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走秋来,秋走冬至,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过在这个地方却是感觉不到冬天的寒冷,这枝南当真好地域,任外界如何变化,这里始终如一。
岳楚人的肚子也高高的隆起了,相较于怀着丰年非那时他懒洋洋的状态,这一胎却活泛的很。有时半夜睡得正香,也会被他各种翻身伸胳膊踢腿儿的吵醒。
也怪不得玉林老和尚说这一胎是个练武的好苗子,确实不消停,这个精神头不去练武都可惜了。
尽管有些累,不过岳楚人还是很高兴的。她这辈子是甭想拥有那飞来飞去气拔山河的武功了,自己的儿子能够做到,想想就美得慌。
在这竹海里一直很安静,丰延绍也如约的没有来打扰他们。阎苏倒是给她来了几封信,无不是说丰年潼已开始学习诗词了,尽管说话都不太溜。再就是说说阎靳,她总是给他写信,或是送一些补身体的药材。但阎靳很少给她回信,基本上都是要信使给她带个口信就算了。
最让岳楚人不爽的是裴袭夜,这厮自岳楚人给他去了那一封信之后,他时隔将近两个月才给她回信。信中各种猖狂,说她肚子里又有一个,还惦记着他儿子做什么?
大言不惭的德行气得岳楚人不行,他一口一个他儿子,丰年非俨然已经和他们夫妻俩没关系了似的。
相对比丰延苍十分淡定,毕竟之前他与裴袭夜有过君子协定,而且他心里也清楚,裴袭夜这么做都是故意的。他不想岳楚人忘记他,就专门的与她对着干,这招也很成功的让岳楚人记住了他,尽管是越来越烦他。
对于裴袭夜,丰延苍很大方的没有计较,因为他很享受裴袭夜那羡慕嫉妒恨的样子,能为他提供不少的乐趣。
竹海的天气有些微的下降,不过穿上稍厚的衣服就也感受不到了。绵延四下的竹子依旧苍翠,竹香飘荡,在这里住的时间久了,似乎身体里都散发出了竹子的味道。
湖边,摆着一把用竹子编织的藤椅。藤椅上坐着一人,白衣翩然,在这苍翠中格外显眼。
他拿着鱼竿在静静的钓鱼,身边的小桶里已钓上来了一条,个头还不小。
丰延苍从晌午开始坐在这里钓鱼,眼瞅着下午了,第二条还没上来。
其实要吃鱼也简单,叫人下去捞两条上来就行了。奈何某人心血来潮的说要吃钓上来的,他也只能听令的来钓鱼了。
其实钓鱼这活儿也不错,修身养性的好方式。
半晌,竹舍那边有人走了过来,细看,一身宽松的紫色长裙,大腹便便,而且走的相当慢。
岳楚人是刚睡醒,其实本来她还想再多睡一会儿的,但肚子里的老二不消停,把她吵得怎么躺着都不舒坦,最后只有起来了。
这老二好像是故意的,她起床了之后,这小子就老实了,再没一点动静,实在让她哭笑不得。
慢慢的走向丰延苍,他也转过头来看着她,四目相对,两张脸上都绽开了笑。
“钓到几条了?”开口,嗓音还带着初起的沙哑。
“一条。”回答,他一边站了起来。
“有多大?若是够大的话,也够吃了。”走过来,她毫不客气的占据了藤椅,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微微眯起眼睛,看得出,她很舒坦。
“不急,若是天黑也没鱼儿上钩,就只吃那一条吧。”站着,丰延苍的手很稳,手中的鱼竿一直没怎么晃动。
“随你,反正我有的吃就行。”岳楚人管不了那么多,西斜的太阳照在脸上,暖洋洋的。
纤薄的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眉目间尽是安逸。这种生活他很喜欢,若是可以,他希望这辈子都在这里不出去。身边有她相陪,他已别无所求。
这边丰延苍在享受此时的气氛,不料靠在藤椅上的人儿开始哼起了小调。她没正经的学过唱歌,但模仿起来还算惟妙惟肖,以前总是会在做事时哼唱的甩葱歌,到了她嘴里就多出那么几分搞笑猥琐来。
身边的人慢慢的皱眉,随着她的哼唱,那眉头皱的就越紧,但某人完全不知,兀自哼唱的开心。
“你把要上钩的鱼吓跑了。”实在忍不住,丰延苍绝对眼见着几条鱼游走了。
