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走进一楼交谊厅后,萨德先揽着章蓉蓉在沙发主位坐了下来。沙宾娜在他们对面落坐,乌尤尔则是离开了一会儿后才又回来。
「妳还是学生?」沙宾娜双臂交握在胸前,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还在美国念书。」章蓉蓉轻声说道。
「有什么专长?计算机?营销?公关?还是就靠着妳的年轻美色、就认为自己可以横行无阻这个世界?」沙宾娜咄咄逼人地说道。
章蓉蓉垂眸,十指紧扣着,指节都在。
好惨,她完全没法子反驳对方的话,毕竟她确实没有专长、也还不能独当一面,因为所有一切,她都还在学习之中。
「说啊……妳凭什么以为自己可以坐拥这一切?妳付出了什么努力?」沙宾娜坐直身子,要求一个答案。
「对不起」三个字在章蓉蓉的喉咙里打转。若不是她知道自己一旦道歉,就像在指责萨德对她的宠爱有错的话,她会开口的。
「够了。」萨德粗声一喝,横眉怒目地看着沙宾娜。
「够了的人是你。还没订婚,你就带女人进来。」沙宾娜仰起下颚,冷薄五官尽是不快。
「除了她,不会有别人了。」萨德低头望着章蓉蓉,牢握了下她的手。
章蓉蓉红了眼眶,咬住唇,怕自己哭出声来。他待她如此,而她对他却充满了欺骗,万一他知道真相的话……
「我以为你和那些娶四个老婆的男人不同。」沙宾娜抿紧双唇说道。
「她是特别的。」萨德以一种公事公办的冷静神色看着沙宾娜。「我们把话先说清楚,如果妳认为我们这段婚姻里会有爱,妳最好早点认清事实。」
沙宾娜抬起下颚,干练的脸上出现一抹嘲讽。
「不用往你的脸上贴金,我们之间只是BUSINESS,以前到现在都一样。我是怕你因为太宠爱这个女人,到时候会让她生出来的孩子继承你们家族,那会让我的权益受损……」沙宾娜说道。
「我不会生他的孩子。」章蓉蓉生平第一次打断别人的话,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在她身上。
萨德黑眸深黯如海,定定地瞪着她。
章蓉蓉一语不发地低下头。她知道他不高兴,但她不会因此而改变心意,即便刚入门的乌尤尔在对她使眼色也一样。
「算妳有自知之明。」沙宾娜脸色至此才稍微和缓一些。
「我下个月便会离开,我不会干预你们的订婚。」章蓉蓉诚心诚意地对沙宾娜说道。
乌尤尔气到脸色发青,想上前给她一巴掌。
「最好是这样。」沙宾娜冷哼一声,得到了她要的答案之后,起身就要走人。
「等等!再坐一下!我请管家送一壶花草茶给妳,我记得妳晚上不喝有咖啡因的饮料。」乌尤尔挡在沙宾娜面前,满脸讨好地说道。
「不必了,我事情处理完,该走了。」沙宾娜回以一个礼貌微笑,对于这个不长进的男人,只勉强地维持着表面礼貌。
「既然处理完毕,就代表没事了,怎么不多坐一……」乌尤尔极力挽留着。
「你以为搞这些小动作,沙宾娜就会因此改变主意,和你结婚?」萨德不耐烦地面对乌尤尔说道。
他现在只想赶走这些闲杂人等,他才能尽快跟蓉蓉把事情说清楚。她怎么可以说走就赚除非!
她对他根本毫不留恋。
「我喜欢沙宾娜,不可以吗?」乌尤尔突然大声地说道,用一种深情款款的眼神看着沙宾娜。
「乌尤尔,我的婚姻与喜欢无关。我父亲只有我一个独生女,我要的是能够撑起我家族重担的男人。」沙宾娜直截了当地说道,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喜悦或动摇。
「你有自知之明的话,就快滚开。」萨德不耐烦地说道。
乌尤尔面子挂不住,气到满脸通红。不过,话已出口,那就大刀砍个痛快。
他才不信沙宾娜对章蓉蓉真的毫无芥蒂!
