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报告,将剩下琐碎的事情交给了刘师爷。,游返出了门。
之前零零碎碎听了在宋府当班的那人说了许多关于宋观的为人和习惯,也许那人见他关心,为了引他注意,争一份功劳,说了许多隐秘的见闻,就连刘师爷也闻所未闻。不过现在游返也不知道诸如宋观喜欢光顾三姨太太,晚间时常在书房练字,或是晨间常常在茅房里蹲上许久,这些事情对他有何帮助现在也不知道,不过他确实记在了心里。
虽然不知道宋观和庄老二的内在关系是怎样,但现在至少知道宋观在大宋和大理的交易上有着关键作用。不过当前游返并没有什么计划,去执行一次完美的刺杀。之前周醒遇刺以后,朝廷对防卫上紧了许多。六扇门的密探装扮成小贩路人,游弋在汴京街头,只要有风吹草动,就会有官府中人迅速前来查探。这些伪装成路人的密探衣着虽然无懈可击,但那阴冷的眼神,一些老江湖也能看得出来。尤其是游返这样人脸记得很牢的,他一眼就能看出哪些人是真正的商贩,哪些是公门中人。
这日上午飘了几点雪花,之后就一直阴着天,到了午后才出太阳了。暖暖的日头照在身上,说不出的舒服。
游返转过两个街角,看着一顶月牙色轿子出了宋府的门。他紧跟上前,追随了一段路,约莫看到了轿子所去的方向,似乎仍是南门大街。该不会又去见庄老二了吧?游返不仅冷吸了一口气。这厮和庄老二也不该如此密切吧。一个是朝廷大员,一个是江湖大佬,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人物。
他叹了一口气正要往回走,他这时到了一处高门大院的门口,四周没有什么行人。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迅速从眼睛余光处闪过,他转头看时却已隐没在了小巷角落。他迅速赶上前去,却没有见到什么人。阴冷的小巷中寒风呼呼穿过,直刺入骨髓中。游返见地上潮湿,却有几个脚印一深一浅通向街角深处。他随着脚印一步步慢慢往前走。转过一处墙角,却见在一个高墙脚下,一个乞丐两腿岔开,箕坐着晒着太阳,这是附近唯一一处能晒到太阳的地方。
游返见脚印到这里就结束了,于是疑惑地看着这乞丐,脑中浮现出一个身影来,太白楼从梁上一跃而下的身影。他顿时眯起眼睛。
地上的乞丐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想杀就杀罢。我知道你认出我来了。”说完他重重咳了起来,气差点喘不上来。
隐盗莫须锋,靠着算计对手到极点的冷酷,就算是江湖上再厉害的高手,有时也阴沟翻船折在他手上。他本身就矮小瘦弱,这时模样憔悴,更是如同一个小老头一般。乱发披散在面目上,挡住了五官,身上褴褛破烂,没有一处完整,粗衣破洞下面,还有些地方绑着白色绷带,想来是上次比武时留下的伤。眼睛微微闭着,说不出的难受。
本来他是辽国使团的一员,这时契丹人已回国。但他是败军之将,又是汉人,就被遗弃在了汴京。他是刘文渊的死敌,从辽国使团走的那一刻起,他就东躲西藏,不断躲避六扇门的追捕。这时伤没有好,反而更恶化了。他犹如地沟中不见天日的老鼠,躲躲藏藏,几乎耗尽了精力,此时见了游返,心想着终于解脱了。他不愿意落在刘文渊身上,死在游返手上总好过被仇人所杀。
他鼓着不多的力气道:“都是因为你,本来如果我赢了那场比试。应该是我赢的,你运气太好了,那一剑若是再准些。算了,已经结束了。八爪猴还活得好好的。”
游返道:“你就算赢了,也没什么不同。只是面子上的输赢,江湖的决斗,儿戏而已。”
莫须锋艰难说道:“我在辽国时为他们杀了不少人,才到了现在的地位。契丹人不信任汉人。若是这次我立了功,回了辽国,南院大王就会给我手下,我可以利用辽国人杀八爪猴。可是你,把什么都毁了。也罢,这便是命。当年我也死在刘文渊手里,也不会被折磨这么多年。我永远也报不了仇。”
