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一过,一九。寒流变本加厉,凛冽的北风开始长时间在空中盘旋,开来。莫要说大雪乱飞的日子,就算天气稍开些晴,冬阳朦朦胧胧的露一点出来,呆在室外也是遭罪!彻骨的寒冷,已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哈出一口热腾腾的白气,也可瞬间如被冻住一样,“稀里哗啦”掉落在地上。
但时间并不为寒冷而停留,相反,依旧匆忙,转眼已是一九第七天。
因为有舒清然等人的极力周旋,城北多数灾民都住进了城隍庙,以及附近几个可以住人的寺庙、道观、善心人余留出的空房,街道两旁很难见到饿死或冻死的人。也好在有她们从中调停、安排,聚在一起的人虽多,几乎每一个房间里都密密麻麻的填满了难民,甚至再挤不出丝毫的空隙,但并不显得嘈杂,混乱,自然更没有因为一点小小的,而发生打架斗殴的事件。
每一个人都安分守己,珍惜着这得来不易的片刻安宁!却在珍惜的同时,连他们也不敢相信,他们这些人,居然还能得到如此善待。
舒清然按照自己的设想,在城隍庙内的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客房里,设立了一个大本营!除了晚上不得不回王府睡上一时半会儿,其余十八个小时,她几乎都待在这里,研究收治京城所有难民的事宜。她还给这里起了一个名字“星月会京城总部”,性质和红十字会相同!
这样的工作,虽然就像是后勤服务,到底与她在二十一世纪所做的事情多少挂上了勾,让她渐渐找回了自己。但更艰难!那时,她也拥有一个团队,不停的冲到野外一犀为需要帮助的人提供服务。每一个人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怎么做!
而现在呢?虽说她把这里也命名为总部,但并无分部。有十来个人在一起主事,每一个人都挺好,但每每有了问题,其余的人就好像约好了似的,十来双目光,其刷刷的射向了她。等着她来宣布该如何行动。而且,这里的情况,也与二十一世纪有着本质的不同!
封建社会君主制,永远与民主社会有着的差异!
此刻,她正和大伙儿团团坐在火炉旁,焦头烂额讨论着接下来的事情。
而不管是时君华,颇有能力的大石,还是许泽……又把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他们有良好的执行力,却没有这方面的规划与设计的能力!
睡眠不足,越来越焦虑,长时间一动不动的盘腿坐着,已让她的身体渐渐有些吃不消了。只觉得烦躁!
她不说话,小小的破屋里,霎时静默了下来。
她没好气的盯着大家,火炉将她的脸印得红彤彤的,可四肢有些麻木,指尖冷冰冰的。
深吸一口气,突然,“啪”的一掌,狠狠的拍在身旁的小木桌上。桌上茶杯中的水全撒了出来。众人都是一惊,吓的打了个激灵。
她却笑了起来,拍三下手:“大家不要这么愁眉不展的,好不好!天大的事情,总有解决的时候!”黝黑的瞳仁轻巧一转:“要不今晚我们放松一下,我还有几个体己钱,一起好好吃一顿,打一餐牙祭!来一个派对,喝一夜的酒!明早醒过来,说不定什么办法就有了!”
听她这一席话,众人愣了一楞,又都笑了。
“舒姑娘出的钱已经够多了,怎么还能让您再出钱呢?要不这样吧,待会儿我和老八到林子里看看,打一点野味回来!”
“我出钱买酒!”徐泽附和!
