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无陵叫他们岳父岳母。而他们对她的关心和爱又是如此的真挚,全身洋溢的温暖的气息又是如此的祥和。
舒清然不是傻子,自是意识到了这对夫妇与自己这具身体的关系。只是,她的灵魂并不是以前那个舒清然的,突然见到他们,那“爹娘”二字,着实叫不出口。只好来个此时无声胜有声,紧咬着唇,睁着圆亮亮的眼,软软的看看这面容慈祥的妇人,又转头看了看她的“父亲”,吸了吸鼻子,一头蹭进了两人怀里,再加她脸上还挂在被傅无陵弄出的几行疼痛的泪,那模样也是十分感人的。
女儿再大,再是嫁了人,终究也是自己的女儿。更别提舒清然对于舒赫夫妇乃至整个舒氏家族都是极为珍贵的珍宝。舒家,到了舒清然这一辈,除了舒清然就再没有别的同辈人了。如果舒清然真的死了,那整个舒氏家族也就绝后了。
所以。
舒夫人听到傅无陵那句“儿臣有罪,最不该起。”全身的火气蹭的一下,蹿了起来。她捧着舒清然的脸,看了又看,贴了又贴,摸了又摸,对她温柔的笑笑,低声说道:“然儿放心,有爹娘在,就算次拼了性命,也要替你做主。”扭过头,盯着舒赫,使了个眼色。舒赫却微微的摇了。她恨了他一眼。
转身,跪在冰冷的地板上,背挺的笔直。衣上的火红牡丹,霎时傲然。
“皇上!”她的眼中没有丝毫的畏惧,对视着皇帝的双眼,气势不凡:“三年前清然出嫁,玉贞还清清楚楚的记得皇上亲口对玉贞保证:清然嫁给无陵,下半辈子就只会伴随两个词:幸福、快乐。”她忽又转脸死死的盯着傅无陵,大喝道:“三王爷,玉贞很清楚的记得,您也向玉贞发了誓,做了保,说清然跟着你,以后只会懂得一个词:无忧无虑。一个是皇上,一个是王爷,你们的金口玉言,就是这样的吗?”
“无陵,还不把你岳母扶起来。”
对她的话,皇帝无言以对。坐在木榻上,侧脸望着窗外蓝的滴水的天空。叹息一声,拿着折扇,指了指傅无陵。
傅无陵正要起身去扶,舒夫人却厉眼瞪着他:“三王爷,刚才可是您自己说的:您有罪,罪不该起。”
“玉贞!放肆!”舒赫实在看不下去了,沉着脸走到她身爆抓着她的肩,后半句却很:“皇上自会给我们一个交代。你这样,可知罪?”
“可是!”舒夫人的眼眶里装满了如水晶一样的泪,仰着头,看着他,又看看皇上。
房间内再次安静了下来。阵风顺着窗口,吹了进来,吹动着桌上莹白剔透的珠子。珠子们相互碰撞,“叮叮”作响。
皇上站了起来,看似下定了决心,缓缓的踱到晚妆身爆用扇子重重地敲着她的身:“你啊!让朕说你什么好呢?”他并没有低头看她,但眼底是失望的。
“晚妆该死!晚妆辜负了皇上的期望。晚妆知道皇上是这世上最重情意的好皇上,可这一次,是晚妆做错了,晚妆无怨无悔。还请皇上不要犹豫,下旨吧。”晚妆趴在地上,带着哭腔。再没有刚才的飞扬跋扈,但并不见得有悔意!
风继续有一股每一股的吹着。
舒清然脑袋里乱糟糟的,疑惑的看着眼前之景。
下意识瞟了傅无陵一眼。他居然也正望着她。两个人都是一惊,随即转了头,都朝着相反的方向望了去。
“晚妆,既然你说你该死……”皇帝再次长叹了一声,朝外大叫道:“来人啊!”
门外的侍卫好像早准备好了,昂首挺胸的走了进来,向皇上行了个礼。
皇上的声音,幽幽的。在空气中游荡,叫人心酸。“把她拖出去。晚妆以下犯上,欺君弑主,秋后问斩!”
“谢皇上!”晚妆款款一拜,正要起身,随侍卫被架出去。舒清然却急了。
这是要杀人?
