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干什么!嚷什么嚷,唔……们东家虽然恨……地善良,可你嗷……饭也要等我们七……完了再来嘛!”
来人语气很是仓促,含混不清之间,透着一股子浓浓的不满和不耐。
“这位大哥,我不是,不是要饭的,我是来买药的!”
台阶下面,少年慌忙摆手,朝着那个不知是从大堂哪个角落里窜出来的,满脸**色并且嘴角周围还糊着一层油光的矮胖青年,虚声解释到。
“噢?”
听了这话,矮胖青年那双绿豆点大的小眼睛霎时间瞪得牛大,盯着少年打量了老半天后,一口夹杂着肉沫的饭渣便如六月里那含苞待放的假苹婆①,因遭受了初夏那毫不遮掩的纵情挑逗,猛地在少年面前炸裂开来。
“大哥,你……没事吧?”……
“没,没事,只不过你那笑话实在太……咦!人呢?”
白肥短粗的胖手,抹拭着嘴角那粘着的残渣,矮胖青年上气不接下气的摇了摇头,眼角却是闪烁着泪花,可等他再次抬眼朝着阶下望去时,除了那一地不堪入目的狼籍外,却哪里还有少年的身影。
“大哥,我在这儿。”
站在矮胖青年侧身后,少年伸手,轻拍青年背膀,衣着还是先前那般朴素,刘海一如既往的飘朗,看那样子,胖子青年那一口毫无征兆的‘吐息’,似乎并没有粘到少年身上。
“啊?光……天化日之下,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胖子一脸惊愕的指着少年,粗短的小腿战战不已,摆出一副‘你敢过来,我就敢尿遁’的架势,声色厉荏地冲少年磕巴到。
“我不就是闪得快了些么!怎么就跟鬼扯上关系了呢?难不成还要站在那里让你喷我……一脸!”
少年暗自腹诽,但其实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会如此轻易的便让过了矮胖青年的这一口‘阴招’。
矮胖青年的反应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虽然少年心里多少还有那么点委屈,和着那么点不爽,可为了阿妈,少年还是强忍住了想要暴走的冲动,恳切地对胖子讲到:“呃!……大哥,我不是鬼,我是来买药的!”
“你……你真不是……”
听了少年的解释,又重头到脚将少年重新打量了一遍后,胖子这才撤去了脸上那惊恐的神情,旋即颐使气指的哂道:“切!买药你不早说,白白耽误我这么久时间!”
“买药是吧,进来吧!”
说罢,胖子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冲少年一挥手,便大摇大摆地晃进了大堂,那架势,好像这万宝斋就是他家娘舅开的一样。
“要买什么药啊?你钱带够了吗?要知道,我们这儿的东西,可是非常非常贵的!”
厚重大气的红木柜台前,胖子一脸倨傲的看着那就像个乡巴佬,不!就是乡巴佬一样四处张望的‘穷酸’少年轻慢地说到,尤其是提到‘钱’和‘贵’的时候,那张挤满了板油的盘子脸更是恨不得颤上那么一颤,以此聊表他对于黄白事物的深厚感情。
“我……没……带钱。”
少年斯斯艾艾地应声到,可他那张能完全体现出青黄不接为何意的秀脸上,此时却挂满了心虚。
常言道:囊中羞涩胆气虚!
站在门外,对于这万宝斋具体怎么个‘贵’法,少年倒真还没啥直观的感受,可当他的前脚跨过了那道尚留有新漆亮泽的门槛后,看到那飞龙走虎的锦绣帘子,帘子前置着的线脚流畅的楠木桌子,桌子上摆着的中空镂花的白玉瓶子,以及瓶子里插着的金浇银铸的黄白叶子时。
少年这才明白,赶车青年为何会如此诧异地对他说出那番话,为何万岭城东的人会像对待乞丐那样对待他,为何……
“什么?没带钱!”——
兀地一声尖喝,向那正暗自忐忑的少年排山倒海似地推压了过来。
胖子翻脸比翻书还快,一改先前震怒之色,阴测测的看着少年,咬牙切齿道:“小子,这么说,你今天是刻意过来消遣我的咯!”
