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凌珑却迟迟无法入睡,她总觉得有些事堵在胸口不那么舒服。无蝇殿、兰花……好像她的记忆中有什么潜在的东西在蠢蠢欲动,好像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去触碰了。最近实在发生了太多事,她被琐事团团围住,无暇顾及其他,究竟她记忆里有什么被这些琐事深埋住的东西,她自己也很想知道。
“笃、笃笃……”一阵轻微却有序的声响起。
“谁?”凌珑警觉地问了声。
“是黛雪,凌三姑娘可歇息了么?”一个甜美的声音小声道。
凌珑不觉奇怪,这么晚了,黛雪竟还没有睡下?她走过去打开门,黛雪已迫不及待地将小脑袋率先探了进来,圆圆的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悄声道:“姑娘可还有事?公子让我来请您过去一见。”
兰花公子竟要见她?
凌珑登时来了精神,她早就想会会这个兰花公子了,想不到他会主动邀约。但黛雪此番神神秘秘地前来,严无极想必还不知晓。她只身前往,会不会有危险?
凌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跟着黛雪前去,毕竟能见到兰花公子实在太难得,她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好好打探一下,如果能找到此人的破绽岂非更妙?
一路上都没有点灯,只有黛雪手中的一盏灯笼带路,穿过蜿蜒的长廊,凌珑已经几乎弄不清方向了,被转了个七荤八素,黛雪这才停下来,走到右边一间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吱呀”一声地开了条缝,里面的灯光很暗,但凌珑却一眼就认出开门的人是飞燕。因为她依旧在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凌珑,这才把门完全打开。
跟外面的黑暗相比,屋内的灯光已经算亮了。屋里很宽敞,空荡荡的几乎什么也没有,再往里走便看到一层一层的台阶,一张的真丝帐帘垂下,两边各摆了一盏灯——屋里唯一的两盏灯。火光交相辉映,可以清晰地看到帐帘后面坐着一个人,清瘦颀长,给人一股浑然天成的高高在上之感。
那人挥了挥手,飞燕和黛雪便知趣地退下了。
凌珑忍不住问了句:“你真的就是兰花公子?”
那人似轻轻笑了笑,道:“怎么?难道你还不信?”他的声音沉闷至极,好像被关在一个盒子里面发出来的,但是凌珑却不觉得难受,反而有一种亲切的感觉,是这声音让她感到熟悉么?
凌珑愣了愣,那人又道:“看来天衣门的闪使和雷使确实该死,居然敢捉弄凌三姑娘。”
“该死?”凌珑急忙道,“你将他们都杀了?”
兰花公子笑道:“他们怎能死得如此轻松?天衣门的这帮顽劣之徒,尤其是雨使华春颜,竟对姑娘使出如此卑鄙的手段,在下也替你抱不平,是以将这四大使者都抓了来,好好教训了一番。”
凌珑道:“华春颜不过是个天衣门的叛徒,何以牵连到其他三个人?”
兰花公子道:“天衣门向来与姑娘的无双教势不两立,我对付他们,岂非也是在讨好姑娘?”
凌珑道:“你……你什么都知道?”
兰花公子笑道:“这天下还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凌珑忙道:“既是如此,你可知道我父亲与沈天衣现在何处?”
兰花公子沉默了一阵,缓缓道:“若我告诉你他们的下落,你可还能冷静地面对?”
凌珑道:“什么意思?难道……”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声音竟开始,这个答案让她感到害怕,或许是她最不愿意听到的结果。
兰花公子道:“你准备好了么?真的要我说出他们的下落么?”
“等……”凌珑的话刚出口又轻了下去,此刻她的心里矛盾纠结,如果答案不是她想要的,她能否坦然面对?可是不亲耳听到,她又不甘心,她怎么能放弃眼前这个大好机会,怎能放弃自己的父亲?
兰花公子道:“无妨、无妨,你考虑清楚,我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等你的答复。”
凌珑踌躇着道:“他们……都在这里么?”
兰花公子道:“是。”
凌珑道:“我能不能见到他们?”
兰花公子道:“能,你若是想见,随时都可以见到他们。”
凌珑道:“那你……现在可以带我去么?”
兰花公子道:“不行。”
凌珑急忙问道:“为什么?你不是说我随时都可以见到他们么?”
兰花公子道:“因为你现在没有做好准备,我不能带你去见他们。”
凌珑深深吸了口气,道:“我准备好了。”
兰花公子道:“哦?无论见到什么,你都不会惊讶、害怕、伤心、失望?”
凌珑道:“是的,无论见到什么,我都不会惊讶、害怕,伤心……失望。”
兰花公子道:“那好,你随我来。”
他的身影一动,便不见了,灯光也忽然间熄灭了,而右手边却忽然有盏灯亮了起来,兰花公子的声音遥遥传来:“请跟我来。”
凌珑下意识拽紧了裙子,又慢慢地松开,迈开步子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