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中的委屈，瞬间释放。此时此刻，文晓终于可以将身心放的轻松了一些。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面对他最信任的师父和师兄。文晓还是没能忍住这泪水。
清灵子怔怔的看着文晓，一时间完全反应不过来。他也万万没想到，文晓会对他有如此言语。而对他所有的埋怨都落在无智身上。
看着文晓，身后的天谕老人也有些动容，他作为后山的领袖，甚至天云宗掌教青树子也一直对他尊重有加。而他这么多年来虽然看上去异常冷血，那是因为他的职责所在。可是看到文晓此时的表现，心中也忍不住动了一些感情——也许，这个世界真的值得托付给他？
所有人都觉得这事有些荒唐，甚至是滑稽。除了当初的天云六贤之外，听说过这件事的人都会认为他在危言耸听。
魔族？早已经成了传说，灵界之内所有人都痛恨魔族，惧怕魔族。但是没有人会相信魔族能够再次发动当年那样的攻击。
天谕老人看着文晓，不知为何胸中的血突然变得燥热了起来。本来已经垂垂老矣的一颗心突然又悸动了起来。狠狠的眯了眯眼，心里突然想赌一把。
文晓周身的黑色火焰已经消弭，五皇剑和黑色魂刻也早已经收入体内。但是天谕老人早已经将这些看在眼里。如果文晓不能站在灵族的这一边，那么他终将是个天大的祸患。
况且他的身后还有一个黑脸的小女孩，十丈老人能够感觉到依依的不俗，天谕老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身份。而那个大个子，方脸的孩子同样不简单。可以说这些人的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所以他想赌一把，就像当初将文晓和无智放逐进恶魔洞一样，那时他赌的是文晓和灵界的气运。这时候则赌的是文晓的人品。
想到这里，他一闪身就已经来到了文晓的身前，拦住了文晓的去路。君越见状就要上前阻拦，哪知他刚要举手阻拦却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动了。
天谕老人干瘪的眼睛发出光芒，对着文晓说道：“我需要知道，你知道你看见了多少。”依然是这句话。
文晓骄傲的抬起头颅，依然不打算理会他。即便他是整个天云宗最有权力的那个人。抬脚往前便走：“我说了很多遍了，你管不着。”
说罢，走到师父跟前。轻轻的说道：“走吧，回家。”
天谕老人低沉带着些许怒气的声音：“有这样的天分，我劝你不要浪费！”文晓正要发作，哪知道依依却手举着剑杖，一下横在老人的身前。
蛮横的喝道：“老头，我文晓哥哥都已经说了很多遍了，他没兴趣。你听不到么？！哼！再骚扰他，得问我答不答应。”
小小依依好不霸气，剑杖横在身前，天谕老人就已经感受到了那种摄人心魄的能量。老人心中暗暗一惊。
一双已经瞎掉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那剑杖，双手颤抖仿佛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双手想要触摸却又有些犹豫。就在这个时候冯唐和绿萼不干了。
有师父压制着他们，不好对文晓发作。但是对于依依他们却不怵。
“小女娃，好大的口气！”绿萼灵气化器，已经冲到了依依的身前。青色法杖猛然撞上黑色剑杖，光芒大绽。一声闷响之后，众人赫然发现，绿萼已经倒退了十几步，脸色涨红。明显是吃了一亏。而依依却依然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哼！让你一招！”依依大声的喝道，“别给你脸不要昂！”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果然沾染了一些文晓的习气，话语间的语气竟然如出一辙。
绿萼大惊失色，万没想到平常几乎能够横扫天云宗年轻一辈的她，紧紧一个照面就已经失了气势。更何况那还只是个小女孩。
绿萼提杖迈步就要再向前，天谕老人伸手拦住了她。惯常寡言少语的师父今天已经足够忍让，说的话甚至比之前几年说的都多。今天怎么了？虽然吃了亏，但是她依然不相信那个曾经被自己一杖打蒙的小子有什么价值值得师尊如此降尊屈贵的乞求。
但她还是将许多的猜测和不平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天谕老人拦住绿萼，转头说道：“文晓，你身负大才。却如此大逆不道，不知珍惜。你若想走，我不会答应。”
“那你可以试试……”文晓语气渗人，一字一顿用足了力气。气氛再次凝固了起来。
“为何，你为何如此薄情？整个灵族在你眼里就如此不堪吗？”天谕老人颤抖着手说道。
“没别的，我不喜欢别人威胁我，也对当英雄没什么兴趣。”文晓负气说道。
“师父，不要在和这个野小子说了！野惯了，不受管教是正常的。我们不要理他。还有我和师弟。”绿萼再也忍耐不住，冲上前来。拽着天谕老人的衣袍说道。“让他走！”
天谕老人猛然抬头，再次拦住绿萼。说道：“那好，算我求你。”说罢，噗通！
双膝着地，竟然跪了下来。
“我不管你魔君之子还天天命之子，来日若有变故，请你拯救天云宗，拯救整个灵界。我天谕求你了。”天谕老人双膝着地，重重的说道。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如果让外人看到堂堂的南天谕竟然给一个十六岁的小辈跪下，所有人都会被惊掉下巴。
文晓也没有料到这样的变故，他只是气愤于天谕老人的颐指气使，气愤于他总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强行将家国大义背负在他的身上，却从没问过他的意见。
清灵子见到天谕老人跪下，再也忍耐不住，之前一直在观望文晓和天谕老人的对话。他还是希望两个人能够化干戈为玉帛，而且也抱了希望天谕能够说服文晓的心思。哪知道天谕老人会如此强横，事情会陷入如此僵局。
