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人鱼贯而入,柳莹儿朝傅无陵福了福,将房间中的蜡烛都点亮,立刻奔到里间,而时君华等人则只能守在外间,焦急的朝里张望,目光被萤黄的帷帐挡住视线。迫切而难耐的心,被压抑、沉闷的空气压制着。
傅无陵在他们面前来回走着,不时无谓的瞧他们一眼,再顺着他们的目光,让自己的目光也落到那莹黄的帷帐上。
然后,他笑起来。
时君华低头偷偷瞥他一眼,他脸上是很不屑的,但那意味却不明。是嘲讽、是痛惜、是轻蔑、还是……酸!不,肯定不是酸。
他忽然朝里叫了一声:“柳莹儿!”声音懒洋洋的。
“是!”眼中饱满了泪花的柳莹儿连忙走出来,掀开帷帐,刚露出半个身子,傅无陵也不说话,只指了指那帷帐旁的一个金色的小钩子。
转身对站在最后,背着一个黑色小医疗箱,已满是大汗的御医说道:“薛御医,辛苦你了。”伸手做了一个请。
薛御医用手揩了揩额上的碎汗,不敢抬头看他,只满口答应着:“是!是!”
下次一定要和上面的人搞好关系,真的不想再来三王府。如果单只是在外面给舒王妃看病,倒是极愿意的。王妃一直在城东、城北救济难民,虽为女子,又深受皇上宠爱,却不骄不奢,心系天下极苦。太医院的人,谁不愿意为她做点事情。可这三王府里实在是……
迈着小步,低头从被撩起一半的帷帐下走过,匆匆走到内间,行了礼,请脉。三个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并不敢多看舒清然的脸。
不多时,又传来傅无陵的询问声:“太医,她现在怎样?”也听不出多少关切。
薛御医连忙放开舒清然,走了出去。
低着头:“王妃吉人天相,现已脉象平稳,好好休息两天,即可痊愈。”额上的汗不知不觉又渗了出来,只得再次提手去揩。
“吉人天相?”傅无陵嘲讽的笑了起来:“若不是天天喝本王的还魂仙汁,恐怕你们全太医院的人守在这儿也无济于事吧!”
“是!是!”薛御医只觉得自己除了说这个词,早找不到别的话替代了。
“你应该知道吧,还魂仙汁乃二十年前神医周姜所制,一共五瓶,就算只有一口气,只要喝了这个,也可起死回生。整个上陵国只有两瓶,皇上一瓶,我母妃一瓶。后来我母妃把她的留给了本王。这本来是给本王和倾城救命用的。”已变得阴阳怪气。
“是!是!王爷和王妃,伉俪情深!相信经此事后,王爷和王妃会更加恩爱!更加甜蜜!王妃会永远记着王爷对她的好,对她的恩!”
“她自然该记着!”傅无陵冷冷的笑了笑。朝他挥了挥手:“回去向皇上复命吧!”
“是!是!”薛御医逃似的退了出去。
傅无陵再抬头的时候,只见舒清然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穿着一件鹅黄色的长裙,外披了一件绣紫苏的绛紫色披风,如墨的长发撒了满肩满背,挽着手,斜倚在门洞上,正冷冷的打量着他。
她看了他几眼,随后又朝时君华四人挤了挤眼,虽没有说话,但眉目流波之间非常的默契,心心相印,让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他真有点不爽!他是王爷,王府中地位最高的人,最受人尊敬的人,即使这里是南坤苑,他们也不该把这一点忘记。胆敢当着他的面,眉目传情!
“骸”他轻咳了一声:“人也看了,你们出去吧!本王和爱妃要好好说说话。”大恩大德啊!
几人虽有不甘,但到底还是退了出去。关门之前,时君华又很悔恨的望了她一眼。舒清然朝他甜甜的笑了笑,轻轻的摇了,他才关紧了房门。
随着“嘭”的一声。房间里终于只余留了他们二人。房间里亮堂堂的,十几根橙黄的蜡烛闪着橘黄的光。把他们的脸都映出了颜色。
树枝依旧拍打着窗棂,“啪啪”直响。还魂仙汁甜甜的余味,在空中慢慢萦绕。
傅无陵盯着舒清然看了良久,却没想到她可以就那样冷冷的看着他,静默着,一言不发。眼神,眼神……居然极为蔑视!
