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屋顶的小窗倾泻而进,正好照在那张木板。寒菱眼皮动了动,却不想立刻睁开眼。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吵闹。
“皇上有旨,昭仪娘娘有病在身,任何人不得进内打扰!”男子的语气含有无比的坚决。
“什么昭仪娘娘,你个狗奴才,有眼无珠,她早就被贬了,变成跟你一样下贱的宫奴!”是蓝妃的声音。
“奴才也是奉命行事,请蓝妃娘娘别为难奴才。况且,皇上要是知道您这样,恐怕……”
“恐怕什么?拿皇上来压本宫?”蓝妃话音未落,一个巴掌声便起。估计是那个侍卫挨打了。
“死贱人,别以为装病就能逃过上天的惩罚,你自己下贱便罢,为何拉哥哥下水?本宫发誓,绝不放过你,一定要你为哥哥陪葬!”这次,蓝妃的声音比刚才还大还响亮。
什么?陪葬?难道璟鏘他……听到这里,寒菱再也无法平静,双眼快速睁开,准备起身下床。可是,她发觉自己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冷宫度过一晚而已,为何会浑身无力?难道是冷宫的冤魂作怪?
为什么跟自己亲近的人都会离去?先是韦珏,再是二狗,现在又是璟鏘。难道自己就是迷信中所谓的不详人?沉痛的脑海浮出韦珏、二狗和璟鏘的脸,他们轮流出现、来回替换,忽然间,另一张男性面孔穿插在他们当中,是韦烽!那张该死的俊容,挂着得逞的奸笑和得意的嘲弄!
不!以其说自己是不详人,不如说一切皆因他而起!倘若他不招惹自己,倘若他不是帝王,倘若他是非分明,二狗他们便不会死!韦珏夭折得悲哀;二狗牺牲得无辜,璟鏘死得冤枉!
心越来越痛,头越来越疼。痛入骨髓,撕心裂肺,肝肠寸断,一下子全都朝她袭击过来。脑子再也负荷不住,她含泪尖叫了一声,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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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韦烽刚进屋,风和高便赶紧下跪。
“起来吧。娘娘怎样了?”
“回皇上,娘娘下午醒过一次,后来又睡着了。”
“你们继续在这里侯着。”韦烽一边吩咐,一边走进里间。看到榻上的人儿,冷峻的神情顿时柔和了不少,解开外袍放置一旁,一骨碌地爬上床,紧紧搂住她。
“璟鏘,别赚别离开我,璟鏘——”一阵急促慌恐的叫喊声自寒菱嘴里传出,她从噩梦中惊醒。
“菱菱,你怎么了?”
寒菱转身,看也不看就抱住韦烽,欢喜而激动,“璟鏘,你没死,你也舍不得我,是吧?”她越搂越紧,小脸往他怀里不停地钻,可是渐渐地,她发现有点不对劲,一抬头,看到那张铁青得骇人的俊脸,震了一震,下意识地推开他。
发现她眼中的神情由惊喜慢慢转成厌恶,韦烽的怒气快速膨胀,手臂随即收紧,将她牢牢地困在自己怀中。
“放开我!”寒菱伸手抵在他胸前,身体跟着扭动挣扎。
“关了几天,还学不乖?连做梦都想到那小子,可恶!”韦烽的话,仿佛冰块,瞬时冻住了周围的空气。
“滚开,死皇帝,杀人凶手!”所有的记忆又浮出脑海,寒菱恨不得立刻杀死他,好替二狗他们报仇。
韦烽非但不放,反而抱得更紧更牢,几乎要拧断她的纤腰,“王璟鏘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对他念念不忘!”
“在我心目中,他什么都好。而你,什么也不是!”
“你——”
“怎样?有本事就连我也一起杀了,你不早就认定我跟他有奸情吗?为何不一起给我定罪?”
“别以为朕不敢动你!”怒意、醋意,集成一块,韦烽阴鸷狠绝的眼神,仿佛一把利剑。
“我知道你能!你什么都不懂,只晓得黑白不分,仗势欺人。”
“朕对你那么好,你却不领情。朕的恩宠,多少女人,多少女人一辈子也得不到!为了你,朕冲破一个又一个传统,为何你就是不知感恩,不懂安分守己?为什么?”憋在心底的郁结,终于爆发了出来,“含朕看你能倔强到几时!朕发誓,一定要你降服在脚下。”
“痴心妄想!即使全天下只剩你一个男人,我寒菱也不稀罕!”
连最后一丝血色也彻底褪去,韦烽额头猛暴青筋,大手紧握成拳,咯咯作响。可是,望着那张视死如归、毫无惧怕的小脸,举到半空的拳头,最终还是颓然地垂了下来。他“腾”地跳下床,抓起外袍往身上胡乱一套,狂暴地冲出房外。
寒菱微微喘气,看着那扇残旧的木门晃来晃去,澎湃的心情久久没有平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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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架缓缓打开,“风”走了出来,“皇上,您终于回来了!”原来,韦烽这两天到皇祠祭拜斋戒去了。
“她怎么了?”
“回皇上,大事不妙,除了准时喝药,娘娘已一天一夜不进食。”
该死,这女人到底在干什么!“她现在情况如何?”