「沙宾娜,我之前或者不够积极,但我愿意为了妳学习啊。我不懂妳这么一个聪明、有担当的女人,为什么要和别的女人分享丈夫?妳不知道他对这个台湾女人有多着迷,今天是我们的家族日,他却一整晚都盯着这个女人,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有多宠爱她。有这样的丈夫,妳不觉得没面子吗?」
「我会离开的。」章蓉蓉再次轻声说道。
萨德脸色一沈,起身大步走到弟弟面前,一把抓起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往上一提。
「你怎么知道她是从台湾来的?」萨德狠狠地问道。
乌尤尔的脸部一僵,但他很快回过神,吶吶地说道:「我猜的。」
章蓉蓉的脑中一片空白,全身温度乍然降至冰点。
萨德不客气地将乌尤尔往后一推,转身将章蓉蓉拉到身前,抬起她的下颚,盯住她的双眸。
「你们早就认识?」他语气阴森地问道,厉眸似刀地刺入她的眼里。
章蓉蓉心被紧拧成一团,痛到她没法子呼吸,只能怔怔地望着他。
萨德的心被狠狠践踏在地上,痛到他全身都在发抖。
「说啊!你们早就认识吗?」他要她亲口承认。
章蓉蓉打着哆嗦,没法子在他锐利视线下说谎,只能!点头。
萨德神色一变,像暴戾的兽即将茹毛饮血、大开杀戒。他大掌挥开章蓉蓉,她没站稳,摔落沙发里,仍然尝试着想解释这一切。
「事情不是你想……」
「你安排她来接近我。」萨德瞪着弟弟,冷声说道。
「大哥,你冤枉我了,是她要求我给她机会亲近你的,你也知道女人对你总是前仆后继……」乌尤尔警告地看着她。
「不是这样……」章蓉蓉低喃一声。
「闭嘴!我没问妳!」萨德大喝一声,一脚踹开离他最近的几案。
上头的青花瓷器古董摔飞出去,铿地一声在不远处砸成碎烂。
他失去冷静的举动让所有人全都噤声不语,不过他的失控也就是那么一秒钟。
下一刻,他便镇定地站在原地,凛着脸孔,像是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章蓉蓉望着他颈间因为强忍怒气而浮出的青筋,她低头不忍再看,眼泪也在同时落在地面上。
她知道他现在心里有多痛!因为他是那么在意她、那么地相信她是全心全意对他好啊!「你没有好处,怎么会无条件帮她接近我?」萨德瞪着乌尤尔,对章蓉蓉完全视若无睹。
「我说过我喜欢沙宾娜,帮我自己创造机会有什么不对?反正,你也很喜欢章蓉蓉。」乌尤尔狡辩道。
「说得好听,你无非是想沙宾娜不和我结婚,你好有机会乘虚而入,不是吗?」萨德缓缓地朝他走近,眼里嗜血神色让乌尤尔马上跑到离他最远的角落。
「乌尤尔,我选结婚对象,是以公事标准在处理,我再怎么样也不会选择你的。」始终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沙宾娜,眼神轻蔑地望了乌尤尔一眼。
乌尤尔胀红脸,如今是骑虎难下,进退都不得了。他以为一切计划都会如意的,他以为他就要飞黄腾达了……
「我只是看不过去我哥对待妳的方式。」乌尤尔大声地说道。
「谁会相信你的鬼话连篇!」萨德感觉到怒气即将再次爆破,他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头熔浆般怒焰。
他这辈子比谁都实际,任何事情总是全盘考慢才出手。唯一一次不按照计划,任由心中而做的事―就是将章蓉蓉带在身边。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她的骗局,所有她对他所表现出来的情不自禁都是伪装。她根本不似她的外表般柔弱无助,因为连男人都不敢做出欺瞒他的事,她却胆大包天地骗了他好几个月。
他根本是个被爱蛊惑的笨男人!
「给我滚出去。」萨德厌恶地对乌尤尔说道。
乌尤尔脸色难看,却仍努力在沙宾娜面前摆出骄傲表情。
「妳也滚。」萨德转身看向章蓉蓉,表情像望着陌生人。
她面无血色地站在那里,无辜地蜷缩着身子,恍若她不曾和乌尤尔联合起来欺骗他一样。
他受够了!