并未多想,跳了起来:“对不起,请等一下!”
所有的人迟疑着,转过身,或仰起头,盯着她。
“清然,你是还有什么要求吗?”皇上拧了拧眉,有点不悦,随后却又和颜悦色的看着她。
舒清然看着满屋子跪着的人,再看看自己,只觉得别扭,只好再次跪下:“公公,这是要砍晚妆的头吗?”当然,她是不习惯下跪的。
听到这样的称呼,每个人都楞了。却只她浑然不觉奇怪,他是他现任先生的父亲,不是她公公又是什么?
皇上点点头,眼眸中略带些笑意,不动声色:“清然既然叫朕公公,朕就应该为你做主,给你爹娘一个交代的。你现在虽死而复生,该惩罚的,该杀头的,有个了断。”
“可是,一个人的命只有一次。既然我也没死,不如,不杀!”她上辈子参加救援队救别人,把老公都玩儿没了,到这一世,可不想刚来两天就背一条人命债!
“不杀?”皇上不懂,皱起了眉,以为舒清然会说出什么报复的话,开始不满:“何意?”
“清然!”舒赫也有点心虚,喝了她一声。
“公公是因为她给我下毒,所以才杀她。可是,我又没有死。所以,大可不必杀人啊。公公不是也不想杀她的吗?”眨眨眼,露出点调皮的笑容,瞅着皇帝:“不如这样吧!判处晚妆死刑,但缓期两年执行。如果这丫头在这两年表现的好,那就免了她的死刑,改成无期徒刑。”
“难道清然心底不恨,不气?晚妆是无陵的妾,更是想置你于死地的人。更何况在上陵国,蓄意杀人,不管所杀之人是死是活,都是死罪。晚妆这是……”
“可是!”
如果说到国家法度,他的话就不容反驳了。转头,四下看了看,想寻求帮助,她不懂另两个妾们,她们只是将头埋的极低,像是在逃避,却更像是在听戏。她望着舒夫人,可舒夫人却不理解的看着她。她又看了看舒赫,舒赫只是用嘉许的眼光看着她。
她只好望着傅无陵。不管他和她的关系到底如何,他现在也是他唯一的依靠了。
可傅无陵更可恶。极厌恶的,极冷漠的望着她,好像她坏了他什么好事。而且,他的眼神似乎还在说:你有本事,看你怎么收场。
晚妆不是他的妾吗,这个女人不是对他不错,挺替他着想的吗?而且,他刚才不是还口口声声说什么让她放了王府里的人吗?
这男人!舒清然突然有一种冲动,冲到他面前,踹他一脚,然后再大声的对他吼一句:本真鄙视你。
这男人越是如此,她就越想救晚妆。
撞了胆子,站起来:“可是,人死了,对于曾受过她伤害的人也没有什么!”
“舒清然,你到底想怎么样!”晚妆抢在皇帝之前,朝她大叫道。
“放肆!”舒夫人站了起来,厉声吼道。舒赫只得拉住她。
只有皇上和傅无陵不动声色。
“我不想怎么样,就是不想看着你死!而且是不明不白的死?”直截了当,没有一丝做作。
“我不明不白的死?”晚妆冷笑一声:“你少在这儿假惺惺的演戏了!谁不知道你,你巴不得我们几个妾都死掉,你甚至更恨不得王爷也死掉。你嫁到三王府里,有哪一天是真心想和他过日子的。你有什么目的,你自己清楚!”忽然,她扬高了声调,歇斯底里的大吼起来:“舒清然,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当着皇上的面回答我:你到底有没有爱过王爷。你真心的关心过他?真心的爱护过他?真心的去照顾过他?你到底有什么资格做他的正妃。”
舒清然就好像被打中了心脏,身子一震,猛的定住了,杵在原地。脑子嗡嗡的响。
她的余光,感觉到了傅无陵的目光。
轻蔑的,冷酷的!
他似乎也在无声的问她以上的问题。只是,他不屑于她的回答。不管她回答什么,他都没兴趣,更不会动半点心。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庭,她在心底直。
但话既已说出口,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公公,如果你真想让清然出一口气,给舒家一个交代。就把晚妆的命留给清然吧。”跪了下来,长叹一声,眼前是空空的。前方路遥,多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