“嗯?”兴起的哼唱停止,岳楚人挑着眉梢仰头瞅着他,那表情足具威慑。
“待得晚上,你再折磨我不迟。鱼儿本来都要咬钩了,但听了你的曲儿,尽数被吓跑了。”低头看着她,瞧着她那不满的模样,忍俊不禁。
“你钓不上来鱼,反倒怪我唱歌不好听。你若是再说我唱的不好听,我可扯高了嗓门开唱了。”这威慑绝对管用,丰延苍的唇角都几不可微的抽搐了下。
“好听好听,这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曲儿,天上地下绝无仅有。”赶紧夸奖,某个人儿才算是满意。
眯着眼睛重新靠回藤椅中,每次故意的找茬儿让他哄她说些违心的话,她就很开心。
“其实这歌儿啊,我都很久没唱了。也没什么特定的词儿,就是哼着调儿玩玩罢了。以前在寨子里,有时会有村民来找我帮忙办事儿,我高兴的时候就一通乱唱,他们就恭维我唱的好听。哈哈,现在想起来真搞笑,其实好听不好听我自己知道。”因为她曾经录下来过,然后自己一听,瞬间斯巴达了。
“看来,你以前还是个惹不起的魔头。”听着她说那个世界的事儿,丰延苍也听得格外认真。
“你要这么理解也成,寨子里的村民都叫我岳师父,基本上家家有个头疼脑热大病小病,孩子夜哭不睡觉胳膊脱臼崴了脚踝的都来找我。平时呢,我基本不用自己做饭,时间一到,自动的有人来给我送饭菜。有时候好几家都来送,我一人儿吃一大桌子的菜。”眯着眼睛回想着,其实除了她一人很寂寞外,其余的都不错。
“听起来很不错,就是不知道,可有人对你有意?”这些事儿,岳楚人可是从来没说过。
斜睨他一眼,岳楚人轻哼,“我的名声很吓人的,都知道我鼓捣的那点东西,谁敢对我不怀好意?细数我们这一门的那么多门人,有伴侣的不过几十个。不过呢,都死的挺早的,可怜啊。”
“原来是这样。”轻笑,他很满意。
“瞧你笑得那德行,在寨子里没有对我有意思的,外面不代表没有啊。有时候去城里的药房送药,就总能碰见几个药剂师对我挤眉弄眼的。不过他们都太秀气了,不是我的菜。”说起这个,此时她也有几分沾沾得意。
“眼光很高。”没有不高兴,反倒夸赞起她的眼光来了。其实细想,他这一夸奖,又何尝不是夸他本人。
“那是。”歪头,她也不是那么好伺候的。
两人说话间,鱼竿有动静,丰延苍反应很快,手上用劲,鱼竿上扬,鱼线自湖里出来,果然挂着一条大鱼。
“钓上来了。”岳楚人一喜,瞧着丰延苍把鱼儿拉上来,她也站起了身。
抓住蹦跳的鱼儿一扯,稳准的扔进了桶里,丰延苍转身蹲在湖边将手上的鱼腥味儿洗掉,这才起身收杆。
岳楚人站在桶边往里看,两条鱼儿挤在一起,桶都显得狭窄了。
“这条鱼真大,咱们来的时候,这湖里的鱼儿四五条才够喝一顿汤的,这转眼间就长这么大了。”都说时间如白驹过隙,果然啊。
“待得明年,或许就有鱼王了。”收好了鱼竿,丰延苍走过来。
“好呀,到时做一顿全鱼宴。”看着他拎起桶,她也挎住他另外一条手臂。
“嗯,随你。”一手拎着桶,一手牵着岳楚人,两个人慢步的走回竹舍。
夕阳西斜,金色的阳光镀在二人身上,如此安逸。
时间过得快,新的一年即将到来,因着即将过年,岳楚人更想要丰年非回来。写了好几封信送到北疆去,结果也没个回音儿,气得岳楚人做梦都在骂裴袭夜。
肚子更大了,再用不过多久就要生了,丰延苍其实不太赞成丰年非回来。他若是回来了,岳楚人必定得操劳,本来肚子就大,他很担心她会累着。
但岳楚人管不了那么多,想起丰年非,她就会骂裴袭夜。
丰延绍派人送来了不少补品吃食等东西,毕竟这里不是皇城,最丰富的物资都在那里,相较起来,这里算得上匮乏。
叮当新婚几个月,肚子却是没动静,不过岳楚人给她看过,她和张恪也都不急了。这事情,随缘。
宫里又新送来一些补品,岳楚人坐在藤椅上,叮当蹲在地上整理,主仆俩难得的说说话儿。
“王妃也不用着急,依奴婢看,北王就是故意让您着急,他肯定会送小世子回来的,毕竟都这么久了。您若是着急了,那就着了他的道儿了。”琢磨裴袭夜,叮当倒是琢磨的挺准。
