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沉吟了半晌后,等到了此起彼伏的掌声越来越稀少的时候,惊魂未定的胡老先生,顿时就颓然了,跟一棵被风干了的枯树一般,伸出手来打了一个手势,示意王斌可以坐下了,并颇不情愿地宣告道:“方才,不仅是老夫,想必在座的你们这二十几位学子也都亲耳所听亲眼所见,傻蛋一字不差十分流利地背诵完了《孟子》全书中文章内容,你们可都要好好地跟傻蛋学习。”
待胡老先生说完这一番话后,纷纷转过身去的那二十几个富家子弟,俱都用有气无力的口吻,稀稀拉拉地齐声回答道:“知道了,先生。”
看到眼前这二十几个不学无术的家伙,态度也一点儿都不够端正,让原本就自觉出糗丢人的胡老先生,更加地对此感到可气。
可是,面对他的这二十几名学生,胡老先生还是靠着他们每个月份的学费而供其养家糊口,让他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只能够无可奈何地苦笑几下。
紧接着,胡老先生在轻叹了一口气后,用略带着几分严厉的口吻,命令道:“你们也都听见人家王斌背诵起《孟子》全书毫不费力,今个儿,你们的任务就是把《孟子》卷一全文背诵下来。
“我可以允许你们再背诵的过程中,出错十次以内算合格。若是今个儿酉时之前背诵不下来的话,你们就给老夫留在这里继续背诵,直到背诵出来为止。”
说完这一番话后,胡老先生便从前排的空地上拂袖而去。
不过,在胡老先生走出私塾房门之前,路径距离门口内侧不远处的王斌身旁时,他停下了脚步,把手中拿着的那一本他珍藏了多年的《孟子》线装书,放在了王斌面前的桌子上,就转过了身走出了私塾的房门,不知去了哪里。
坐在位子上的王斌,望着走出私塾渐行渐远的胡老先生的背影,虽然,今个儿取得了胜利的他,心里面却并没有感到多大的成就感。
不仅如此,在王斌回过头来,枯坐了片刻的功夫后,在他的内心深处,觉得他今个儿的表现虽然在某种程度上证明了自己,却也深深地伤害到了一个屡试不中连个秀才都没有做成的老者。
枯坐在位子上的王斌,觉得他这个私塾上的索然无味,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去继续翻看胡老先生临走之前丢给他的这本《孟子》线装书,百无聊赖的他,便再现了在上高中自习课时他这个学渣的情景,用双手交叉撑在书桌上,就这样把脑袋头朝下趴上去作睡觉状。
这边厢,恢复了学渣状态的王斌趴在桌子上片刻的功夫,就呼呼地睡着了。
那边厢,自打胡老先生离开私塾之后,即便是胡老先生给他们下了一个十分艰难的任务,那坐在前排位子上的二十几个纨绔子弟们,把手中拿着的《孟子》线装书扔到了各自面前的书桌上,俱都开始聚成一团,开始为方才打赌时下的赌注进行一一兑现。
刘文才这个倒霉蛋儿首当其冲,打赌的事情是他先挑起来的,自然是第一个把打赌输了的那五十文钱从腰间挂着的钱袋子里面数了出来,递给了他的死对手刘文峰。
平日里都把刘文才视为大头大哥的一众差不多二十个人,见到了刘文才都逃出来了五十文钱,他们也都紧随其后,乖乖地从身上拿出来五十文钱交给了刘文峰,以及跟随者刘文峰的众小弟们。
咽不下这口恶气的刘文才,冲着把脸颊上挂着得意神色的刘文峰,很不服气地说道:“文峰兄弟,这次,算你们哥几个侥幸走运,傻蛋把《孟子》全书的文章内容给一字不落的背出来,我们哥几个虽然打赌打输了。
“我就不信了,下一次,若是先生还拿类似的办法考验傻蛋,傻蛋还能够如此轻松的过关。怎么样,若是有下次的话,文峰兄弟,你还敢不敢跟我打赌。”
正赢来分给自己的三百文钱装进自己钱袋里的刘文峰,在听到身前传来了自己的死对头刘文才的叫嚣声后,他当即就抬起了头来,毫不示弱地一口应下道:“文才兄弟,这又有什么不敢的。
“我看呐,你们别以为仗着人多使用就可以打赌赌赢,这可跟打架不一样。说实话,打架你们仗着人多,我们哥几个儿人少,确实寡不敌众打不过你们。但是,在打赌这件事情上,你文才兄弟跟我比较起来的话,还是差那么一点点的。”
说到最后的时候,刘文峰还故意伸出他左手的小拇指,在刘文才面前故意晃了晃,那一副嘚瑟的样子,看着就欠揍。
可是,这里是私塾,是读书的地方,刘文才即便是个不学无术之人,但是也明白不能够在私塾之中干斯文扫地的事情。
对于刘文峰极具挑衅的话,憋了一肚子起的刘文才只能够先忍一下,等到将来逮着机会,在好好地羞辱刘文峰一番,彻底把心头的这一口恶气给发泄出来。
还是老话说的好,话不投机半句多。
先开口说话的刘文才,觉得他再跟刘文峰这么暗自较劲下去,只能够让自己更加地生气,就此,他便转过身去,拉着几个追随者他的小弟们,围坐在一起聊起了闲天。