「我……我……」章蓉蓉不想哭,偏偏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着。
「我不想听妳的任何理由。事实就是,如果不是乌尤尔说溜嘴,妳会一直欺骗我下去。」萨德板着脸说道。
「对不起,我不适意……」
「不适意的,就能在这里横行无阻,就能隐瞒妳和乌尤尔的合作,就能眼也不眨地对我说谎。妳的戏演得实在太好!」萨德的嗓门一度提脯情绪再度片刻失控,但他很快地收敛好自己。
他或者曾经笨到把自己的心交给这个拥有一双无辜天使眼眸的叛徒!但是,他不会再犯第二次的错。
萨德强迫自己看清楚她小脸上每一处脆弱,冷冷地说道:「滚。」
章蓉蓉从他脸上看不到她熟悉的萨德,眼前的这个男人眼里的恨意如果能化成刀,她现在应该已经被劈得尸骨无存了。
「妳在留恋什么?妳的东西,我会让人送到妳住的地方。」萨德不屑地说道,
认定她就是个贪财货色。
「我不需要……」
「妳现在还要演给谁看?」萨德讥讽地勾起唇角,转身大步走出交谊厅。
他希望这辈子再也不要看到她!
「原来妳除了年轻貌美之外,心机也很重嘛,也算是另一种优点吧。只是,找了一个不怎么高明的当搭档。」沙宾娜冷笑地说完,也一块走出房间。
「混蛋!不过是说错一句话而已,什么东西都没了。」乌尤尔靠在墙角,用阿拉伯语喃喃自语地说道,狂乱地捶打着自己的头。
少了沙宾娜当护身符后,他欠下的那些赌债该怎么处理?D党的人不会放过他的……
章蓉蓉望着乌尤尔,在他如此激动时,她反而冷静了。她冷眼旁观着他的失态,忽然觉得生命其实比戏剧还戏剧。
她放着在台湾安稳的生活不过,努力实现行走四方、见多识广的梦想。现在,她确实尝到现实的苦果了。
真是太好了!
一颗泪水迸出眼眶,她擦去泪水,不许自己再流泪。
现在的她,没资格用眼泪浪费时间。
章蓉蓉握住颈间那条古董项链,大声地对乌尤尔说道:「把我的护照和珊米还给我。」她要回家。
「我干么要听妳的话?」他瞪着她。
「因为我看清楚你的力量不及你大哥的十分之一,我很乐意把事情真相告诉你大哥。」章蓉蓉听见自己用着她想象不到的严肃语气说话。她望着乌尤尔脸色狰狞地瞪着人,却不再有任何感觉。无所谓,她全都无所谓了。
「贱女人,妳现在被萨德玩弄过了,没人要妳了!」乌尤尔刻薄地说道。
「那不关你的事,我要我的护照和珊米。」她坚定地说道。
「走。」乌尤尔瞪她一眼,用力踢开门。
章蓉蓉拖着到几乎支撑不住她的双腿,一抹游魂似地跟在乌尤尔身后,走出萨德家,自始至终没再回头看一眼。
不该有任何不舍的,早就知道萨德和她不会有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傻子才会眷恋哪……
隔天―
章蓉蓉坐在咖啡厅里,看着窗外,等待着她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萨德。先前,乌尤尔载着她离开萨德家,回到她居住过一段时间的地方,至少瘦了五公斤的珊米正在那里等着她。章蓉蓉带着珊米及两人的护照住进饭店,原本是该一走了之,但她万万没想到乌尤尔竟会拿出珊米的裸照威胁要她做最后一件事。
「打电话给萨德约他出来见面,说一切都是妳的错,都与我无关,然后妳就可以和妳的朋友一起离开。」乌尤尔说道。
「你以为他会相信吗?」章蓉蓉记得她是那样回话的。
但乌尤尔很坚持,所以她打了电话给萨德。
她知道她愿意拨电话的原因,不只是因为乌尤尔及珊米,也因为她无论如何都想再见萨德一面。
他好不容易因为她打开了心防,她实在不忍心看到他又再度住回铜墙铁壁里,他是人不是机器。
她会把所有事实都告诉萨德,包括乌尤尔现在又以裸照威胁人一事,她相信萨德会帮她取回珊米那些不堪的照片。
