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牢狱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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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才醒来,睁开眼睛瞧瞧四周,依稀记得自己是在牢房里。用力撑起身子晃晃脑袋好让自己清醒些。

    那人看见忙过来道:“怎么身体这么弱啊,动不动就晕,吓唬人啊!”

    海宝苦笑一下,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那人道:“这鬼地方不见天日,我怎么知道什么时辰!”

    海宝又问道:“我晕了多久?”

    那人道:“就一小会儿。”

    海宝心下诧异,怎么自己觉得晕倒了好几天一样?至少也得有半日了啊。他挣扎着要起来,无奈身上没有力气,身子一软,又倒了下去。

    那人忙过来把他扶起来靠墙坐着,倒了半碗稀粥端过来给他:“你的饭给你留着呢,吃吧!”

    海宝摇摇头道:“吃不下,你吃了吧。”

    那人道:“窝头我早替你吃啦,粥就给你吧,看你小毛头怪可怜的。”

    海宝不语也不接那粥碗。

    那人道:“我可真倒霉,干嘛跟你住在一起?半死不活的看着就叫人闹心。要不是怕你饿死,才懒得管你呢!”说罢又把粥碗往前送了送。

    海宝心下感激他,接过粥碗,慢慢吃了,放在地上,闭起眼睛休息了一会儿,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也不心慌气短了,知道自己这几天没吃饭,心里又有气,才一时身体虚脱晕倒。自此每顿饭都吃些,身体渐渐地好起来。

    一天海宝站起来活动活动,因为左腿依然肿胀,所以走起来还是一瘸一拐的。那人看了说道:“你这样一瘸一拐地烦死人啦!”

    海宝只得坐下来。那人过来,在海宝的腿骨关节处用力一揉,海宝顿时觉得腿上轻松了许多,那种肿胀的感觉消失了,试着活动一下,也灵活了许多,心下大喜,说道:“多谢大叔。”

    那人道:“我只是看你这样走来走去心烦,你谢我什么!”

    这样过了些日子,海宝和那人熟络了起来。那人问起海宝怎么会坐牢,海宝把经过说了一遍。此时海宝说起来,依然是满腔愤怒,那人只是微笑着听着。末了海宝道:“我这一进来不要紧,只是可怜了我爹妈,不知道要怎样伤心,年纪大了也没人照顾。”

    那人怅然道:“你倒是个孝顺的孩子。”

    海宝道:“世上又有哪个孩子不心疼自己爹妈的?”

    那人道:“那也未必,这世上的怪事你没见过的多得很呢!”

    海宝觉得这话说的在理,见他神色间颇有些凄凉之意,怕是触动了他的心思,便不再问。海宝又问那人怎么入狱的,那人却摇摇头道:“不提也罢,说了你个小毛头也不会明白的。”

    海宝又问:“我叫张海宝,不知大叔怎么称呼?”

    那人道:“他们都叫我瞌睡虫。”

    海宝听那狱卒们这么叫过,但是自己也这么叫,却觉得非常不礼貌,岂止是不礼貌,简直太不尊重人了!便道:“这不好,大叔难道没有姓名吗?”

    那人道:“叫什么只是一个代号而已,有什么关系!我刚进来时,他们叫我四六,后来见我整天睡觉,就改成了‘瞌睡虫’,我听得也顺耳了,你就叫好了。”

    海宝听他说得十分随意,胆子也大了起来,道:“怪不得他们管我叫‘小四六’,原来有个大‘四六’在这儿。我和大叔竟然都是四月六日进来的,也算是有缘了。”

    那人一笑,道:“你这小毛头还挺会说话的。”

    海宝自此便管那人叫“瞌睡虫大叔”,有时候干脆就叫“虫大叔”,那人却依旧管海宝叫“小毛头”。

    一日海宝刚睡醒,正要起身,突然发现一张脸正在自己的脸上方,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海宝道:“瞌睡虫大叔,怎么了?”

    瞌睡虫道:“你脸上的这个东西形状好奇怪。”

    海宝一愣,随即明白了,道:“我妈说那是胎记,从小就带着的。”这胎记随着他的长大也变大了,好在颜色较淡,他也不是女孩子,没有那么爱美,也不太在意。

    瞌睡虫“哦”了一声,一副兴味索然的样子。

    牢中日子难熬,海宝每日和瞌睡虫住在一起,两人没有别的事,天天聊天,瞌睡虫聊起来天南海北无所不知,奇闻异事说了很多,海宝倒觉得日子好过了些,渐渐地对他佩服起来。海宝有时候故意把一些饭让给他,他也不推辞,拿来就吃,不给他他也没有挨饿的样子。这瞌睡虫好像天生乐观,每日精神都异常地好,有时候独自哼个小曲,好像坐牢是种很享受的事情一样,倒是海宝小小年纪常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一日海宝又沮丧起来,瞌睡虫不耐烦了,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天塌下来也要挺直腰板顶着,整天唉声叹气不觉得脸红吗?世事难料,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怎能因一时之遭遇就心灰意冷了呢?”海宝从未见他如此严肃地说过话,听他这么一说,胸中顿时升起一股豪气,道:“大叔说得是,事已至此,再难过也没用,只是盼望能早日出去,男子汉大丈夫,就算是在牢狱里,也不能失了勇气!”瞌睡虫道:“这就对了。”说罢瞌睡虫突然伸出手去,单手抓住海宝的肩膀,海宝只觉得身上登时像压了千斤一样,坐立不稳,向一边倒下去。刚要说话,岂料背后又是一掌,海宝一口气提不上来,胸中一闷,口中泛起一股滑腻腻的味道,鲜血顺着嘴角流出。

    海宝大骇,忙道:“瞌睡虫大叔……”

    瞌睡虫道:“你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吗?”