哼了哼,提起这个岳楚人就没好脸色,“他最好藏起来,若是让我见到他,把他腿打断。”
叮当轻笑,“那您的脾气就等着北王来的时候再发也不迟,现在就别较劲了,您肚子里的小世子也会受影响的。”
岳楚人慢慢的翻了翻眼睛,手却抚上了隆起的肚子。里面的小东西好像感受的到,也动了动的回应她。
抱起整理好的补品往书房走,刚走到门口时,叮当听见了点动静,步子一转,走向大门口。
探着脖子往外一看,惊讶出声,“皇上又送东西来了?这不刚送来一堆嘛。”
“怕他唯一的弟弟委屈了呗。”岳楚人调侃,其实丰延绍送来的大部分东西都是给她的。
“哎呀,不是,是北王来了!”叮当仔细一看不得了,真的是北王。
一听,岳楚人刷的站了起来,快步的走到门口看过去,果然。
一行队伍从竹林远处走来,最前方那匹通身杏黄风骚的马就是裴袭夜的坐骑。就是距离远,她也瞧得见马上的人,正是裴袭夜那厮。
而且他怀中还坐着一个小人儿,穿着一身和他一样颜色的长袍,头发束在发顶,英挺的小模样不正是丰年非么。
似乎也忘了刚刚说过,待得裴袭夜来了就打断他的腿,此时的注意力完全被自己的儿子夺走。半年多了,她已有半年多没见到他了,真的长大了。
护卫陆续的出现,便是一直在卧室休息的丰延苍也走了出来。
握住岳楚人的手,丰延苍垂眸看着她略显激动的模样,“儿子回来了,你打算一直站在这里看?”
回神,岳楚人立即摇头,随后扯着丰延苍快速的走了出去。
队伍行至湖边停下,那匹杏黄色的汗血宝马上,一大一小两个人也下来了。
丰年非自己会走路,且走的很利落。身上的袍子量身定做,小小的靴子也绝对的上等材料,不是一般的英俊。
裴袭夜那精致的脸庞上诸多得意,便是瞧见了岳楚人隆起的肚子很不顺眼,但身边有丰年非,他趾高气昂的很。
“儿子,那是你娘,去吧。”故意很大声的,明显就是让他们瞧瞧,丰年非有多听他的。
丰年非确实很听话,而且也一点都不认生,听了裴袭夜的话,便举步朝着岳楚人走了过去。
岳楚人看着他,鼻子隐隐的有些发酸,她的记忆一直停在他还穿着开裆裤刚学会走路那模样,谁知道,大半年过去了,他已经长这么大了。
“娘。”小小人儿开口,稚嫩却很清晰的话语进入每个人的耳朵。
“过来。”伸手,岳楚人看着他满目欣慰。
径直的走向岳楚人,他伸出小手儿,放在了她手里。
“儿子。”想要抱他,但身体不便,蹲下也不适,只能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丰延苍走至丰年非身边,一把将他抱起来,漂亮的凤眸中也尽是欣然,看着儿子长大,他心里也是高兴的。
两张脸,一大一小,却是有诸多相似之处。岳楚人看着他们俩,不禁笑起来,“这才是父子俩嘛,不像某个人,是个冒牌货。”
这话声音不小,裴袭夜自是听到。重重冷哼一声,精致的娃娃脸上诸多烦躁。
丰延苍微笑,看着怀里的儿子,漂亮的凤眸中亦满是欢喜。
“叮当,送小世子和王妃回去。”将丰年非交给叮当,看着他们三个走回竹舍,丰延苍转身走向裴袭夜。
“尽管本王不想说,但还是要说一句,多谢北王将他照顾的这么好。”拱手,这句话大部分属真诚。裴袭夜对丰年非如此上心,让他也有些自叹不如,当然,这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裴袭夜不领情的敷衍似的拱手回礼,“勤王不必客气,朕所做的与别人也没多大关系,勤王也不用道谢。”
丰延苍至始至终眉目含笑,风度犹然。相比之下,另某人却是没什么风度可言。
竹舍中,叮当万分稀罕的抱着丰年非不松手,细细的看他的脸,一边惊喜赞叹,“王妃,小世子长大了好多,还有这头发,好黑啊。”束起的头发余下一掌的长度,束发的是一枚做的精巧的黄金发冠,上面还镶嵌着一颗红宝石。这一身行头从上至下,没一件便宜的。
“把他放下来吧。”坐下,岳楚人随手拿起身边小几上的水果递给他。
站在了地上,丰年非很稳当的朝着岳楚人走了过去,接过果子一边瞅着岳楚人,“谢谢娘。”
听他说话,岳楚人不禁的笑起来,“儿子,你是不是都忘记我了?”