等到事情全都解决后,她便要打电话给她及珊米的家人,然后她会回到台湾疗伤,这辈子都不会再和阿拉伯世界有任何关系。章蓉蓉喝了一口红茶,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她和萨德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事实上,她昨晚打去的电话,并没有转到萨德手上。管家淡淡地说,会帮她转告萨德她所交代的事。
章蓉蓉握着颈间那条项链,伸手把它解了下来,紧紧地握在掌中。
他差人送来的行李,她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那么就不该留恋着这条项链,欺骗已经够糟了,她不想再被冠上一个贪心罪名。
「刻意挑选我到的时间取下项链,又是哪种新伎俩?」萨德无情冷声从她头顶传来。
章蓉蓉蓦抬头,迎上萨德陌生人一样的神态。
她鼻尖一酸,却强自镇定心神,怕又被说成靠眼泪来骗取同情。
「我并不确定你会不会来。」她低声说道。
萨德面无表情地在她面前坐下,两名保镳随之在座位的邻桌坐下。
「到门口去。」萨德命令道。
保镳点头,只留他们两人坐着。萨德望着她憔悴脸孔,心脏狠狠抽抽了下,但他置之不理,只是用一种冷眼旁观的神情望着她。他就是来看看这个骗子还想使出什么花招,好让自己彻底死心。但,该死的她如何有法子看来还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妳有十分钟的时间。」他粗声说道。
「对不起。」眼泪不请自来地在眼眶里打转着,她真气自己的脆弱!
「就只是为了这种事?妳不用浪费时间了。」他冷笑一声,漠然迎视着她的泪眼。「我不会原谅妳的。」
「我知道,但我不能不说,因为我要回台湾了。」章蓉蓉把手里的项链推到他手边。「这个还你,谢谢……你这段期间的照顾。」
萨德扣住她的手腕,视若无睹地望着她痛到发白的脸庞。
连他给她的家传项链都要退还,她又在故作什么清浮
「不屑拿我给妳的东西,是因为从乌尤尔那里得到了足够的报酬,准备要光荣归国了吗?既然如此,又何必故作姿态地退回我给的这些东西?我不认为妳和乌尤尔谈好的条件会比我给妳的多,妳只是他计划里的一颗棋子!」而他则是把她当成了唯一珍宝在疼爱着!萨德又用了几分力,恨不得折断她纤细手腕,好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痛。
「我不是为了钱。」她声若游丝地说道,痛到额冒冷汗却不出声阻止他。
「不为了钱,也不是为了成为我的另一个老婆?那妳究竟是为了什么?」他用力推开她,瞪着她眼眶那颗会让人气疯的泪珠。
「如果我说我是逼不得已,是乌尤尔逼迫我呢?」她问。
「妳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萨德眼里峻厉渐缓,他激动地倾身向前,粗声说道:「妳早该告诉我的!把真相说出来,我可以帮妳处理一切。」
他眼里的让她身子一震,她紧握了他的手,再取过餐巾纸,用笔在上头写道:「我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安装窃听器,乌尤尔拍了我朋友的裸……」
字还没写完,一名服务员用银质托盘,端着水杯走近。
「抱歉,打扰了。」
章蓉蓉看了那张托盘一眼,上头摆着咖啡和一迭厚厚的餐巾。
「对不起,的咖啡。」服务生说道。
她不喝咖啡的,章蓉蓉抬头对服务生,不意却对上一双没有温度的眼。
「你送错了。」她说,不期然地打了个冷颤。萨德目光停留在她脸上,依照平常习宫对旁人依然不多瞧上一眼。「我没送错,是这桌没错。」服务生微笑着,一手伸向餐巾,转向萨德。
章蓉蓉在餐巾下,看到了一管。
「危险!」她整个人猛撞向服务生。
所有的事都发生在一瞬间!
砰!