游返蹲下身,看着他。莫须锋似乎很满意这时还有人能听他说一说,听听他的心声和对刘文渊的痛恨。虽然艰难,但发泄出来,心中爽快许多。
“你休息一阵罢。”游返说:“我待会儿带你回去,好好养伤。”
莫须锋眼睛睁大:“这又是为何?”他嘿嘿急促地干笑两声:“想让我为你做事?就算这次我好起来,也难恢复往昔的功力。我已经废了。”
游返望着他一条腿上起了疮,又冻得发紫,已经不能挪动,知道他说的不夸张。可仍是说道:“一个杀手,靠的不是武功。是经验。我听过你的事,你为了杀人,能够调查十天半月,潜藏一处几个时辰不动,最后算计至每一个细节,甚至连一条狗也不会漏下。这种性子,即便你手脚都断了,也不会变。这才是杀人最重要的东西。”
莫须锋眼中流露出一丝希望的光芒,旋即又隐了下去,苦笑道:“可惜,刘文渊身边人太多,我这么多年才觅到一个机会,还被你破坏掉了。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他望向游返,道:“若是你能助我杀刘文渊,就算做你的一条狗我也愿意。否则,我不会为你做任何一件事情。”
游返淡淡道:“我不会助你杀刘文渊,我和他无冤无仇。我也不用你为我做事,不多你一个。命是你自己的。保住命,还有一丝希望。放弃,什么可能都没了。你自己想清楚。”
他站起身,不再看莫须锋一眼。
莫须锋脸上的表情僵住,神采涣散,良久才叹了一口气:“好,我明白了。”
游返花钱在外城一处偏僻的角落买了一个废弃的小院子,他这时腰缠万贯,都是从金剑山庄拿的,若是庄老二最终搞清楚了账目,恐怕要气急败坏。因为,他留下的只能是一个烂摊子,或许连摊子都算不上。不过,庄老二手上还有三大房其中之二,又陈七叔帮他忙,只要大理这个事情落实下去,便能起死回生。所以,游返更要卡住庄老二的喉咙,不让他缓过气来。
游返请了一个大夫,给莫须锋重新接回了断骨,又清洗了伤口。这个大夫是外乡人,在汴京没有什么认识的人,不会乱说。
莫须锋沉沉睡去,这么多天为了躲避六扇门追捕,他昼伏夜出,体力和脑力耗尽,还不时要提防着,什么人都不敢信,这时才能放下心来,彻底被疲倦包围。
游返救他也只是灵光一现,心里想的是,如此出色的杀手若是默默死去,岂不可惜。他知道这人的话信不过,伤好了,也只是给刘文渊添加了麻烦。但刘文渊毕竟是六扇门的人,他们之前也只有利益往来,谈不上关系密切。他也不想理双方的恩怨。
他留下了足供三日的口粮,便匆匆离去。凭莫须锋现在穷途末路,也只有倚靠他这一条路。之后的事,便一切走着看吧。一个对仇恨如此执着的人,他相信也是恩怨分明的人。
他横穿半个汴京,要在天黑前赶回东城帮。自从上回周醒被刺,城内越到晚上,检查越严。若是有人在街上游荡,定会有衙役上前盘查。游返不想自己行藏曝光。
可是事与愿违,在快到东城帮所在之处不远时,几个人从路旁迅速冲出,挡住了他去路。他正要回头,却发现后路也被堵死了。这是在一处不算人多的街头,几个零散的行人看到这番场面,急忙绕开离去。
那堵路中有人说了一句:“这人倒是挺像,却看不清楚。”旁边一个人道:“就是庄二爷悬赏的那小子罢。看,眉毛那里有颗痣。”
游返心中一沉,却想不到那么快被庄老二的人给逮个正着。他目光游离,看周围是否有空档让他逃离。
那几人中突然有一人喊道:“你便是游返那小贼吧。我们已经派人通知庄二爷。你乖乖不要乱动,等着庄二爷来收你。”又道:“你这厮,惹恼了庄二爷,便是得罪了我们金鼠帮。束手就擒罢。”
游返知道时间等不下去,再继续对峙下去,对方人手只会越来越多。拜禁兵令所赐,他手上没带兵刃。他迅速拔腿往右侧跑去,刚刚环视时,他已发现这里最为薄弱。他这边一动,所有人群跟着他一起动作,一切严丝合缝,刚刚还曾薄弱的一侧此时占满了人。
但此厚彼薄,总是有漏洞,他身形刚动,重重在地上一踩,身子弹射向另外一方,一拳重重打在那边一人胸口,那人顿时吃痛倒下,连滚几圈。
