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子淩对胡三的半天没有反应并不着急。他的目光停在了那个从他进林就看见了的那只白色的狐狸身上。这只狐狸,让他觉得奇怪的紧。
柏子淩和柏子清不同。他没有柏子清的淡然,他对任何他感兴趣的事都抱着持续且浓烈的好奇心。他更像他的父亲,对这世间所有的灵异之说,神鬼之论都坚信不疑。就如此刻,他越看那只狐狸越觉得这只狐狸的神态甚至动作,都颇为奇异,他甚至大胆的把这只狐狸和他刚才听到的声音联系在一起。如果说,那个他遍寻不着的声音就是这只狐狸发出的,那他的一切疑惑就会迎刃而解。
“我和温时初并无来往,他叫你来找的,或许不是我。”胡三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衬现在斩断和柏氏家孩子的因果,这个孩子,给他一种不祥的预感。
“阿一。”柏子淩没有理会胡三,他看向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阿一,板起了脸,说道:“我现在亲眼所见,你私入禁地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了。下山以后,我会跟我阿爹说,让他把你们一家人赶出十里村去。村规大如山,就算是我阿兄想要维护你们,恐怕也有心无力。”
“柏子淩,你……”阿一怒极,他万万没有想到柏子淩会在这个时候反咬一口,恩将仇报。
“我怎样?”柏子淩仰起头来,说道:“你私结妖类,就是让你的阿爹阿娘知道了,也会先打死了你。又与我何干?”
“我私结妖类?柏子淩你血口喷人。我好心带你上山,你却平白诬陷于我。就是见了柏家老爷,我也要据实相告,我不信柏老爷会和你一般不明情理。”
“你没有私结妖类?”柏子淩背着手踱了几步,转到阿一的身后,微一弯腰,从靴筒中抽出那把匕首,隐在袍袖之中,大声的喊道:“那只白狐狸就是胡三。你跟胡三有来往,不是私结妖类是什么?”
胡三不肯答应给柏子清治病也在柏子淩的意料之中。但他是不会接受这个结果的。当然,他还是不甘心把那块石头和那封一个字的信拿出来,因为他觉得,就算是拿出了那些东西,胡三也未必就肯应允他的请求,到时候鸡飞蛋打,徒然悔之无及,还不如依着他自己的法子拼上一拼。他当然还不能肯定胡三就是那只白狐狸,但现在这个情形,他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他这句话一出口,阿一惊了,胡三也惊了。
“真是个狡猾的小鬼。”胡三虽惊却不惧。柏子淩就是再狡猾,以他一个凡人,还仅仅八岁,在他的面前,根本就折腾不起多大的浪花来。
阿一却害怕了。他并不是因为胡三是白狐而惊惧,他怕的,是柏子淩这么突然拆穿胡三的身份,胡三会不会对柏子淩动了杀机。无论柏子淩怎么对他,他都是柏家的二少爷,柏子清的亲弟弟,是他带柏子淩上的莽山,万一柏子淩有什么好歹,他是无颜去见家人和柏氏父子的。
“真是个呆子。”阿一在心里暗暗的骂着。他不说,不代表他没有怀疑过胡三就是那只白狐。只是胡三既然有意掩饰,他也不会去拆穿真相。妖又如何?至少从他认识胡三到现在,胡三都不曾做过什么伤害他的事情。再说了,无论胡三是人还是妖,都不是他能够招惹的,他还不至于狂妄到会以为自己能够抵挡胡三的雷霆一怒。
“呵呵。”胡三冷笑了起来。
听到他的冷笑,柏子淩眼神中闪过一丝喜色,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他就怕胡三没有反应,只要有反应,他的计划就能进行下去。
“你这小鬼倒也胆大,你就不怕我杀了你?”胡三这句话一出口,就连阿一也都暂时放下心来。
“你要杀我,还会跟我说这么多话么?”柏子淩说着,身子却又往阿一身后躲了躲。
“狡猾的小子,你既是不怕,为何还要躲?”胡三话音刚落,只见那只白狐张口吐出一团金光,化成一条金光闪闪的绳索,绕过阿一,将他身后的柏子淩绑了起来,吊在了空中。
柏子淩在绳索向他飞来的时候已经把袖子里藏着的匕首拿了出来,不料看似锋利的匕首竟割不断那绳索,还是被那绳索连人带匕首都捆了个结结实实。
“三兄。”阿一不得不说话了。虽然他万般不愿与胡三交恶,但柏子淩,他却非救不可。
“没你的事。”白狐看向阿一,胡三的声音这次没有任何掩饰的,赫然从白狐的嘴里发了出来:“取赤练火蟒毒涎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若是你,是不会在别人的身上浪费时间的。”
