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级级石阶,踏过略为阴湿暗黑的地板,谷秋最后止步于牢房门口。
“皇上有旨,任何人都不得牢内。”狱卒目不斜视,严肃异常。
谷秋再次扬起手中的令牌,一本正经地道:“本宫得到皇上特许,来探望菱昭仪。”
见到那金灿灿、象征着至高无上的令牌,狱卒马上低下头,迅速打开牢门。
谷秋跨过门槛,直奔寒菱面前,“菱,快醒来,二狗出事了!”
寒菱睁开迷茫的双眼,看着谷秋,不语。
见她还是一副痴呆样,谷秋心急如焚,声音不禁提高了许多:“菱,你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会这样!小皇子的死根本与你无关,你何以表现出追悔内疚的样子。”
听到“小皇子”三个字,寒菱总算有了一些反应,她紧紧盯着谷秋,呢喃:“珏儿?你是珏儿?”
谷秋一把抓住她正想伸过来的手,吼叫,“我不是珏儿,珏儿已经死了!还有,二狗为了救你,也快要死了,他要被凌迟处死的,你知道吗?”
意识到谷秋不是韦珏,寒菱重新转过脸去,继续沉醉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谷秋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虑不安,气急地拧转过寒菱的脸,咆哮声如雷:“菱,看着我,看着我!你最疼爱的人儿——小皇子已经死了,他是被人害死,根本与你无关!你现在要做的,不是自责和内疚,而是报仇!你要振作起来,揪出害死小皇子的凶手,将她绳之以法,替小皇子报仇,替他报仇,明白吗?还有,为了你,二狗自认是凶手,二狗那么喜欢你,事事为你,你一定要救他。快醒来,醒过来,否则来不及了!”
二狗!二狗!寒菱仿佛被雷电击了一下,混沌的脑袋顿时清醒了过来。她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一个困惑万分的梦。可是,她不记得梦里发生过什么。
发觉寒菱神色有异,谷秋迟疑、惊喜,“菱——”
“谷秋,你刚才说什么?二狗怎么了?”寒菱连忙抓起谷秋的手。
她清醒了,她恢复正常了,真的康复了!谷秋有了瞬间的欢欣,但很快又恢复焦急,“二狗为了救你,冒认是凶手。他现正在接受审判,我们得赶紧过去,否则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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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刑堂,另一个大殿里,气氛肃清凝重。二狗一直低垂着头,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左右两旁站满了各宫嫔妃,她们的目光,皆牢牢地锁在案桌后面的人——韦烽身上。
其实,审判奴才这种事,根本不需韦烽亲自着手,不过,这事关系小皇子之死,又牵涉到寒菱,韦烽不得不暂时搁下国事,万分火急地处理这件“小事”。
炯炯有神的黑眸,精明地扫视着众人,韦烽的视线最后落在芸妃旁边的那名红衣妇人上,“姨娘,您也来了?”
李映荷稍稍一怔,笑着点了点头,“回皇上,臣妇今日进宫探望芸妃娘娘,听闻皇上要亲自审判一名小太监,臣妇心生好奇,便跟芸妃娘娘前来。没有事先请示皇上,臣妇该死!”
看到李映荷脸上又室起惶恐害怕的表情,韦烽于心不忍,和颜悦色地道:“姨娘无需自责,既然来了,就呆着吧。”
“多谢皇上!”
韦烽眼光回到二狗身上,盯着他,好一会,终于抓起案上的惊堂木,一拍,怒叱:“大胆奴才,竟敢藐视龙权,无视龙威,杀害小皇子,还不从实招来?”
二狗缓缓地抬起脸,面带凛然和不悔,正视着韦烽,幽幽叹道:“恶有恶报!淑妃娘娘平日作恶多端,对奴才百般折磨与虐待,奴才记恨在心,对付不了她,只好把矛头转到她的儿子——小皇子身上,奴才要让淑妃也尝尝,痛切心扉的感觉!”
二狗刚刚说完,全场一阵哗然。
淑妃更是气红了脸,立刻抬脚,狠狠地踹在二狗的背上,恼羞成怒地斥道:“狗奴才,原来是你!竟然是你!本宫不踩死你,誓不为人!”
“淑妃千万要冷静!”芸妃及时拉住她,“一个小小的奴才,岂有胆量陷害龙翼,不说执行,他们连想都不敢想呢!”
“对啊,淑妃姐姐,您可别中了他人的奸计,纵使这贱奴是凶手,也只不过听人唆摆,奉命办事而已,背后一定有主谋的。”华嫔也跟着说出见解。
“不错,他是帮凶,主谋肯定另有其人!”
“一定是寒昭仪指使他这样做的,他们两人是同乡,向来交往甚密。”
除了李映荷,在场的其他女人都纷纷讨论开来,只因为,她们早就认定寒菱是凶手,早就希望寒菱受死。
二狗见形势不妙,于誓起勇气,骂向众人,“奴才又怎样?奴才也是人!你们这帮自以为是的,凭什么可以作威作福,不把我们下人放在眼中?”
“大胆!”韦烽趁机怒斥,“狗奴才,真是胆大包天,肆意触犯皇朝律法,来人,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杀人凶手拉下去斩了!”