这群人见到如此强弱分明,这人居然还敢突围,心中大怒,所有人哇哇大叫,要来把他打趴下。
游返趁着众人没有合围,又一拳打倒一个挡在他身前的喽啰,眼前一片开阔,急速往前奔行。
不料这金鼠帮不算乌合之众,在其中一人的指挥下,迅速追来,前后不超过一箭之地,跟得紧紧的。
游返心中叫苦,刚夺路而走没有几步,眼前又是几个金鼠帮帮众,从不远处围上前来。他暗中大骂:平日里那些六扇门的密探疑神疑鬼,在眼前晃来晃去。此刻却没有一个人出现。否则这些人公然在街头围攻一人,总会引起注意。
他双手出招,击向试图阻拦自己的两人,那两人虽然不敌他,但手上未有慌乱,只是稍稍阻拦了一下,他又落入这些人包围中。
他一拳轰倒其中一人,夺来对方手里的木棒,紧接着又挥舞木棒打倒一人,便渐陷入重围,被堵在中间,再也没有突围的机会。那些人只是围着,任由游返挥棒如风,也不肯再露出破绽,让他逃了。
游返心中不禁后悔孤身出行,没有带任何随从,哪怕带几个东城帮的护卫也好。包围圈渐渐缩小,他不由绝望起来。
这时候,突然外围一阵哇哇惨叫声大作,只见包围圈外人头涌动,乱了阵型。刀光冲天,鲜血、衣服布片,碎肉、断肢纷纷飞向天空,又落了下来,可怖之极。
金鼠帮领头的人也吓得哇哇大叫,剩余的帮众更是不顾已围困住游返,连忙像潮水一般褪去,现出一个空档来。
只见凌孤手中厚背刀飞舞,不断斩杀着面前之人,所有人不曾能挡他一招,慢他一步。血光飞溅,凌孤一步步向前踏出,竟如入无人之境。
金鼠帮首领看见他只有一人,怒喝道:“给我上,他只有一人。”可是周围的手下人却不敢上前,纷纷后退,将后面不知情况的同伴也往后挤。
游返轻松与凌孤汇合。凌孤横刀而立,问道:“你没事吧。还好我经过这里,否则你便没命了。”游返轻声道了一声谢。
金鼠帮的人被吓破了胆,前面的人要往后退,后面的人要向前冲,两边相抵,顿时乱成一套。
凌孤冷哼道:“你们还敢上来么?”他刚刚施展快刀,一路杀来,却如同砍瓜切菜一般,这时脸上杀气未去,横眉冷目,尤为可怖。将这群混混镇住,不敢再往前一步。
凌孤让游返先走,自己殿后。却听得一声:“慢。”只见对面一人排众而出,向着这边叫道:“游返,你给我站住。”却是庄老二。
想来这时他是收到游返被抓住的消息,这才匆匆赶来。不料游返却被救了出去。他顿时气道:“游返,你偷了我金剑山庄的钱财宝物,还将三大房的人给弄走了。你赶紧将人交出来,否则我定饶不了你。江湖上的高手,我认识的多了。随随便便请出一个来,足以要了你的小命。你现在乖乖将东西还回来,看在三娘份上,我可既往不咎。”
凌孤看着庄老二,转头对游返道:“这人啰里啰嗦,要不要现在砍掉他?”
庄老二这时已经看到地上满是血泊,不少人这时躺在血泊中不住呻吟,不是血肉绽开,便是缺胳膊少腿,令人作呕。他听了凌孤的话,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游返回答凌孤的话道:“你杀不了他。即便杀得了,也要把自己搭进去,不值得。”
他看着庄老二,冷冷道:“二庄主,听说最近你和宋观宋大人走得挺近的。”
庄老二的心陡然提起来,生气道:“你跟踪我?”
游返笑道:“那里敢?宋观是朝廷大臣。小侄要提醒一句,宋大人是朝廷重臣,可不能上茅厕淹死,走路摔死,过桥掉下水,吃饭被下毒。若是如此朝廷大臣,被人趁机杀了,我大宋可少了一位为民做主的好官。”
他口口声声为宋观着想,但却令庄老二全身冷汗,大声道:“小兔崽子,你敢打宋大人的主意。今日这里在场之人都听到了,你要杀朝廷命官,我要让官府拿你治罪。”
游返哈哈大笑:“小侄只是提醒一句,又有何罪之有?”他慢慢向外后退。凌孤挡在他身前,没有人敢靠近。终于还是让两人全身而退。
庄老二气得直跺脚,指着金鼠帮的人大骂:“他们只有两个人,你们几十人居然不敢上去,真是一群废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