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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脑昏沉沉的张明手拄炕蓆,勉强坐起身,用苶呆呆的目光打量这个陌生的农家小屋:天棚和墙壁上裱糊着报纸,东墙上张贴着电影《春苗》的年画,挨着年画是关于人体穴位的挂图,炕梢上垛着两床棉被,棉被虽然破旧,却整洁干净,屋地北头是一个大柜,柜体旁边摆放着两袋粮食、一袋米糠,挨着屋地东墙摆放着一张地桌,地桌上放置着两本儿书、一个红十字药箱,地桌旁边是一个板凳。在这间农家的茅草屋里,给张明的第一感觉是,这户人家生活虽然与许多农户一样清贫,但是要比一般农家干净利落,多多少少体现出那么点儿文化气息。“我为什么躺在这铺火炕上?我是怎么走入这间普通的农家小屋的呢……”张明思索着,脑海中渐渐捋出事情的原委:

  张明在生产队西大排与几个社员、集体户的罗丽萍付有德种高粱,歇气儿的功夫,一匹儿马发情,抬起前蹄朝枣红马身上上,几乎挣脱缰绳。就在男人们大声起哄,女知青羞涩的低下头的节骨眼儿,枣红马受到惊吓,胡乱弄折半根缰绳,抬起四蹄儿“嗒嗒嗒……”朝西而奔,转眼之间,枣红色身影被尘土淹没,地里的人们望尘莫及,异口同声直喊“糟糕……坏啦……”队长得知消息,赶紧派张明和一名社员分兵两路,朝西北西南两个方向寻找。张明在一个岔道上与那个社员分手,只身一人在乡间小道上前行,究竟穿过多少个小屯,朝多少人询问过枣红马的下落,他已经记不清了。在空旷的原野上,张明身子疲乏极了,在他身坐土地上歇气儿的时候,阴郁的天空上飘洒下淅淅沥沥的小雨,他感觉潮湿冰凉的身子轻飘飘的,努力站起身跌跌撞撞朝前行走,不大功夫,觉得难以坚持,身子再次坐地后,小雨已经停了,张明浑身失去气力,身体卧在土地上。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张明睁开眼睛,望见天空中出现几颗残星,他知道,夜幕降临了。远处,传来脚步声,空旷的原野上,显得声音很大。两个人由远及近走过张明身边,冷丁看见他,不约而同吓了一跳:“哎哟妈呀!这是谁呀……咋躺在这荒郊野外啊……”来人是两个女人,一个年纪大一点儿五十多岁,一个年轻人,大约二十五六岁。两个人俯下身子,年轻女人询问张明是哪里人的时候,张明见她身上背一个红十字药箱子。五十多岁的大婶跟女儿说:“荷花,这夜黑头子,小风呼呼的,这小伙子在这儿呆上一宿,就是不冻死,也得冻病了。”年轻女人伸手抚摸着张明额头说:“妈,他现在就有病啊,额头滚烫,在发高烧啊……”沉思片刻接着说:“先把他领咱家去吧,然后再想办法治病。”大婶同意荷花的意见,询问了张明的住址,两个人一边商量着张明,一边把他搀扶起来。张明行走得很慢,简直是在挪步,搀扶着他的两个人只能随张明的速度了。好不容易走进荷花家里,荷花帮助张明脱去外衣后,大婶问他想吃一点儿什么吗?张明摇摇头。两个人把张明安置在炕头上躺下,为他覆盖上一床棉被,荷花就急忙出门儿了。一个多钟头后,荷花领回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医生,男医生为张明试了试体温,又拿听诊器听了听张明的前胸和后背,嘱咐荷花按时为病人服药,又吩咐荷花为张明打了药针。荷花端过一碗白开水,为张明服过药后,小伙子昏昏睡去。

  张明正思索着,外屋地的门响了,荷花拉开东屋门一进屋,见她的病号从炕上坐起来了,心里一阵儿喜悦:“怎么样?病情见好吧。”

  “见好……”说话间,张明打量着眼前这位救治他的医护人员:两只漆黑小辫儿上,扎着绿色皮筋儿套头绳,眼睛呈柳叶形,嘴角里流露着笑意,面色照一般农家姑娘白皙,身材比一般农家姑娘苗条,一打眼儿就能瞅出来,不像是经常干庄稼话的材料。

  “荷花姐,我得好好谢谢你呀,多亏了你和大婶救了我,不然的话,昨天晚上我就完了……”

  没等张明说完,荷花便截住他的话:“谢什么啊,谁看见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况且我还是个医疗所的护士……哎?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叫荷花啊?”

  “昨天晚上,我听见你和大婶还有和医生的对话了。”

  “看来,你还没病糊涂啊……唉,真的,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你大概是泡河沿子大队的集体户知识青年吧。”

  “是的,我叫张明,你怎么知道我是知识青年啊?”