“可是柏子淩他……”
“你放心,我不会杀他。”白狐似笑非笑的看着阿一,说道:“只是你若是错过了时辰,再想取那赤练火蟒之毒就不可能了。”
“什么时辰?”阿一看了看在空中吊着还在不停挣扎的柏子淩,决定还是先取了毒涎再说。若是胡三不肯放了柏子淩,他就是在这里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冰心素蕊兰开花的时辰。”胡三慢悠悠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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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府的下人们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今天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们的记忆是空白的。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柏老爷和夫人不见了。据大少爷说,他们出门去舅爷家走亲戚去了。可大家在柏府做了这么多年,谁都没有听说过有什么舅爷。再说,府里的人竟没有一个人还记得老爷夫人是何时出的门,就连门子丁伯和虎豹勇彪四人对此也都茫然不知。但大少爷这么说了,谁也没那个胆子提出什么质疑。
家里突然就多出来一个客人。说是客人,其实也就是一个又老又邋遢的道人。柏大有敬仙,这一点十里村的人都知道,家里有道人来访也是平常事,只是这个道人是何时来府的,就像柏氏夫妇离府一样,都让人摸不着头脑。
“道长。这样柏府里的这些下人们,都不会有什么损害么?”柏子清不放心的问。
“放心吧。”老道人左手拿着一只野雉的翅膀,右手拎着他的酒葫芦,一口酒一口肉,吃喝的红光满面,嘴角流油,不亦乐乎。
“他们都跟了我家很多年了,是我们柏家的灾祸,不应该让他们跟我们一起承担。”柏子清叹了口气。
“小女娃。你倒是好心。”老道人用袍袖擦了擦嘴,说道:“有一件事,老道人想不明白,你好好一个女娃娃,为什么偏要扮作男人。”
“这事说来话长了。”柏子清不满的看了一眼老道人,说道:“你答应我吃饱了就带我上山救我兄弟的,现在吃饱了吧?怎么又要听起故事来?”
“你兄弟不会有事的。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么?别的地方,我就不敢保证了,若是进了莽山你们所谓的禁区,那必是无碍的。”老道人也不着恼,笑嘻嘻看着柏子清,说道:“要不然这样,你一边说故事,我们一边上山。”
“怎会无碍?我们村里可是有人进了禁区再也没有出来的。若不能救出我家阿淩,冰魔珠固然没了,我刚才答应的拜你为师的事情,也一并作罢。”相处了一段时间,柏子清已经摸清楚了老道人的脾气,虽然对他的本事心中敬佩,却倒也没几分惧怕。对柏子淩,柏子清自然是牵挂的紧,可这老道人不急,她也只得耐住性子慢慢的等。
“你们村里进去的人,身上并没带着冰魔珠。”老道人嘟嘟囔囔的道:“也罢,既然你这么着急,看在你是我徒弟的面子上,我便和你进一次禁区,见一见故人。”
“那快走。”柏子清心急如焚,急忙站了起来。
“你这体质,恐怕是不能走进山里去的。”老道人从怀里摸了半天,取出一条鹅黄色四角结璎珞的帕子来,递给柏子清,笑嘻嘻的道:“你现在给我磕头,叫我一声师父,这件宝贝便送给你做见面礼。”
柏子清接过帕子看了看,竟是极精致的一张绣帕,帕面四角上各有一朵绣的摇曳多姿的兰花。这绣帕柏子清极为喜爱,便毫不客气的收了起来。
“不喊师父这礼是不能送的。”老道人欲待夺回绣帕,柏子清后退了几步,抢先将帕子塞进了袖中。
“这明明就是女子用的绣帕,送我正合适。”柏子清展颜一笑,道:“子清有言在先,不见到我兄弟无恙,这声师父,我是不会喊的。”
“你就是拿了这件宝贝,没有法诀,也是无用。”老道人哼了一声,悻悻的道。
“既然道长要带我上山,这代步的法诀么,恐怕还是要传下来的吧。不然,子清又如何进的了这莽莽大山。”柏子清不慌不忙,笑盈盈地说。
“你倒真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老道人脸上的神色复杂,说不清是忧是喜,叹道:“也罢,我就把这蕙兰锦帕的法诀传于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