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厅里。当舒清然双手捧起那足有两个手掌大小的夜明珠时,她惊的小红唇也张开了,明亮的双眸也睁得圆的不能再圆了。她禁不住想,不管傅无陵是好是坏是垃圾,至少,皇上对以前那个舒清然是相当不错的!
只要出手,绝不吝啬,绝对大方。
柳莹儿和时君华悄悄的将厚重的窗幔拉了个紧。夜明珠感应到黑暗后,球内立刻似有透明液体流动,明亮的白光顺着着液体透射了出来,刺的舒清然也只得虚眯了眼睛,不敢再直视于它。昏暗仅仅持续三秒。三秒之后,偏厅里已是满室生辉,如同白昼。
时君华示意柳莹儿拉开窗幔,然后恭恭敬敬的站在南首,两眼一眨不眨,灼灼有光,如同宣读圣谕一样对舒清然说:“主子,这些都是疏璃国和墨绸国进贡给皇上的贡品。皇上看到这颗夜明珠时,就说主子一定喜欢。于是,将这颗夜明珠特意留给了主子。而其他的赏赐,宫里的公主、东宫的太子妃也各有一份。皇上说,主子不用特意进宫谢恩。在他心里,主子心里能真正感激,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做一个好王妃比什么都强。皇上还说……”
“皇上还说什么?”舒清然发现他说到一半,硬生生的停了下来,又偷偷拿凤眼瞧她。放下夜明珠,扭过头不解的望着他。
时君华只好轻咳了一声,敛了眼睑,继续说道:“皇上还说,主子死而重生,乃上天恩泽。重生,即重新人生。望主子能深刻理解‘重新’二字的含义。惜福方不辜负上天之厚爱。”
这些话,如同夏日突如其来的暴雨,伴着重压,敲打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哒哒哒”直响。
屋子里没来由的安静了下来,舒清然心底一震。她能很清楚的感觉到,屋里每一个人都若有所思的偷偷的在看她。这些目光,包含着太多的疑问和猜测。他们虽不明白个中缘由,但傻子也能听懂这几句话。
皇上是在变着法儿的旁敲侧击。话不重,也不轻。说轻点是平常训诫,说重点,已有警告之味道。帝王之术,练就的炉火纯青。
屋外又滴滴答答的下起雨来了。浓密的乌云霎时掩埋了白亮的天光,四下变得昏暗。空气中再次布满了雨气。
“儿臣谨记皇上教诲,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她安安静静的跪了下来,朝着门口一拜。深吸了一口气,潮气顿时扑鼻而来。可这样的话,对她说有何用?有问题的不是她,而是他。
那锦囊也是,前无头,后无尾,晚妆知道的,傅无陵知道的,甚至是皇上知道的,她都不知道。可他们每一个人都以为她知道。他们在不断的期盼她,防备她,警告她。
关起门来就是一家人,又何必呢?
拜完起身,脸上又露出爽朗的笑容,对着时君华等人说道:“我还以为这南坤苑,到我死的时候,都只会住我一个人。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这么多好朋友过来!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地方的,到了这儿,就不用拘束!”
从怀中掏出几个刚才准备的丰厚大红包:“来,来,来!恭喜发财!红包送来!既然你们是我这里的人了,我绝不会亏待你们。以后,有福大家一起享,有难嘛,我能担当的,都有我来当!”说的非常的豪爽。
那几人接过那沉甸甸的红包,都傻了。王妃这是要贿赂他们,还是要怎么着?
