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俞五不但是江湖中的名侠也是名士才子惊才绝艳洒脱不羁。俞六却完是另外一种人就像他自己所说的他看来确实像是个粗人粗手大脚平凡朴实。一张方方正的脸上连一点聪明的样子都没有只有在微笑的时候才可以看到一点俞五的影子。可是现在每个人都对他有了好奇心都觉得他并不像外表看来那麽平凡简单了。每个人都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因为每个人都想知道他究竟是个什麽样的人。
“你从来没有在江湖中走动?平时你都在做些什麽事?”
“什麽事我都做”俞六回答:“只不过通常我都在替别人盖房子。”
“你是个泥水匠?还是木匠?”
“泥水匠我也做木工我也做”俞六道:“只不过通常我都是在打样子。”
要盖房子一定要先把样子打出来也就是先把图形打好房子应该盖多高?屋顶应该有多大斜度?能够承受多少重量?地基应该打多深?每一点都要计算得极精确绝对错不得。只要有一点错房子很快就会垮的。
挖洞也一样也需要计算计算距离计算力向只要有一点错出口就不在原来计划中的地方了。如果他把那条地道的出口挖到杂货店外面挖到无十三的面前去。那麽他就等於替他自己和这些人挖了个坟墓。
大婉叹了口气。“现在我才知道你五哥为什麽要特地请你来挖洞了。”大婉道:“要挖那麽样一条地道一定比盖房子还难。”
“那条地道也不是我一个人能挖得出来的刚才坐另外三辆马车走的人全都是我的帮手。”
这当然也是已计划好的那些人来的时侯帮他挖地道走的时候又可以替他把无十三诱入歧途每个人都挥了最大的效用。
“他们当然都是你五哥派来的都是丐帮的子弟。”
每个人都认为如此俞六却又笑了笑道:“他们也不是丐帮子弟”他说:“他们郡是帮我盖房子的人所以他们也会挖洞。”
每个人都很意外。“这件事全是你计划的?”
俞六微笑:“我五哥既然要我替他来做这件事我当然要替他办好。”
如此周密的计划如此庞大的行动居然全是这麽样一个“粗人”主持的。他看起来虽然还是粗租脏脏笨笨的手上脸上衣服上鞋子上全是泥连指甲缝里都是泥可是已经没人会觉得他又粗又脏又笨了。
只有人问:“你五哥呢?”
俞六叹了口气:“他把这件事交给我自己就什麽都不管了。”
铁震天忽然也叹了口气:“如果我也有你这麽一个兄弟我也会像俞五一样什麽都不必操心了。”
他叹气的时候眼睛却在盯着绝大师每个人都知道他一定也想起了他的兄弟铁全义。他的兄弟也许此不上俞五的兄弟可是他的兄弟却可以做得出别人的兄弟做不到的事。他的兄弟随时都可以为他而死。
绝大师没有反应。不管别人说些什麽他都好像没有听见。
子夜。他们上车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现在只不过走了两个多时辰。每个人都认为俞六一定会连夜赶路的可是每个人都想错了。
他们刚走入一个很大的市镇刚经过一条很宽阔的大街。从窗车中看出来街道两旁的店虽然都已打烊还是可以看得出这市镇的繁荣热闹。就在他们往外面看的时侯车马忽然转入了一条死巷。
巷子的尽头处没有路只有一户人家看来无疑是个大户人家。朱门大户门外蹲踞着两个很大的石狮子还有条可以容马车驶进去的车道。朱漆大门是关着的他们的车马却直驶上这条车道。好像已经要撞在大门上了。就在这时侯朱漆大门忽然洞开车马直驶而入停在一个很大、很大的院子里。车马一驶入大门就关了起来车门却已被俞六推开。
“各位请下车。”
“下车?下车干什麽?”
“今天晚上我们就留在这里!”
“为什麽要留在这里?”
俞六笑了笑:“因为无十三一定也认为我们会连夜赶路的。”
每个人都认为他要连夜赶路所以他偏偏要留在这里。铁震天忽然也笑了笑:“这是个好主意!
院子很大屋子也很大昼栋雕梁新糊上的雪白窗纸在夜色中看来白得亮。可是屋子里什麽都没有没有人没有桌椅没有家具也没有灯光。虽然没存灯火却有星光月色。虽然有星光月色却衬得这栋一无所有的华屋更冷清凄凉。
俞六解释:“这是我最近替人盖的一栋房子屋主是位已退隐致仕的高官等到下个月中才会搬进来。”
现在下弦月还高高挂在天上所以这里连一个人都没有。
“刚才开门的人是谁呢?”
“也是帮我盖房子的人”俞六道:“我保证他绝不会泄露我们的秘密。”
这个人当然绝不会泄露任何人的秘密。这个人是个聋子不但聋而且哑又聋又哑又跛又驼又老对人生已经完全没有**世上已经没有什麽事能打动他。
一楝空空洞洞的华屋一个迟钝丑陋的残废一盏阴暗破旧的灯笼一个月冷风凄的春夜七个亡命的人破旧的灯笼在风中摇晃丑陋的驼子提着灯笼一跛一跛的在前面带路别人不愿看见他的脸他也不愿让别人看见他。
他将七个人分别带入了四间空屋。马如龙和俞六一间大婉和谢玉仑一间铁震天和王万武一间绝大师单独住一间。没有人愿意接近他他也不愿接近任何人。在一个春寒料峭的晚上一个像这麽样的人单独留在一间什麽都没有的空屋里前尘往事新仇旧怨一起涌上心头时他将如何自处?