  “打眼儿一瞅你那副白净脸庞,身上那副穿戴,就知道你是知识青年,泡河沿子离这儿可不近呐,足有二十里地,唉,真的,你是泡河沿子大队几队的?”

  “四队。”

  “啊……你认识罗丽萍吧。”

  “她是我们一个集体户的同学呀……你怎么认识她?”

  “七0年挂锄的时候,去公社参加**著作讲用会,我和她住在一个房间……你不好好在泡河沿子大队生活,跑我们三合大队来做什么啊?”

  张明向荷花讲述了生产队枣红马丢失的情况,以及寻找枣红马的事宜。荷花听了以后,似乎觉得寻找枣红马的事情不足为难,安慰着张明说:“你不要着急,我在医疗所工作,接触的人员广泛,下晌,我帮你打听打听,只要枣红马在咱们三合大队的地盘儿上,就大有希望。”张明听后,心里一阵儿喜悦,双手合掌朝地下的荷花点一点说:“多谢荷花姐!让你费心啦……”这功夫,张明用眼睛四周寻摸着房间说:“荷花姐,我昨天晚上睡在这个炕头上,没错吧?”

  “是啊,没错。”

  “那你呢……”

  “我和我妈也住在这里啊……”

  张明抬起右手摸摸后脑勺,有些难为情。荷花见状说:“你可把事情考虑得那么复杂啊,我们庄稼人实惠,没有你们街里人那么多花花肠子……”张明赶紧为自己辩解:“我没有别的意思,是担心给你们找麻烦……”

  “这是我妈家,其实,我家距离这里还有七八里地,家里还有丈夫孩子,昨天患者多,下班晚了,就没回去家,干我们医务这行的就这样,忙起来没黑没白……”

  义务人员、白大褂、柳树、燕子、荷花……梦中的情景再一次闪现在张明的脑海里,荷花的形象在张明的眼睛里无比的美丽动人。出乎张明预料的是,荷花的文化程度和讲话水平,在农村还上档次呢。荷花询问完张明的文化程度后,告诉他:“现在‘四人帮’垮台了,有关文化考试制度方面的事情,或许有所变化,我听说外语学校招生,要采取文化课考试的形式择优录取,我希望你不要放弃学习,有机会试一试。”

  “荷花姐,假如真的有机会参加招生考试,我首选医科大学,工作时,像你一样,为病人解除痛苦,也可能报考中文专业,学习好文化知识,宣传你们医生护士热心为患者服务的先进事迹。”

  “哈哈……我可没有你想象得那么伟大……”

  荷花与张明两个人正聊着,门响之后,一位二十多岁的女人开门进屋。来人是荷花家的邻居槐花,她手里端着一碗黑面,眼睛瞅瞅炕上的张明,朝荷花说:“这位就是你的那位患者吧,大婶冲我要一碗面,给他做疙瘩汤吃,连发发汗,病好的快。”荷花与槐花再熟悉不过了,也没讲什么客套话,从槐花手里接过那碗面,两个人来外屋地刷锅做饭。

  添柴烧火的空挡,槐花向荷花诉上心中的苦闷:“荷花,你说我就因为没怀上孩子,白眼儿可遭多了,不光久生黑天白天埋怨我,就连公公婆婆也指桑骂槐数落我……话说的那个难听啊……”灶坑门儿前的槐花的脸上“噗噗”落下泪水。荷花安慰她:“别着急,你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

  “检查啥呀,他们家里一口咬定,就是我的毛病,说就是检查出来,也治不了……依我看呐,他们家还不是怕花钱。”

  “例假准吗?”

  “准呀……”

  “性生活正常吗?”

  槐花手指东屋,示意荷花放低声音,轻声告诉荷花:“正常啊……”

  “多长时间一次?”

  “反正十五半着的……”

  “不对呀,槐花,你们不算正常啊……我怀疑久生有病……”

  “啊……”槐花不由一惊,不由自主加大了嗓门儿。

  在疙瘩汤做好的时候,大婶也在队上干完活回家。张明嘴里吃着碗里热乎乎的疙瘩汤,眼睛瞅着大婶和荷花槐花,心里想着她们对自己的关心爱护,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在大婶与女儿荷花,及槐花的帮助下,张明战胜了疾病。

  傍黑的时候,荷花回家给张明带来了好消息:枣红马找到了,在附近的高家屯。原来,昨天下晌,高家屯的一位社员在大甸子里发现一匹枣红马,正在吃草,估摸不是附近生产队的,就牵回马厩。荷花从合作医疗所就医人员那里获得到消息,委托高家屯的人照顾好枣红马,丢马的生产队会派一名知青去牵马的。

  得到这个喜讯,张明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不顾大婶和荷花的挽留,执意前往高家屯牵马。临行时,荷花嘱咐张明按时服药,天黑,走路要小心。张明含着眼泪对荷花说:“荷花姐,在我的人生中,永远不会忘记你和大婶,忘不了槐花姐,谢谢你们!”

