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泪眼晶莹的双眸，忧伤的看着我，我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想抹掉他残留在脸颊的泪水。
可是却在下一瞬间，我被他抱了一个满怀。紧紧地，好像要融入骨髓里，我不敢动，就那样僵硬着身子。“小，小默？”
微微动了一下身子，他以为我要脱离他的怀抱，“别动，就一下，就让我抱一下。”
我霎时安静了，回抱住他，才发现，他竟然是这么的瘦，刚刚那样萧条的背影是因为太瘦弱的原因吗？
“好，我不动。”
我们就这样坐在台阶上，互相拥抱着彼此，他想从我的身上摄取到安慰，我想给予他安心，就只有这样的简单。
过了好久，仿佛是一个世纪那样久，他才轻轻的开动了薄唇，“今天是我的生日。”
“耶？那，那应该庆祝一下！”难道是在伤心没有人记得吗？从别人口中经常能听到私生子的话。
而在我的认知中，私生子就带着不光明的一面，甚至是那种爹不疼，娘不爱的典范生，所以此时的小默让我升起了怜悯之心。
一滴的泪水顺着他白皙的脸颊滴落在我的肩膀上，越来越多，越来越，让我震惊的无法言语，只是更加用力的抱紧怀中的陈默。无解释的，我就是知道，此时的小默需要的就是这样的语言。
“谢谢你！”发自内心的。
“你已经说了很多次了！”
“我知道。”
“不要把所有的事情全部藏在心底，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这样，心里才会舒服一些。”我从来都不擅长去安慰别人，而今天说出这样的话，就连我自己也有一些吃惊。
“今天是我的生日，”他顿住了，而我此时我能听见他压抑着哭声，呜呜的抑制，更令人心痛，我知道他的话未完。
等待着，因为我知道他会继续的说下去。“也是我妈的忌日！”瞬间，我能体会到他的一切，但是我却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去安慰他。
只能用更加用力的拥抱去给予他温暖，哪怕只能感受到一点点。“小默，你妈妈很爱你吧！”
本想告诉他，为了爱你的妈妈，也要坚强，可是他听见我的这一句话，情况更糟糕，甚至连泪水都止不住。
“你会不会觉得落泪的男生不是个男子汉？”他松开了我，转过身，别过头去，就是倔强的不肯看着我。
我摇，“失去亲人，能哭出来是一件好事！哭泣分很多种，你为了亲情而哭，没有什么好丢人的！”
“谢谢！”
“你今天说了很多次了！”
“可是，还不够。我想说很多遍，谢谢你能够陪着我度过这样哀伤的一天，至少证明这个世界还有人陪着我！”
证明这个世界还有人陪着？我深深叹了一口气，小默不仅事独的，也是忧郁的。
他看着江水出了神，然后指着滚滚江水，柔声道，“妈妈选择让她的骨灰随着水而动，这样她就真的自由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里是他妈妈最后的归属。怪不得，他始终不肯离去，只是为了再多看一眼，再一眼，这样的心情，我能理解，却更有一种莫名的伤痛。
他对着江水露出了一个宽慰的笑容，笑容中带着点点的懒散，还有着小孩子的撒娇。“小的时候，我和妈妈两个人生活，爸爸总是每个月来一次，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的家庭和别人的家庭不一样？为什么爸爸妈妈不住在一起？”
嘴畔间的笑容转为苦涩，“这是我一直想要知道的问题，可是我问了妈妈，她只是沉默无语，会温柔的摸着我小小的脑袋，告诉我，默默，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但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我无言，当然能够体会一个母亲的心情。
“虽然那个时候，我还很小，但是我却见不得妈妈伤心的表情，所以只要任何一个问题让她为难了，我绝对不会再问第二遍。”如果那样可以让妈妈的笑容多一点，他愿意去做任何的事情。
“可是邻居的碎言碎语总会穿进我的耳朵里，从小到大，私生子就是伴随着我长大的名字，其实我很想问，什么是私生子，可是我不敢问，妈妈听到这样的字眼时，总是很紧张的捂住我的耳朵。我知道，她害怕，虽然我并不知晓，她到底在怕什么？”
他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无法自拔。
我情不自禁的呼唤，“小默……”也许我多叫几声，他此时就会回过神来，不要在陷入痛苦的回忆中。
“当我已经长大了，我也明白了为什么爸爸妈妈不住在一起，为什么别人叫我私生子？这些我都只能深深的埋在我的心底，虽然我很想去反驳，可是我知道我的反驳在他们的眼里是多么的可笑。”他站起了身子，可能是维持一种姿势太过长久了，有些摇摇晃晃。
我想上前去扶住他，可是站起的腿有点软，他快速的接住了我的身子。“站稳了，傻丫头！”一种被人无条件疼爱的感觉洋溢在我胸口，有些感动的想落泪。
可是我知道此时是小默打开心扉的好机会，如果今天他不全说出来，以后肯定是没机会了。有些事情说出来，大家一起分担，虽然我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可事独的时候，多一个人是安心的。“然后呢？”
“我也理解了，为什么我叫韩默，不能和爸爸一样姓陈。”他抚了抚鼻梁上的眼镜，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只是笑容中包含了太多的苦涩，“对于这些我不在乎，只要能够和妈妈永远的在一起，我不在乎所谓的名分。即使被人嘲笑也无所谓，至少我还有妈妈爱我。”
“母亲都是伟大的！”
他赞同的点点头，“没错，妈妈为了生下我，给予我生命，让我拥有看这个世界的权利，不惜与外公决裂，冠上了未婚先孕的罪名。在当时的年代，很让人瞧不起。可是她给予我的爱从来没有少过半分。”
转眼间，他的表情从幸福转变成悲伤，连嗓音也沙哑了，“在我十五岁生日的前一天，她好温柔的问着我，愿不愿意和爸爸一个姓。当时的我只知道，那是我期待了好久的事情。我只知道，以后只要我姓陈，妈妈和我就不会再被人瞧不起了。”
他的双手在中，我附上了我的双手，握紧，给予无声的力量。
他勾起了一抹难看的笑容，“原来妈妈想给我一份生日礼物，她去找了奶奶，让我入陈家的大门，可是奶奶却告诉妈妈，别痴心妄想了，除非妈妈死了，她才允许我进陈家的大门。”
就连握着他手的我，也不由得了。瞪大的眼睛冒着恐惧，他将头深深的埋在了两腿之间，握着我的手却没有松开，只是握得更紧了，我虽然痛，但是却没有缩回。
泪水滴在了我的手上，“她用了最壮烈的方式，死在奶奶的面前，为我换取了一个姓氏，让我认祖归宗。”
我吸了一口气，经不住冷颤。
“如果，如果我早知道，我一定不会说我想要陈这个姓氏。”他哽咽，发出呜呜的闷哭，久久不能自已。
“我只要妈妈，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