每个人都觉得很疲倦了非常非常疲倦但是能够睡着的人却不多。谢玉仑没有睡着。地上铺着床草席她睡在草席上窗外的风声如怨妇低泣。
“你睡着了没有?”
“没有。”大婉也没有睡着。
“你为什麽睡不着?你心里在想些什麽?”谢玉仑又问她。
“我什麽都没有想”大婉道:“我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谢玉仑忽然笑了笑:“你用不着骗我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麽。”
“哦?”
“你在想马如龙”谢玉仑道:“我知道你很喜欢他。”
大婉既不承认也没有否认却反问道:“你为什麽不睡?你心里也在想什麽?”
谢玉仑的回答无疑会使每个人都吃一惊。
“我也跟你一憬我也在想马如龙”她叹息着道:“这几个月来他每天晚上都跟我睡在一间屋子里每天晚上我都可以听见他的呼吸声现在我怎麽会不想他?怎麽能睡得着?”
大婉没有再说什麽却忽然站了起来走到窗口推开窗户。在这个夜深如水的晚上一个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如果被人触动了心事她还能说什麽?
谢玉仑却好像还有很多话要说。
“我没有姊妹我这一辈子最接近的人就是你”谢玉仑说:“我从来都没有想到你会害我所以那天你忽然出手点住我的穴道时我实在吃了一惊。”
她叹了口气:“现在我虽然已经明白你那麽做是一番好意但当时却真的吃了一惊!”
大婉没有回头也没有开口。
谢玉仑又说:“如果那时候我已经完全晕迷反倒好些可惜我居然还很清醒你对我做的每件事我全都知道”谢玉仑慢幔的接着说:“那些事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她又叹了口气:“你把我带到那个衙门里去把我关在一间小房子里脱光我的衣服让我躺在一张又冷又硬的木板床上还带了一个男人来看我的身子每件事我都知道。”
大婉忽然也叹了口气:“那时候我以为你已经晕过去了所以……”
谢玉仑没有让她说下去忽然问她:“你知不知道那时候我心里是什麽感觉?”谢玉仑问:“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孩子第一次被男人看的时侯心里是什麽感觉?”
“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会知道”谢玉仑说:“因为你还没有被人脱光衣服还没有被男人看过。”
她忽然笑了笑:“可是我保证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大婉的脸色变了身子忽然跃起箭一般往窗外窜出去可惜她还是迟了一步。就在她身子窜起时谢玉仑已经从她背後出手点住了她的穴道。
谢玉仑要报复。大婉已经有了警觉所以已经准备逃走。这种想法当然绝对合情合理可是你如果这麽想你就错了完全错了。
大婉刚才变色跃起并不是因为她已惊觉到谢玉仑会出手。她根本没有听见谢玉仑在说什麽。刚才她变色跃起想窜出窗外只因为她看到一件极惊心可怕的事。一件她连做梦都没有想到她会亲眼看见的事。
如果她能说出来以後就不会有那些可怕的事生了。可惜她已说不出。谢玉仑一出手就点了她六七处穴道连她的哑穴都已被封死。她连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如果谢玉仑知道她看见了什麽一定也会大吃一惊的可惜谢玉仑不知道所以她还在笑笑得很愉快。
“现在你很快就会知道那时候我心里是什麽感觉了”谢玉仑吃吃的笑道:“因为我也要用你对付我的法子来对付你也要让马如龙来看看你。”
马如龙也没有睡。他想找俞六聊聊可惜俞六一倒在草席上就已睡着。俞六不是江湖人不是武林名侠也不是出身世家的名公子他没有名人们的光荣也没有名人们的烦恼。马如龙心里在叹息他也希望能做一个俞六这样的平凡人每天一倒在床上就能睡着。可惜他是马如龙。
窗户半开半掩风在窗外低吟他忽然看见窗外有个人向他招手。是谢玉仑在向他招手要他出去。
“我要带你去看样东西”谢玉仑的眼睛亮说:“我保证你一定会喜欢看的。”
她笑得又愉快又神秘马如龙当然忍不住要跟着她去。他们回到谢玉仑和大婉的那间房子里地上有两张草席。她把大婉放在一张草席上用另外一张草席盖住。
“你把草席掀起来看看”谢玉仑道:“先看这一头再看那一头。”
她要马如龙先看大婉的脚再看大婉的脸。马如龙照她的话做了。他先看了看这一头脸色就已改变再看了看那一头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忽然被人砍了一刀。
谢玉仑又笑了吃吃的笑着道:“我本来以为你不会这麽吃惊的因为你也应该想得到我一定会报复。”
马如龙的脸色看来更可怕过了很久才能开口问:“你要报复的是谁?”
“当然是大婉”谢玉仑笑笑道:“以前她怎麽样对我现在我就要怎麽样对她。”
“以前她怎麽对你现在你就要怎麽对她”马如龙将这两句话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听起来也像是被人砍了一刀。
“你是不是也把她的穴道点住?是不是把她放在这张草席下面了?”
谢玉仑点头一面点头一面笑。马如龙什麽话都没有再说却忽然把上面的一张草席掀了起来。谢玉仑忽然笑不出来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像是忽然被人砍了一刀狠狠的砍了一刀。刚才她明明是把大婉放在这里用这张草席盖住的可是现在草席下面这个人竟不是大婉草席下这个人赫然竟是那又又哑又驼又老的残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