  枣红马重返故里,队长社员自然高兴,对张明更是赞不绝口。小伙子心里美滋滋的同时,内心里下定决心:将来如果成为一名文学工作者,用自己手中的笔歌颂白衣战士,让他们努力为人民服务,为患者解除痛苦的平凡而伟大的事迹广为人知。

  冬天,雪花飘落的时候,张明参加了特殊时期结束后的第一次高考,他报考的专业是中文系。然而,以三分之差落榜。一九七八年,张明回到父亲所在的工厂工作,做油漆工,他坚持业余时间学习,考上工厂职工电视大学,在学习期间,经常向工厂宣传部投稿,许多文章发表在《厂报》上,毕业后,分配在工厂宣传部工作。

  槐花的婚姻是不幸的,先前与她相爱的男朋友是与她同村的洪友,两个人青梅竹马,小时候经常一起去山里玩耍,山楂树下柳树趟子溪水旁,都曾经留下他们的足迹和身影。就在两个年轻人恋爱的时候,槐花的父母嫌弃洪友家庭出身不好,果断阻止了他们的交往,分手那天,槐花的眼睛哭肿了,像核桃似的。嫁给久生后,哪怕受到一点点委屈,槐花脑海里都会不由自主浮现出洪友的身影,听完荷花的一番话语,多年的屈辱不幸涌上槐花的心头,原来,很大的可能,是久生生理有病。在槐花央求久生领她去医院检查,遭到久生和他的家人拒绝的情况下,性格倔强的槐花,采取了以极端的方式报复久生及他的家人。

  槐花的娘家居住在山下,每逢夏天,小屯被绿色包裹,尤其南边的山上,树木丛生郁郁葱葱,小时候,槐花跟她的小伙伴钻进山里头藏猫乎,如果不是他们自己走出来,大人们是寻觅不到他们身影的。

  挂锄时节,槐花回娘家,走在熟悉的山间小道上,想起小时候与洪友一起玩耍的情景,脸上不由显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槐花,你回家来了……”一个富有磁性的青年男人声音,截住了槐花的脚步。槐花定神儿一看,眼前的青年脸面被树的枝叶遮蔽,下身穿打补丁洗得发白的制服外裤,上身套破旧得露洞的跨栏白背心儿,手里握着一把镰刀,脚下堆放着零散的树枝,一瞅就知道这个人是上山来砍树枝的。说话间,男青年左手扒拉开枝叶,显露出汗滋滋英俊的脸庞。

  “洪友哥……”槐花心中一惊喜,手里的布兜“啪嗒”落地。槐花询问洪友在忙什么?洪友回答:“生产队挂锄了,农活不像以前那么繁忙了,欻晌午出来,砍点儿树枝儿,回家夹杖子用……槐花,你日子过得还算舒心吧……”洪友的问话引出槐花眼睛里的泪水,“嘀嗒……”成串往下掉,为白衬衫的前大襟画上两小片儿地图,紧接着,槐花一肚子的苦水朝洪友倾泻而出……洪友越是安慰她,槐花的泪水反倒越多,讲到动情之处,槐花展开双臂搂住洪友脖颈,秀发埋在洪友胸膛的时候,哭声才变成抽泣。

  面对曾经的恋人情感、异性的诱惑,迫使洪友扔掉右手中的镰刀,双臂搂住槐花的腰部。槐花的双手把洪友搂抱得更紧了,两个人简直混为一体,一丝风难以透过。两个人不由自主同时俯下身体,躺在洪友怀里的槐花,两只手依旧半搂着洪友宽大的身躯,她柔软的雌性身体在男友身上不住的抽动,她身体的抽动,击打着洪友的心房,他无法控制情感,哆哆嗦嗦伸手,笨拙的解开她衬衫的纽扣,当她两个挺拔的乳峰展现在他眼下的时刻,他埋下头唇齿叼住乳峰头,腮帮子一瘪一鼓大口大口吸吮。

  “啊……呵呵……”槐花的呻吟成为世界上最美妙的歌声,吸引洪友的手臂为她解开腰带儿,身下的枝叶成为两个人交媾的床铺,绿树的荫翳是两个人播洒爱的小巢……

  用槐花的话说:这世界上的男人真是发贱,久生家里的老人是天底下最大头的老人。

  槐花的身孕令丈夫高兴无比,令公公婆婆脸色笑呵呵的,一口一个“媳妇好”。小院里,指桑骂槐的声音消失了,房间内,埋怨媳妇白养活的话语不见了,家里头,好吃的可槐花吃,好穿的为槐花穿。几个月后,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呱呱落地。

  多年以后,久生还是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中年汉子没有对妻子打骂,而是抡起巴掌抽打自己的嘴巴,他一边抽打一边谩骂埋怨自己:“活该!报应啊……谁让我没本事,不懂医学知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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