“我去搞点鱼来!”伟杰也来了精神。
舒清然点点头:“很好!大家要把这种气势拿出来!有干劲,才有希望!城西的事暂时放一放,咱们先将城北和城东仍旧流落在街头乞讨的老弱病残收留到这里,如今站在街上乞讨,不仅讨不到一个铜板,根本就是等死。我们的目标就是,能救一个是一个,决不放弃任何一个人。还有筹集物质的事情,我还要想一想!”顿了顿,手撑着腰,有点尴尬:“时君华,能不能扶我一下,我好像站不起来了。”
不好意思的朝众人淡淡的笑了笑。却是极为难受的。
时君华一听,吓了一大跳,连忙站起来,神色严峻的走到她跟前,却又左右难以下手。
舒清然倒是觉得无所谓,抓着他的胳膊,再一用力,从炕上跳了下来,双脚一踩地,却又是一阵钻心的麻。弄得她眉也皱了,脸也抽搐了,嘴角难过的裂开了。
其余的人见状,连忙过来搀扶。
“不碍事,出去走走就好了!你们在一起好好合计一下,工作的事情合计不出个所以然,吃的问题,总可以想点好主意吧!”她一面笑,一秒朝时君华使了一个眼色。他虽觉得逾越了,却也满是心疼,但脸上依旧只露出严峻的神色。点了点头,搀着她,一点一点的走了出去。
屋外虽然寒冷无比,可空气到底比室内干净,且清爽。虽然是满眼的萧条,树枝枯的连一片叶子也见不着,四处依旧白茫茫的一片。可舒清然却觉得舒服多了。不由得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让冰冷的空气灌满了整个肺。难得畅快!
“时君华,扶我到庙外看看。”
时君华不怎么开口说话,只看着她,认真的点了点头。但他却知道她为何要出去。冬至过后,每一天她都会抽出一段时间,在城隍庙外去看看。
傅倾城原本和她约好,也来参加她的收治难民的行动的。但不知道为何,那夜之后,他竟然爽约了。如同一头小神龙,突然隐没了自己的踪影。她一直担心,却又没时间入宫去看看。
现在只能在庙外走赚希望发现他的身影!
舒清然绕着老黄桷树走了三五圈,腿脚渐渐灵活了,便放开时君华,果然开始不停的朝着更远处打量。可是,依旧没有半丝他的影子。
时君华站在她身后,望着她那略有些孤单的背影,忍不住开口:“主子如果担心,进宫看看。顺便还可见见皇上,这里的事,如果有皇上支持,想必会更容易一些。”
“我就是不想进宫,害怕见到皇上,才天天在这里守着。”哪知,她却,耸肩回他一句。
看他听了她的话,竟愣在那里,只好继续说道:“时君华,你也是大内侍卫,难道不知道聚众这个词吗?如果没有事先知会皇上,取得他的同意,我们把这些人私自收容到这里,他老人家难道不会想,我们是否是要造反?起义?他已经在变相支持我们了!”
“我们这是在做好事!”时君华心猛的跳了一下,怔怔的。
“当然是好事!不是好事,几个月前,我们到城东去的时候,就被他下令抓起来了!”顿了顿,叹了一口气:“他允许我这么做,也是有条件的。不许以朝廷的名义,不许以我父亲的名义,不许以王府的名义,只能以我自己的能力来做。否则,他会立刻将我禁足于三王府!这也是我不同意他们称我为王妃或夫人的原因之一!”
“为什么?”时君华更吃惊了:“这样的事,只会为朝廷争光,让这里的难民感谢皇上!”
舒清然看着他的模样,露齿一笑:“君华,如果你没有和我在一起,只是一个大内的旁观宅再想想这件事!你会想到更多!会想到皇上的隐忧!他不能让好事,变为坏事!皇上现在没钱!他也不容易!”
“主子……”
“而且,我和他有一个约定!说不定,他还会因为这个约定,巴不得我在这里做不成功呢!”说的有些凄凉:“所以,如果七皇子能自愿加入,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时君华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他想知道皇帝与舒清然的约定是什么,可是他不能问,否则逾矩了。柳莹儿说的对,不管他的官阶再脯他也只是她的奴才。她能把事情说到这种程度,已经说明她极为信他,他该知足了。
却在这时,大石从庙里急匆匆的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信封。
“舒姑娘,有您的一封信!”
“我的信?”难道是傅倾城的?舒清然迟疑片刻,接过来,抽出信纸,展开来看。
原本开朗的脸越加的难看!
“时君华,我到旁边雪湖去一趟。请暂时不要跟过来。”
说罢,竟头也不回的沿着一旁的小路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