还未回过神,却听她又说道:“你叫柳莹儿吧!你是女孩子,从今往后,这南坤苑的伙食都由你管了!今天晚上,做一顿好吃的,最好能烤一只全羊。我们一边喝酒,一遍狂欢!”话语中,充满了欢喜,在这阴郁潮湿的日子里,变成一道亮丽的风景。
日子继续。
梧雨又来过一次。
与前一次一样,只向她请了个安,就走了。而这一次,她并未发现房间里多了什么,或者少了什么。
但自这一天之后,连续几夜,她开始难以安稳入睡!丑时三刻成了一种魔咒,催逼着她必在此时惊醒。
第二夜。惊醒之后,她尚可勉强的再次闭眼入梦。
第三夜。阖上眼眸成为一种难忍的痛楚。
第四夜。她烦躁的甚至难以再躺在。只得随意披了件衣衫,坐在了外厅的木榻上。
那颗夜明珠放在正堂上,她入睡时,柳莹儿会用一张橙色的轻纱盖在上面,掩盖它夺目的亮光。待她半夜醒来,只会看见满室不温不火的盈盈之光,甚为安心。
所以,不用点灯,也不用叫别的人,借着夜明珠的光,她给自己泡了一杯桂花乌龙。揭开茶盖之时,浓郁的茶香顿时弥漫了这个静谧的黑夜。她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沉溺进了这芳醇的味道之中。端起茶杯,吹开浮渍,淡淡的抿上一口。一切的烦闷不安,似乎顿时隐了形。
睡不着,索性不睡了!不知这地方有没有发明安眠药。如果再这样下去,还是吃点药比较好。
夜太静了。
静得似乎听到了幻觉。
她抬起头,傻愣愣的望着天花板!瓦在“叮叮”的响?难不成,还有人在上面?轻笑一声,自怪多疑。
忽然,“嗖”的一声。她好似听到了有什么东西从房顶上跳下来。因为太过安静,而她又太过清醒,这一声在不知不觉中被扩大了数倍。
舒清然的寒毛倏地一下,全都炸立了起来。只觉背脊上吹来了一阵凉飕飕的冷风。
还未冷静,又见窗边忽的一下,掠过一道暗影。
她眨了眨眼!看花眼了?于是,又眨了眨。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打着颤。
“有,有人吗?”她再胆大,也是个女孩子,压着喉咙问了一声。
当然是无人回答。
她站了起来,想推开窗户,却又不敢。万一真有人,或者有什么呢?
退了两步,退到房间正中,直直的盯着窗棂。她觉得自己有点怕,连忙把衣衫穿好,系上腰带,手却在哆嗦。轻哼一声,扬高了音调:“有人吗?有人在吗?”过了几分钟,窗外都未再次出现黑影。
寂静与压抑不断的蔓延。
是自己在吓自己。她安慰着自己。
只是,正欲转身之际,她忽然发现,门口!
她的心都快停跳了,蓦的猛退了一步,背后正是圆桌,“哐啷”一声,桌上的瓷杯都被震到了地上。尖利的碎裂声,划破了夜空。她又吓了一跳,冷汗沿着毛孔全浸了出来,内衫湿透了!她顾不得那些碎瓷,把手手紧紧的撑在桌面上,瞠圆眼眸,一动不动的盯着。
那黑影,居然正站在门口,也不动,也不卓
“时侍卫?时君华,是你吗?”
那黑影还是不答!
忽然,那黑影不知怎的,嗖的一下,又闪的不见了。
“谁?”舒清然大叫一声,有些歇斯底里。
大叫之后,又是寂静。
她觉得不对,就算那黑影不是时君华他们,他们现在也该听见她的叫声,也该有人来了呀!
“来人啊!来人!”她忍不住再次大喊几声。
可是,没人来!
死寂!
她从未这么紧张过。人吓人,吓死人!心都缩成了一团。她甚至想跳上床,缩进被子里,什么也不管。可她不能这么做,不是她的风格。
几分钟之后,忽然,“哗啦”一声。然后是一个人的惨叫在夜空中炸响。
舒清然的毛发全都冲起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出去,还是安安静静的呆在房里。
下一秒,她抓起放在小木架上的匕首,哆嗦着冲了出去。
只在踏出门口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被一阵风带了起来,飞上了天。今夜是一个难得的无雨的夜晚。
然后,她听到一声低沉悦耳的男音:“我们住永远不要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