声响起、章蓉蓉扑到萨德身上、萨德的保镳冲到他们身边、她的后背热辣辣地痛着。
萨德瞪着她背上汨汨流出的鲜血,脑子处于完全空白状态。他以为中的人是自己,因为他痛得喘不过气来。
他的保镳已经制伏了开宅冷静地问道:「要报警?要叫救护车吗?」
萨德搂着章蓉蓉,双唇发白地说道:「叫救护车,联络秘书过来处理一切。」
他身上白袍被她的血染成一片怵目惊心的腥红,她的身子抖得像秋叶。
萨德扯下头上布巾用力按压在她背上,却只能无助地看着鲜血很快地湿了整块白巾,并将她柔顺长发黏成纠结。「撑着一点,救护车很快就到了。」他听见自己地说道。章蓉蓉紧揪住他的手臂,勉强抬起头,眼神却已涣散。
「救珊米……乌尤尔拍了她的裸照……她在饭店40l号房,救她……」
「都什么时候了,妳还管别人!」
「对不起。」章蓉蓉勉强扯动唇角,小脸垂在他的臂弯处,昏厥了过去。
「醒来!给我醒来!」
萨德大吼一声,抱起她飞快地冲到饭店门口,在救护车抵达的瞬间,便将她送上车,用全副心神祈祷着她一定要平安无事。
因为失去她,他会……
遗憾终生。
打中章蓉蓉的那颗子弹、仅差寸就正中心脏,造成她大量出血、昏迷指数只有十。国内最知名的外科大夫及邻近几个国家的医学权威全都被召集过来,研讨对策。在手术房六个小时之后,章蓉蓉才被推出病房。命,保住了。
人则是昏迷不醒。
半个月过去,她仍然没有清醒迹象,像一朵离土的花朵,每天都在干枯。
身穿无菌衣的萨德站在加护病房里,心如刀割地望着她身上维持着生命的点滴及各种管线。
她的昏迷指数已经上升了一些,好不容易,前天也拔下呼吸器了,早该醒来了才对啊。
萨德的下颚及双颊蓄着多日不曾修剪的胡髯,眼眸因为繁忙而充满血丝。
「为什么不清醒?医生说妳应该是要醒来的,妳怕面对我吗?怕我骂妳吗?妳早该跟我说实话,妳应该相信我比乌尤尔更有办法掌握住状况的。」萨德将她冰冷的手包裹在大掌里,却因为她的体温而蓦打了个冷颤。
「妳的朋友珊米告诉我所有真相了,我现在安排她在医院里做心理治疗,她拜托我先不要通知妳们的家人。她说,她不想被家人看到她这么落魄的样子。」萨德望着病那张瘦到只剩巴掌大的小脸,哑声说道:「我没有通知妳的家人,因为我知道他们会把妳带走。我不能为难他们,他们有带走妳的权利,但是,我自私地希望能再陪妳一些时间。
「事实上,我也不能留妳太久,因为乌尤尔背后那群印度黑帮,认为只要除掉我,乌尤尔便能取而代之,掌握我们家族的事业,妳留在这里会有危险。」萨德抚着她的脸孔,眼里闪过一层薄雾,却很快地被他眨干。「况且,我还是会跟沙宾娜结婚,妳也不会想留下来的,对吗?
「沙宾娜家族在印度势力庞大,可以摆平一切。然后,我已经要乌尤尔签下切结书,从此之后,他的债务与我们家族无关。一个想杀掉哥哥的人,不是我的家人。」萨德用力深吸一口气,不高兴自己居然还会因为乌尤尔而心痛。
久远久远的记忆里,在他还没开始接受父亲的精英教育时,他们两兄弟也曾经有过两小无猜的时刻。
「妳会懂得我的心情吧。」他低声问道。
她依然紧闭着双眼,像是外在事物与她完全无关,像是想一辈子这么沈睡下去似的。
「快醒来!这里的病房该死的难睡!」他火了,大吼了一声。这段时间,他等同于住在医院里,就怕她夜里醒来时,看不到他会惊慌。「醒来,让我跟妳说声『对不起』,医生说妳早该醒了啊。」萨德将脸庞埋入她的掌心里,雄壮身躯似地着,发出痛苦的喘息声。
他害怕失去她啊!
萨德抬头望着她,却发现她的眼皮缓缓掀动了一下。
他瞪大眼,生怕自己眼花了。
幸好,她的眼睛又轻轻地眨动了一下,终于!