“且慢!”伴随着一道急促而响亮的声音,两个人影飞奔而进,她们是从另一端牢房赶过来的寒菱和谷秋。
发觉寒菱似乎恢复了正常,韦烽窃喜,不过他还是压住激动的情绪,不动声色。
其他嫔妃看到寒菱突然出现,无不感到意外和诧异。就连跪在地上的二狗,眸中也悄悄闪过一丝欢喜、欣慰和放心。
寒菱来到二狗身旁,蹲下,“二狗,你傻了!你干嘛谎称自己是凶手?”接着,抬眼看向韦烽,“皇上,二狗没有杀害小皇子,凶手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韦烽立刻坐直身子,“是谁?”
是谁?是谁?寒菱哑口无言,她只记得,当时抱着韦珏上岸的时候,隐约看到有个太监衣着打扮的人从云霄岛的大门口离开,由于距离远,再加上背对着,根本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知道他身形魁梧。当时一心想着抢救韦珏,她便没有多加细想和怀疑。
“皇上,她答不出来,分明是在狡辩和拖延时间!请皇上别再听信她,尽快给她们定罪!”看着寒菱,淑妃便想起惨死的儿子,不禁怒火中烧,恨不得将寒菱七剁八卸。
“对,她就是凶手!否则也不会承认罪状,还亲自盖了手指印。皇上,末词还在您那呢。”芸妃心急地提醒。
供词?手指印?那是什么?寒菱美目一片茫然和迷离,困惑地望着韦烽。
韦烽从案桌后面出来,走到寒菱身爆递给她一张纸。
寒菱看了上面的字,还有右下角那个鲜明的手指印,脑子瞬间闪过一些片段。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抓起她的手,对她讲,只要她的手指轻轻一按,便可梦想成真。当时想都不想,她便照做了,因为她希望韦珏复活。
“怎样,无话可说了吧!”淑妃横眉怒目。
“皇上,臣妾不知这张纸从何而来,臣妾只想告诉您,臣妾绝不会伤害小皇子,二狗更加不会!”不理会其他人,寒菱双眼一直牢牢地盯视着韦烽,她十分清楚,眼前的他,才是握有生死大权之人。
韦烽眼神一烁,沉吟不语,抓着供词,重新回到案桌后。
“皇上,请容臣妇说一句!”突然,一直静默于旁的李映荷站了出来,往中间迈出几步,振振有辞地道:“奴才始终是奴才,若非有人主使,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他们也不敢做出此等大事。故此,恳请皇上明察果断,主谋帮凶都要定罪,以儆效尤;放虎归山,只会令仇者快,亲者痛啊!”
韦烽听后,俊颜马上露出犹豫不决和不知所措的表情。
二狗见状,内心又重新燃起了忧虑,大声道:“皇上,请处死奴才吧,杀人本应填命,奴才该死,请不要牵扯到其他人!奴才去到阴曹地府,正好向小皇子赎罪,小皇子天真无邪,怨只怨,他投错胎,跟了一个自作孽的母亲!”
“二狗!”寒菱急忙喝住他,“不准你这样!我不是凶手,而你,更加不是!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讲过的话吗?邪不能胜正,只要我们没犯罪,上天一定会还我们清白。所以,不要再轻言承认。”
“菱——”
“我知道你想救我!非常感谢你的好意,可是这次,我不打算领情,因为我没有做过,故不需要你这样付出!相信我,相信真理,我们都会没事的!”
望着眼前这张憔悴苍白、却丝毫不损美丽的面容,二狗心潮起伏,暗潮汹涌,眼眶逐渐泛起了泪光,“菱,不管我在哪里,都会保佑你平平安安。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离开你,还有谷秋。然而,形势所逼!皇宫,不同我们外面的世界。在这里,邪未必能胜正,因此,我不能赌!以前,都是我听你的话,现在,请听我一次,好吗?不要再做出无谓的辩驳,也无需感到内疚和伤心,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你只要记住,我最想最想看到的,就是你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地度过下半辈子!”
“二狗……”寒菱眼泪哗哗哗地往下滑落,痛哭流涕,重新看向韦烽,做最后的努力,“皇上,真的不关二狗的事,请您明察,别错杀好人!求求您,求求您!”
忽略不看她梨花带泪的娇容,韦烽深吸一口气,严肃而沉着地下令:“朕现宣判,太监二狗胆大包天,为了一己私念,杀害小皇子,根据皇朝律法…凌迟处死…即时执行!”
守候在旁的几名侍卫,马上走了过来,架起二狗,押了出去。
“二狗,不要,二狗……”寒菱站起身,想追上去,奈何被另外两名侍卫硬硬拉住,移动不得。
二狗最后一次回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眼中含有欣慰和坚定,还有浓浓的不舍和悲痛。他要将她的容颜再次印刻于脑海,即使到了另一个世界,也不会忘记她。
直到二狗被拖出门外,寒菱才收回视犀一边继续挣扎一边怒视韦烽,“韦烽,你黑白混淆,是非不分,听信小人之言,你枉为皇帝,简直就是昏君一个,我恨你!永远恨你!在我寒菱有生之日,绝不原谅……”由于在牢里折腾了几日,疲惫不堪的寒菱,伤心难过,怒火攻心,深受重创,一时熬不住,话还没说完便晕倒过去。
P。S。或许大家会觉得皇帝这样审判不近人情,他明知二狗不是凶手,可为何还是处死二狗?后面,紫会在皇帝的番外中交代的。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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