    海宝道:“被人诬陷,稀里糊涂就进来了。”

    瞌睡虫道:“不是。”

    海宝一愣道:“那是为何?”

    瞌睡虫道:“一是因为你心肠好,爱管闲事;二是因为你没有本事,管了管不了的事;三是因为你容易相信人,分辨不出好坏。就像刚才,我打你你为什么不躲?”

    海宝道:“我没提防。”其实瞌睡虫出手甚快,就算海宝提防了也躲不过去。

    瞌睡虫脸色一变道:“你为什么不提防?你道我是好人吗?你道我不会打你吗?告诉你,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坐牢的有几个好人!”

    海宝道:“我不信,你就是好人,我也坐牢,但是我就没干什么坏事。”

    瞌睡虫怒道:“你道世上的人都是像你一般的傻小子吗?来来,我让你见识见识我这好人。”说完又在海宝屁股上踢了几脚,海宝疼得“哎呦、哎呦”地叫起来,却不还手。那狱卒听见这边吵闹声和锁链声,过来看原来是两个犯人在打架,骂了几句,也不多加理会,径自走了。海宝看瞌睡虫突然翻脸,不知原因,却也不敢再说话,怕又激怒了他。

    从那以后,瞌睡虫时常发怒,动不动就拿海宝出气。海宝不知道为什么他性情就突然变了,有时看他心情好转时试探着问几句,他就立刻又怒起来,海宝也不敢再问,只以为他坐牢久了,性情未免暴躁,精神有些失常,也不还手,任凭他又打又骂,身上挨了不少拳脚,好在都是些皮肉伤,并无大碍。后来瞌睡虫出手越来越重,海宝吃不住,只得偶尔躲避一下,哪知无论他躲得多快,还是会结结实实地挨上。

    有一日瞌睡虫似乎打得倦了,对海宝吼道:“坐下来!”海宝乖乖地坐下来。

    “盘膝、抬头、挺胸”海宝一一照着做了。

    “两个时辰不许动!”

    海宝不知道他这次又发什么疯,只得一动不动地坐着。

    海宝盘腿坐得久了,觉得腰膝酸软,腿脚发胀,像灌了铅一样,想站起来活动活动。瞌睡虫靠墙坐着,好像是睡着了。哪知海宝刚一动,就听他吼道:“谁让你动的!”

    海宝道:“大叔,我腿脚胀得很,叫我活动一会儿吧!”

    瞌睡虫过来一脚踢在海宝腿上,吼道:“说了两个时辰不许动,谁叫你动的!”

    海宝只觉得腿上发麻,像有千万只虫子在里面爬,怕他再踢,遂不敢再动。其实这牢里并不知道什么时辰,海宝觉得早已过了两个时辰了,但是瞌睡虫说不许动,他便也不敢动。

    这样,海宝天天受瞌睡虫折磨,瞌睡虫的花样也越来越多。海宝只在心里叫苦,却不敢流露出来,因为一旦被瞌睡虫发现,就会折磨得更加厉害。

    有一天,瞌睡虫被狱卒带出去,过了半日方回。海宝不知他这出去是干什么去了,见他身上有条条血痕,神色也很是凄然,便小心翼翼地问道:“瞌睡虫大叔,您这是怎么了?”

    问了好几遍,瞌睡虫也不理他,只是一动不动,呆呆地足足有半日,也不发出半点声响。

    海宝清净这一日,心里却空荡荡的,只盼他突然骂几句,吼几声。待到狱卒送来饭,仍不见瞌睡虫起身去吃,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海宝端起饭走过去小心翼翼地说:“瞌睡虫大叔,吃饭了。”

    瞌睡虫动也不动。

    海宝劝道:“瞌睡虫大叔,好歹吃些,你不是说过男子汉大丈夫,天塌下来也要挺直腰顶着吗?”

    瞌睡虫不做声,依然呆呆地看着前方。

    海宝做个鬼脸,笑道:“瞌睡虫大叔,你要是不吃,我就把你的也吃完了,你就得挨饿了!”

    瞌睡虫不理他,倒在草铺上,以手掩面,背对着海宝躺着,过了许久也不见动静,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第二天,瞌睡虫似乎把昨日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又开始对海宝怒目呵斥。海宝觉他发起怒来也没像以前那么可怕,倒觉得他有些可怜。况且现在海宝对他的百般刁难和折磨已经习以为常,挨打也不觉得疼,反觉得身体强壮了许多,浑身有使不完的力量,而且每挨一次打,这力量似乎就会增长一些。

    有时候瞌睡虫对海宝突然和颜悦色起来,海宝心里想瞌睡虫大叔到底还是个好人,只怕他发起疯来,是另有原因的,但是这原因究竟是什么,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敢问瞌睡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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