“没,没有,大哥!我真是来买药的,我有……”
少年连声辩解,可话尚未讲完,便听得内堂传来一阵极为刺耳的叫骂声。
“谁呀?谁敢在咱们万宝斋撒野,作死啊!”……
骂声犹尽,只见俩个一老一少、一矮一高、一肥一壮,身着暗紫色华服长得颇为相像,且都挂着一脸张狂的人从锦绣帘子后闪了出来。
“诶!舅舅,表弟,您们怎么出来啦?”
但见来人现身,矮胖青年立马从柜台里抢了出来,眉眼嬉笑,点头哈腰地冲着来人问候到,而那张圆胖横肥的脸上此刻哪里还寻得到先前对待少年时的那副阴狠冷辣。
“这怎么回事呀?”
华服中年尚未开口,他旁边那高壮青年倒是率先抢到。
“表弟,这小子身无分文,居然还叫嚣着要到咱万宝斋来买药,您说可笑不可笑!”
矮胖青年毕恭毕敬的解释到,口中虽称‘表弟’,但那副谄媚的姿态,怕是比对他自个的亲爹还好。
“哼!我还以为多大的事,结果却是一个小叫花子,就‘他’也值得你杀猪般的闹闹?”高壮青年一脸倨傲,扫了少年一眼,却是转头不满地对矮胖青年叱到。
“我不是叫花子,我真是来买药的!”
少年大声声辩到,他虽然心虚,可那也只是为‘钱’所累,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失了勇气、骨气,心甘情愿的矮人一等,因为他,也是一个有性格的人!
“呵!不给你一般见识,你还真当这万宝斋是慈堂善房咯!”
高壮青年怒极反笑,他全然没又想到,眼前这个苗条得就跟竹竿一样的‘小叫花子’竟然敢在他说话的时候插嘴?这对于一向眼高于顶、盛气凌人的他来讲,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搙袖拊掌,高壮青年正欲上前开导开导少年,可他身旁那个一直未曾开口的华服中年人,却在此时倏然扬手插到:“桓儿,不得无礼!”
“是,孩儿知道了!”
见老头子发话,高壮青年也只能是讪讪作罢。
“小兄弟,你真是来买药的?”
华服中年生的慈眉善目,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一股令人心怡的磁性,使得大堂内本还有点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下来。
“嗯!”少年心中顿生好感,微笑着看向华服中年,重重地点了点头。
“小兄弟,既然是买药,那为何你不带钱呢?”华服中年缓缓问到。
“我带了,不过不是钱!”
似是担心误会再生,少年一边应着,一边却将手伸进了短衫的交领中。
“噢?”
华服中年眉梢微微一扬,旋即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少年。
他本以为少年可能是某个大家族或是大人物手下的跑路小厮,到万宝斋来也确实有缘可循,所以精于世故的他,才会表现得如此和善,可少年接下来的举动,却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
万宝斋是什么地方?那是国主为了收罗和贩卖各种奇物所设的巧淫之地,寻常人若是身上没个千儿八百的,根本就不敢踏进门来,可眼下这名穿着委实寻常的少年,既不是别人派来的,且又身无分文,既没有脑残,却还敢到万宝斋来,莫不是……
想到这里,华服中年那双无时无刻不在流淌着和善慈蔼的双眸,不禁突突一亮,原本平和的心态也在此时,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喏!我带了这个来,我想把它卖了,然后换一些能补血养元的药材!”……
神思尚游天外,可一个圆柱形的物体却突兀地捅到了华服中年眼前。
“啊?你干什么?”……
……………………
PS:注①——假苹婆,一种花,喜湿热,恋沃土,圆锥花序分枝多,柔弱,无柄,腋生,通常短于叶,多少被以绒毛,萼5裂几达基部,裂片矩圆状披针形,长约6毫米,雄花的较短,扩展,淡粉红色,外被星状小柔毛,雄芯柱短于萼而通常内弯,花药10枚,近无柄,生于雄芯柱的极短裂片的外面,形成一顶生的圆头,初夏绽放,花期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