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错究竟在想什么?
白潇不是沈错他们不止人隔千里心更是相隔天涯她当然无从猜测无法理解。
沈错挂断电话烦躁地在仓室里踱起了步子——是的他正在船上而这艘外表完全就是普通富豪游轮的冰霜号里实际上却隐藏着沈错最大的秘密这艘游轮从本质上来称呼称它为海上移动实验室还会更贴切些。
此刻的冰霜号正在爱尔兰岛以西的公海海域上游弋它名义上的主人却不是沈错而是一个没落的法国小贵族。那位伯爵先生酷爱海上旅行变卖掉所有祖产只为能够坐拥着一艘私人游轮在海上自由漂流到终老。
说起来这位伯爵先生还是一个浪漫而又带着苍凉色调的妙人或者他还拥有许多艺术家的气质可是除了沈错集团的核心人员谁也料想不到这样一个人却与沈错这个标准的商人有着无比深厚的友情。
“我亲爱的沈你在烦恼什么呢?”本就优雅的法语从克洛德.伯恩斯坦的嘴里说出来更仿佛带上了诗歌的韵律“我们在海上这里是大海……嗨朋友大海如此广阔你的心胸不正应该也像它一样吗?让所有的烦恼都像这海中的泡沫悄悄地融化在这宽广的海域里不是很好吗?”
沈错转过身向克洛德耸耸肩微微苦笑也用法语道:“可是克洛德。我的烦恼却像深海中的黑石油它哪怕是消散开来也会带起一片枯萎。更可怕地是它只要火星轻轻一点。就可以烧成熊熊烈火煮沸我心里的整片海洋!”
克洛德有些不雅地张大嘴巴很是惊愕好一会才说:“沈我从来没看到你这么烦恼过甚至我曾经以为你都不知道什么才叫做烦恼因为你总是一副没有什么能将你难倒的样子。”
“克洛德我有问题想要请教你。”沈错为坐在中央沙上的克洛德倒上了一杯圣泽门干红。在带着暖黄色调地仓室灯光下他的眼瞳显得格外温润忧郁“在你下定决心一生都远离大6只在海上漂流的时候你的心情是怎样的?”
“我很平静、愉悦我觉得……我跳开了所有的枷锁我会去到我最渴望的自由天堂。”克洛德微微笑了。神色悠然。
“你当时……就没有一点点犹豫和留恋吗?”
“为什么?我为什么要犹豫?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不是吗?我不是一个喜欢自己向自己反悔的人。”克洛德轻轻摇晃高脚酒杯做着醒酒的动作“至于留恋那是肯定会有的。可这样地情绪并不能影响我的决定相反它将成为我一生珍藏的美丽印记。它更让我知道我能来到这片大海上。漂流一生是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而我需要怎样去珍惜现在的生活。”
“那么你在海上漂流已经快十年了海上的种种危险虽然一次次地被你躲过。可是。你不寂寞吗?你不厌倦你不害怕吗?”
“人的一生中。无论何时都在与危险搏斗。即便是在6地上也同样可能出门遭遇车祸回家遭遇劫匪这与海上地危险又有什么不同呢?战胜它我会更加感觉到自己的价值!”克洛德轻一口色泽鲜亮的红酒脸上露出赞叹陶醉的神色“寂寞都是人强加给自己的我过我想要地生活怎么会寂寞。哪怕……我这一生都得不到一个温柔的爱人相陪伴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你还是在遗憾……”沈错叹了一个气。
“是的我在遗憾……”克洛德地神色也有些落寞了“可是这又怎么样?我想要得到一些就必须舍弃一些这就是代价。”
两个人都沉默了良久沈错方又低低问出一句:“值得吗?”
“我告诉自己值得!”克洛德饮完杯中最后一点酒轻轻将杯子放下然后站起身带着微笑离开了沈错在冰霜号上的小居室。
可沈错还是觉得他的背影有些落寞。
值得吗?这个问题沈错与其说是在问克洛德还不如说是在问自己。
值得吗?
这一刻沈错的脑中浮现出遭遇枪战那夜的情景那夜他奋力将白潇扑倒他想用身体保护她可白潇却用尽手段反而反过来要去保护他!
那时鲜血如火而情急之中白潇以红唇封住他的伤口红唇更如火!
那把火一直烧融到了他地骨髓里。
他后来就总在想白潇为什么会有那样地勇气?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宽容?
那个晚上严格说来根本就是他沈错连累了白潇!
所以某些时候甚至表现得暴力地白潇在沈错的眼里却是温柔的。
她温柔的不是言行而是她的心。
沈错是一个很谨慎的人轻易不肯许下承诺也轻易不会表露感情。他如果肯表白了那就是真的许下全部了。
可是白潇却告诉他:恨不生同时。
为什么是“恨不生同时”?他们明明算是同龄人的。
到沈错终于明白何为“君生我未生”之意时一切也都晚了。
在意?不在意?对于白潇曾经的身份说到底沈错还是在意的。
他的在意不是厌恶不是避忌而是不知该如何面对白潇。
最开始他觉得白潇可爱后来他觉得白潇固执再后来他又觉得白潇温柔。即便她给大多数人的印象都是坚硬爽朗、任侠强横——在沈错的眼里白潇一切硬朗的成分都是被剥除的在沈错的眼里白潇就是纯粹的女性化的惹他怜惜。
而实际上这一切却是那么的荒谬和一厢情愿原来说到底沈错认识的那个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白潇不是完整的白潇!
加上了白夜的二十年白潇又会是怎样的白潇?
所以沈错即便一如既往地关心白潇却又要问自己值得不值得了。
然而这个答案克洛德无法给他。
他也只能像克洛德一样问自己然后自己回答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