抱着果子,丰年非想了想,俊俏的小脸蛋闪过片刻的迷茫,他还不是很懂大人的话。
“行了,不说那些了,过来。”拉着他到自己的面前,岳楚人微微俯下身子抚摸他的脸蛋,怎么看都看不够。
丰年非也听话的任她抚摸,片刻,他眼睛溜溜转,固定在了岳楚人隆起的肚子上了。其实他早就好奇了,为什么别人的肚子都没这样,只有她的会这样?
岳楚人自然是看到了他在注意自己的肚子,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妈妈的肚子里有个弟弟,你喜不喜欢弟弟?”
“嗯。”一说弟弟,他倒是懂。摸着她的肚子,一边点头。
“宝贝儿,无论妈妈再生几个弟弟妹妹,你都是哥哥,都是妈妈的第一个孩子。”看着他,岳楚人忍不住拥住他。
丰年非倒是也很乖的贴在她隆起的肚子上,眨巴着眼睛,眸子黑亮。
裴袭夜带着丰年非,真是十分的尽心,这一点不止是岳楚人给予了肯定,便是丰延苍也承认。
一把特制的小型弓箭,丰年非也能像模像样的拉开射出,那姿势相当到位,步子也迈的开,小小年纪,很有力气。
裴袭夜蹲在他身边看着,精致的眸子里尽是骄傲。待得他独自射出一箭后,他走至丰年非身后握住他的手,两人合力拉开弓箭,随后咻的射出去,远处那在飞在半空的鸟儿瞬间被射出去的箭穿透,扑棱棱几个翻转掉进了湖里。
一看射中了鸟儿,丰年非开心的蹦起来,裴袭夜松开他的手站起身,偏首看向站在一旁的那夫妻二人,眉目间满是傲慢。
岳楚人红唇弯弯,“裴钱货,你倒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我的儿子被你养的这么好,看来我还真得报答你。”
“报答?以身相许的话,朕也要你。”便是她变成什么模样,他想,他也不会拒绝。
岳楚人给予一声冷哼,旁边丰延苍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只是看他那表情,丰延苍就猜得到他脑海里想的是什么。
“别说那些废话,我会在合适的时机报答你,你就等着吧。”微微眯起眼睛,岳楚人这‘报答’可是想了很久的了。只是现在不方便,待得生下老二寻到机会,绝对让他‘惊喜’。
裴袭夜半信半疑,他不相信岳楚人会有什么好心,心下细思日后一定得小心些。但他现在根本想不到,他万般小心也是没躲过,便是他当做亲儿子的丰年非,也帮着他娘一起算计了他。
是夜,一张大床上,两大一小三个人共同躺着,那最小的人儿躺在中间,穿着白色的亵衣亵裤,头发松散开,俊俏的模样就像个小姑娘。
岳楚人侧身躺着看着他,这孩子真的很乖,就像在肚子里那时候似的,不会随意的乱动。
“儿子,以后就跟妈妈在一起,不要再去北疆了,行不行?”摸着他的小手儿,满目温柔。
这样的问题,丰年非理解不了,但眼睛睁得很大,滴溜溜的转着,一看就很机灵的样子。
“你这些问题他未必能懂,不过看眼下这情势,他未必能离得开裴袭夜。”丰延苍倚靠着床头,唇角含笑的看着丰年非的小脚丫,确实长大了,脚丫子都比以前长大了许多。
“我知道,而且瞧着裴袭夜那样子,好像这真的是他儿子似的。”略有不满,不过心底里却也欣慰,裴袭夜能将他视如己出,于某些层面,她好像真的很无情。
“是啊,一口一个父王,我这个爹可有可无。”抬手在丰年非的小脸蛋上刮了一下,惹得小人儿往岳楚人那边挪,躲开他。
岳楚人轻笑,低头轻吻他的脸颊,他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奶味儿,很好闻。
丰延苍看着他们俩,漂亮的眸子里荡漾着浅浅的安逸。
“今儿你说要报答他,是不是那时你曾与我说过的那件事?”下午那时她一说,他就隐约的猜到了。不过,他觉得裴袭夜会恨死她。
岳楚人挑了挑眉,拨弄着丰年非的小指头一边略显得意的点头,“他那么喜欢孩子,就自己生一个喜欢呗。整天纠缠着我儿子,他现在年纪小尚可,待得长大了他还要纠缠?那成什么事儿了。所以呀,这份儿大礼我必定要送。”那时去北疆皇宫,曾见过的那个裴袭夜的姬妾就不错。而且貌似,他也蛮宠她的,就她了!这份礼,包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