“大病初愈,加上长时间没进食,娘娘身体虚弱得很。还有一件更奇怪的事,娘娘经常无缘无故地流泪,有时甚至痛哭出声。属下不敢惊动她,只能在暗处默默看着她。”
“皇上,请听姨娘一句,该割舍就割舍,纵使无奈,也要绝情绝爱!”忽然,韦烽耳边又回响起李映荷讲过的话,俊容闪过一丝痛楚和决然,从旁边取出一张宣纸,执笔写下几行字,递给风。
风接过一看,先是一愕,继而点头,“属下遵命!”
待书架恢复原貌,韦烽朝外面大声喊了一句,“陆公公!”
“皇上!”
“查一下,接下来的几天,有哪个娘娘正好碰上寿诞。”
“奴……奴才遵旨!”陆公公满怀疑惑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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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见到面黄肌瘦、虚弱苍白的寒菱,谷秋潸然泪下。
“谷……谷秋?你怎么来了?”寒菱迷惘的眼睛,露出一丝雀跃。当她看到谷秋身边的锦宏,又是惊喜一问:“锦宏,你也来了?”
看了看台上纹风不动的饭食,谷秋不禁轻声抱怨:“菱,你干嘛不吃饭,你看你,瘦得只剩皮包骨!”
“我……”寒菱娇容一片黯然。每次看到那些饭食,她便想起冤死的韦珏、二狗和璟鏘,然后全身上下、里外都揪痛不已,再也无心思吃饭。
“幸亏我猜到你在这里肯定吃不好,预先准备了燕窝粥带过来。”谷秋从篮子里取出一盅东西,打开盖子,舀了一匙,递到寒菱面前,“来,趁热吃。”
望着还冒烟的燕窝粥,寒菱顿感饥肠辘辘,张嘴便吃。
“你们怎么能够进来?”肚子稍微填饱,寒凌面色恢复些许红润,提出心底的疑问。
谷秋看看她,再看了看锦宏,才道:“我们今晚来,准备救你出去!”
“救我出去?”
“菱,我想过了,皇宫根本不适合你,不管你当宫奴,还是皇上的妃子,日子总数得不安宁。因为我,你才进宫,故我有责任把你带出去!”
“谷秋……”想不到平时柔柔弱弱、毫无主见的谷秋,也有硬朗果断的一面。
“今天是李贵人的寿诞,皇上在裕华殿大摆宴席,所有嫔妃都去参加,正是个好时机。”
“我走了,皇上追查起来,会祸及你们的。不,我不住”寒菱摇了。
“无凭无证,皇上奈何不了我们。”锦宏把计划说出,“皇宫西门守卫最松懈,今晚正好轮到我负责,等下我带你出宫,离西门两里外,有辆马车在那等候。”
“菱,别犹豫了。你若是不肯听我安排,我明天就去皇上那吵闹,让他把我也打进冷宫,我们说过,有难同当!”谷秋满眼坚决。
“照你这么安排,我在外面逍遥快乐,你却还在这里受罪……”
“两年前,我曾舍命救过皇上,皇上当时说可以赐我一个愿望。反正皇上对谷秋无意,我会找个适当时机,向皇上提出这个愿望,带谷秋远走高飞。”锦宏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条,“瀛洲,裕晫皇朝的一个西南小城,是我的故乡,你先去那里找我叔父,两个月后我跟谷秋过去与你集合,将来在那里落地生根。”
“菱,时间不多了,快走吧!”不待寒菱反应,谷秋对锦宏示意一下,锦宏连忙背起寒菱,奔出冷宫。
他们浑然不知,半个时辰后,一个黑衣人杠着一个早就断气的女人进来,放置在那张破旧的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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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华殿,歌舞升平,喜气洋洋,热闹非凡。韦烽精神恍惚,心不在焉地扫视着台下众人,心情愈加沉闷。
“皇上,臣妾敬您一杯!”李贵人首先来到他面前,娇媚地冲他一笑,将酒杯递到他嘴边。
看着清醇溢香的白酒,韦烽马上接过,仰头一饮而尽。
“皇上,臣妾也敬您一杯!”芸妃跟着走过来,满眼盈盈的笑。
韦烽又是二话不说,一杯见底。
接下来,蓝妃,华嫔,刘贵人……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涌了过来。韦烽一杯接一杯,不停地喝,俊颜一直保持冷漠和平静,谁也无法猜到他此时的心情。歌舞继续,饮酒继续,热闹继续,直到二更天,宴会才结束。
几名侍卫护送酩酊大醉的韦烽回到寝宫,陆公公服侍他躺下后,才退出门外。不久,一名黑衣人推门而入。
“她走了吗?”韦烽双眸依然闭着。
“回皇上,一切照计划进行。”
“走了,终于走了!”韦烽低声呢喃,那长而密的睫毛,似乎湿了。
黑衣人百感交集,心疼地注视着他,堂堂一国之君,全天下最有权势,最尊贵的人,却无法获得一女子的芳心。“皇上,您既然在乎娘娘,因何放她卓”
因何放她卓因何放她住韦烽的心又是一紧。“你继续跟着她,看她在什么地方落脚。”
“属下遵命!属下会随时禀报娘娘的行踪。”
“退下吧。”
黑衣人消失后,龙的人整晚辗转反侧,没有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