢我们家产的人——庄妍念头一转,眼里冒起寒光,凶狠地撕咬着烤好的肉块。狼肉又粗又硬,但细细嚼着也别有滋味。城里的贾府她听妇人讲过,是整个戈阳城里数一数二的人家,家财万贯,良田万顷,奴婢如云,有数不清的庄子。府里的两个老爷都封了大官,权势显赫,一时无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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