赶紧伸手扶起天谕老人，两人虽说年纪相差仿佛，但终究是他的师叔。天云宗最老一辈中的翘楚。两人在年轻的时候便不是特别在乎礼节，彼此呼唤姓名，天谕和清灵这般的叫着。但此时给文晓跪下却已经是实实在在的违背常理了。
“天谕师叔，你起来。我来教训他就好了。”清灵子说道。然后转头怒目对着文晓：“你！给我过来！”
直接扔下身后的几个人，在众人惊愕的目光护送下往远处走去了。
天谕老人叹息一声不再言语，绿萼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受此大辱，气鼓鼓的拎着法杖就要动手。浑身已经颤抖的有些停不住了。
依依还是仰着小脸看着绿萼，两人剑拔弩张就要再次出手。只是君越的一只手搭在了依依的肩上，依依才没有发作。君越在天谕老人跪下的时候，身体就已经能恢复自由了。
清灵子和文晓师徒走了很远，始终一语未发。文晓不知道师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只能低头跟着。倔强的不肯认错。
两人走过了大榕树，趟过了那条潺潺的小溪。终于停了下来。
清灵子指着更远处的一座山说道：“你也许不知道，那座山坳里有一种花，叫做十丈兰。你肯定没见过，很好看。我想和你讲讲关于这花的故事。你应该爱听。”
文晓一愣，他读懂了师父话语中隐藏了意思。
十丈兰，十丈老人还有洁儿……河沙世界的一切其实刚刚发生不久，他怎能不知。
文晓看着和蔼的师父，已经知道了他想说什么。所以直接说道：“我想我听说过你的那个故事，我也见到十丈兰了。”
“嗯？”这回轮到清灵子愣住了。“这么说，你都知道了？”
文晓默默点头。
清灵子顿时有些激动，“那、那她……”后面那句询问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文晓也不隐瞒，直接说道：“不用问了，她死了……事实上如果没有她我们也出不来。”
听罢这话，清灵子的情绪顿时有些失控，双唇哆嗦着，下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文晓没有抬头又接着说道：“他也死了。”
这个他指的自然就是十丈老人了，天云六贤中的那个早已经被人忘记的清风了。
清灵子撂下颤抖的手臂，久久无语。身子挡在文晓的身前，只留给了他一个背影。文晓知道师父很可能在无语流泪，只是不愿意被自己看到罢了。
许久之后，清灵子一声叹息：“死了好，死了好。呵……”像是感慨，又像是在自我安慰。“死了也就轻松了。不用在忍受身份的挣扎了。”说罢回过头，双眼赤红。对着文晓说道：“那十丈兰，我也很久没有见到了。但是我不想有人把它毁了，如果那样，那么美的花就永远无法再见天日了。你知道的，这天下除了十丈兰还有很多漂亮的花。如果将来真的有什么大变故，我不想让这些花都被毁了。天谕师父虽然霸道，但是我关于他当年看见了什么不会随便扯谎。”
“师父，我还是不想管。不管我能不能管。”文晓低着头依然不松口。
“但是你必须管，这是你的使命。”
“我不喜欢使命这个词。”
“为什么？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清灵子紧盯着文晓的眼睛问道。
文晓抬起头慢悠悠的说道：“师父，你知道吗？我在山中看了很多书，书中的很多大人物虽然风光，但是他们身边的人都很苦。很少有几个能够死的好看一点的……”文晓说的很慢，很认真。因为这是他长久以来内心最真实，也是最执着的想法。
我为什么不想做什么英雄？因为我不想身边人受到伤害。一将功成万骨枯，文晓听过太多这样的故事了，也最不爱听这样的故事了。
这一刻，清灵子才发现原来之前真的误会自己的这个徒弟了。所有人都误会他了。即便是之前道歉的时候，文晓已经吼叫着他为什么要让他带着无智，清灵子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徒弟会是这般的薄情，而又是这般的重情。
此刻他终于幡然醒悟，心中涌起一股热流。然后伸手将文晓一把搂入了怀里。
这个画面并不是特别和谐，因为文晓已经十六岁，不再是个孩童，而清灵子也不是个年轻的爸爸。但清灵子还是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歉意和宠溺。
文晓瓮声瓮气的继续说道：“天下人虽多，但是你们几个在我心中分量却更加重。师父你知道吗？我身后的那个小女孩就是魔族人，她本身就是是非，我不想再招惹是非。”
清灵子的身子明显一紧，旋即有放松了下来。已他的境界早已经看出了那个女孩的不平凡，虽然有猜测，但此时从文晓口里证实了这个消息，依然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魔族，依然还是魔族……
灵族人最可怕的仇敌……
清灵子缓和的笑了，因为他想到了洁儿，想到了为洁儿死去的师弟。缓缓说道：“是就是吧。”然后盯着文晓眼睛继续说道：“你也许忘了我曾经和你说过的话，就在我交给你卷轴的时候。”
文晓抬头：“哪句？”
“坏人也可以当英雄。”清灵子说了一句玄奥的难懂的话。但是文晓却懂了。然后他抬起头说了一句让清灵子更加震惊的话。
“好，我答应你我会做一个坏英雄，如果我有能力的话。但是师父你知道吗？无智也是魔族……”
清灵子瞳孔猛的一缩！
“如果我真是那什么乱七八糟的天命之子的话，恐怕无智就是那老头口里的魔君之子。但是如果有人想动他一根手指，我会杀的他们丢盔卸甲。”
文晓狠狠的攥着拳头，继续说道：“如果整个灵界敢动无智一根手指，我就会让整个灵界血流成河！”
手指被攥的有些白，但是话语却掷地有声！文晓终于说出了心中最大的那个心理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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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不小心，写了四千多字。抱歉晚了，您慢慢。周末会写的更多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