见到被自己羞辱了一顿的刘文才悻悻然地转身离开后,人逢喜事精神爽的他,觉得今个儿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把,狠狠地打压了一下平日里都要高过他一头的刘文才的威风,以及追随刘文才那一帮小弟们的士气,心里头别提多高兴了。
不过,方才在打赌的时候,刘文峰心里却是没谱的,他只是觉得必须要毫不犹豫地与自己的死敌刘文才处处作对,既然刘文才提议说打赌,那他二话不说就得接下。
同意了打赌之后,既然,刘文才选择了压王斌把《孟子》全书背诵不下来,那他刘文峰自然而然就选择站在刘文才的对立面,压王斌可以一字不落地把《孟子》全文背诵下来。
在打赌押注完毕后,刘文峰带着跟他要好的七八个小兄弟,都是抱着把那五十文钱白白送给刘文才的心态。可结果却是他们打赌打赢了,赢下了刘文才以及他手下二十个左右小弟们每个人五十文钱的赌注。
以前可都是一直被仗着人多势众的刘文才处处给打压着,此时此刻,打赌打赢的刘文峰自然是要好好地显摆一番。毕竟被压抑那么久了,发泄一下也是情有可原的。
虽说,刘文峰赢下了这个打赌,而且,他作为他们一伙人当中的带头大哥,还分到了三百文钱的赌资。觉得这钱揣进了自己的钱袋后,觉得有些不太踏实,心里感觉跟少点什么似的。
正当刘文峰思忖着缺少点什么呢,他在不经意间瞥见了坐在独自坐在最后一排位子上的王斌正在呼呼大睡的样子后,登时,就让他眼前一亮,一拍脑袋,这才明白过来,这下多亏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王斌,不然的话,他和她的那几个小兄弟恐怕是要自认倒霉地送上五十文钱。
抱着一个“乘凉不忘栽树人”的心态,平时就跟傻蛋没有多少过节的刘文峰,就迈着大步走到了王斌的身旁,在迟疑了片刻后,伸手把王斌给推醒了过来。
惊醒过来的王斌在坐直了身子后,揉了几下惺忪的睡眼,看到旁边站着的刘文峰一脸严肃的表情后,他一脸疑惑不解地问询道:“文峰兄,咱们近日无怨元日无仇的,我们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矛盾,你这下把兄弟我给推醒了,这是要干什么啊?”
方才,还板着一副面孔的刘文峰,在听到王斌有些怯生生的问话后,当即就眉开眼笑了起来,他一边呵呵地笑着,一边从挂在自己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子里面,掏出了一把铜钱,连书都没数,直接就塞在了王斌的手里,喜不自禁地说道:“傻蛋兄弟啊,你可真神啊,我们这么多人,在胡先生开设的这个私塾里念书念了都三四年了,
“连《孟子》里面的第一卷都背诵不下来,你小子却能把《孟子》这本书的全本都一字不差口齿伶俐的背诵了下来,真是士别三日呐。给,这是我们几个兄弟的一点儿小意思,知道你家里不富裕,你莫要客气,赶紧收下了吧。”
被塞在左手里的那一大把的铜钱,王斌觉得沉甸甸的,看了两眼,感觉至少有个五六十文钱的样子。
突然,被刘文峰塞给了五六十文钱,而且,还是没来由的,这让王斌心里忐忑不已,当即就表示再三婉拒,坚决不肯收下。
实在没有办法,刘文峰就只好如实相告,把他跟刘文才打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王斌。
听完了刘文峰颇为得意洋洋的讲述后,王斌就没有再把手里都快要攥出汗的那五六十文钱往外推,而是心安里得地收下了,放进了右手袖口里面缝着的口袋里。
前脚王斌把刘文峰送给他的那五六十文钱收起来,后脚胡老先生就迈着行色匆匆的步伐从外边赶了过来。
听到远处传来了吧嗒吧嗒的脚步声后,方才还三五成群乱组一团的那二十几个纨绔学子们,俱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紧回到了各自的位子上,正襟危坐着,人手一本捧着《孟子》线装书,低下头来,看着第一卷第一页上的内容,开始摇头晃脑呜呜呀呀地朗诵了起来。
走进私塾房门的胡老先生,从方才离开到此时赶回来,只不过是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疾步而来的他热的是满头大汗,手里却拿着一本看起来十分破旧的线装书,毫不正在地站定在王斌的身旁。
在胡老先生大喘了一番粗气之后,定了定神,把手中拿着的那一本线装书递到了王斌的面前,和蔼可亲地说道:“傻蛋啊,《孟子》全书你都背诵下来了,你就不用搁在这儿陪这一帮连《孟子》第一卷都还没有背诵下来的他们了,你现在就可以下学回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