她睁开眼看向他。
「萨德……」她微声说道。
「妳醒了!」萨德激动地喊出声来,按下呼叫钮。
「珊米……她……」她虚弱地问道。
「她没事。」他握住她的手,激动得胀红了脸。
「我就知道你会……」她话没说完,整个人便轻喘了起来。
「不要说话。」萨德想紧紧地抱住她,但她像个玻璃娃娃,他只好用力握着她的手,热切地望着她。「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病房门被打开,医生、护士鱼贯而入,站到病床爆开始检查她的瞳孔、心跳,并询问种种问题,以确定她的意识是否已完全清醒。
太多的陌生人让章蓉蓉慌张地转头看向萨德。
「我在。」萨德将她的手放至唇爆深深地吻着。
「现在一切指数都很稳定,过几天体力好些之后,再进行一次详细检查。好好休息后,就可以回家。」医生笑着对萨德说道。
「她会不会又昏迷过去?」萨德神色地问道。
「人体有很多奥妙,例如她早该醒来,却拖了这么久。不过,以一般正常情况而言,她现在应该只会愈来愈好。」医生说完,和护士一同离开病房。
萨德凝望着她,连眼都舍不得眨。他用指尖抚着她冰冷的面颊,想开口却激动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章蓉蓉望着他的双肩,从他疲惫及颓乱的脸上,知道他这阵子过得有多糟。
她的心里既安慰又难受,却什么也不能说。
「我已经从珊米那边知道所有事情了,这一切不是妳的错。」萨德抚着她的脸庞,已经管不了自己脸上的笑容是不是太过讨好。
「我想回家……」她眼眶泛红,轻声说道。
「等妳好一点之后,我们就回家。」
「我要回台湾……」她的泪水夺眶而出,流入唇间。
萨德一颗心被狠狠掐住,他拭去她的眼泪,在病床边伫立良久却是始终不发一语。
章蓉蓉当然看得出他的不舍及心疼,但她也知道除了他已经原谅她的欺骗一事之外,他们之间其实什么也没有改变。
如果他已经决定要和沙宾娜解除婚约,他现在就会开口了,不是吗?
但他什么也没说。
终于,他沈声说道:「先把身体养好。」
「我要打电话回家。」章蓉蓉闭上双眼,怕自己会大哭出声。「爸妈,还有哥哥……一定很担心……」不听话的泪水滑出眼眶,她却虚弱到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让泪水放肆地布满整张脸孔。
「我会处理好的,妳好好休息。」他吻去她的眼泪,发现自己的声音竟在。
「我要回家……」她喃喃地说道。
「留下来。」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扬眸看向他。
萨德的黑眸定定看着她,眼里有着她不曾见过的急切与眷恋。
她没听错,他方才确实是要她「留下来」
「留下来,当你的第二个妻子?」她问。
他说不出话,黑眸痛苦地望着她,只希望她能懂得他的两难心情。
「我累了。」章蓉蓉合上眼,在两人的世界中筑起一道墙。
萨德望着她憔悴小脸,大掌贴在她冰冷面颊,感觉自己的体温也正一点一滴地流失。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留她?他调查过她的家世背景,她原本就是无忧无虑的小公主,何必离乡背井地屈就自己成为他的二分之一呢?
他张开口,想说些缓和场面的话,但他的嘴里像咽入了一整片海水,苦涩地让他连呼吸都觉得痛苦难当。「好好休息,我会和妳的家人联络。」他握着她的手,只能这么说道。她微乎其微地点了点头,佯装熟睡,以免睁开眼看到他又忍不住流泪。
而他握住她的手,直到她不敌虚弱地再次睡眠之后,他仍然坐在原地痴痴凝望着她。
毕竟,这是他最后一次看着她的睡容了……
两天之后,章蓉蓉的家人抵达了杜拜,萨德则没再出现过,只在她颈间留下那条他第一次送给她的红宝石项链。
离开杜拜之前,阿布都来看过章蓉蓉一次,告诉她萨德即将订婚的消息。她要他代为转告萨德,她的祝福。
然后,她跟家人回到台湾,绝口不提这段时间里所发生的事情。
她与萨德之间,从此再无任何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