“你不感激本王也是很好的。本王是极不想救你的!”他挑了挑眉。依旧冷嘲热讽的笑起来。
舒清然还是不说话,就只挽着手,打量着他。她的嘴唇透着,润泽有光,早已不是当日乌黑粗糙的样子了。脸也嫩的,非常可人。
他眨了眨眼,冷哼一声,只得如同自言自语一样继续说道:“只是本王真不知道,你到底用了什么迷幻汤,灌晕了倾城。让他神志不清!他居然对本王说,如果本王不救你,他宁愿不吃药,不换衣,慢慢冻死自己。”顿了顿:“舒清然,我曾经警告过你,不要靠近倾城。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可你现在呢?不仅勾引他,还让他为了你奋不顾身的跳进雪湖里。你,你这种人,怎么没被里面的嗜血鱼吃掉。你死了,我们不都可以解脱了吗?有必要这样吗?”
他说着说着,忽然大吼了起来。面色胀的紫红,双肩,眉毛竖起来,拳头也握紧了。就好像随时都可朝她挥去。毫不理情,一拳即可让她昏死在地。
可她依旧冰冷。就好像什么也不可激怒于她。
但她开口了,莹润的声音透着冰冷的寒意:“这样是怎么样?你那么想解脱,怎么自己不去了断?你那么有本事,为什么不让皇上下旨,了断我们的婚事?”冷笑一声,沉了脸:“我们之间的事,不要扯上傅倾城。根本与他无关。”
“无关?”傅无陵越发的激动了:“无关为什么你要一二再,再二三的找他,和他在一起。”突然平静下来,点点头:“哦,我知道了,你现在是要改变策略。你明知道倾城天真,不经世事,就利用他挑拨我和他之间的关系。然后再来打击我,对不对?你知道直接和我斗,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是不是?”
不等她反驳,他又说道:“说实话,我前几天调查过你,也知道你在城东和城北救济难民。我本来还以为你……还对你!”突然止住,立刻改变方向:“没想到你做这些都是幌子!只是为了勾引倾城!全都是为了勾引他!你也太下血本了吧,雪湖那种地方都敢跳?”
脸已全黑。怒发冲冠,暴跳如雷。吼声更是震天,房梁为此“悾悾”直响!
舒清然本来一直暗暗对自己说,不要理他说的话,要冷静,要镇静,要淡定!可她此刻也实在受不了了。绕是修养再好的人,也会受不了的!混蛋,王八蛋,乌龟他孙子!
忽然向前走了几步,炸立起了眉,双拳一拽,青筋直爆,也爆吼了起来:“傅无陵!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里面长了篮球还是橄榄球?想发疯到精神病去医院,去当院长!没人比的过你!”但除了发疯,其余的句子,他根本听不懂。可她不管,继续骂道:“是白痴还是智障青年?能不能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说点人说的话。让我觉得你至少还是个人。”
突然,她也平静下来,冷笑着看他,看得他心里有点毛毛的:“人?对啊,你哪是什么人,你就是一只猪!”她忽又摇了:“不,猪那么可爱的,比马和牛都还聪明,还要把自己的肉贡献给人类,你这种东西,怎么能和它们比呢!你,你就是昆虫!人人都想踩死的蟑螂、臭虫!被人鄙视的阿米巴原虫!”
继续冷笑着,狠狠的瞪着他:“我真的,真鄙视你!不过,你这种臭虫还能被我鄙视,也算是你的一种能耐了啊!”
傅无陵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女人还会骂人,虽然他十句有八句都听不懂。但她那副模样,不是骂人,难道还是和他打情骂俏?
她……她不是舒赫的女儿吗?也算是大家闺秀吧!
心中怔了怔!不知为何,气焰陡然被压下了八分!
还没完全回过神,忽然她又冷嘲热讽的说:“傅无陵,你刚才先对薛御医说什么你的药能让只剩一口气的人起死回生。后来又对我说什么我不感谢你也是极好的。”阴阳的笑起来:“你不会这几天一直都守在这里,其实就想等我对你说:王爷,你救了我,妾身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吧?莫不是我们夫妻久不同房,你的大脑被阴沟水洗刷了吧。”
经她这么一说,他的脸霎时又白又红起来。
可她却又突然爆吼一声:“臭虫,少自作多情。给我滚出去。”
冲上去,三推四推,居然把这个高大的男人推到门口,猛的拉开大门,一把将他推了出去。
傅无陵懵遭遭之际,她忽又退回房间,拿了一只毛笔,又拿了一杯茶水,走到门口,也不理他,弯腰,皱紧眉头,呼着粗气,在地上画了一笔长长的直线。
再直起身,朝他吼道:“原虫,永远滚到线那边去,不要跨过来,否则,踩死你!”
傅无陵愣愣的看着那条还在冒着热气的犀心中乱七八糟的,正收索着腹中词句,想再跳起来。舒清然已“嘭”的一声,狠狠的关上了大门。
“啊”的一声尖叫。傅无陵痛的跳了起来,食指差点压在门下。看着那紧闭的门,一口闷气怎么也吐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