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要结婚了,婚宴摆在远离故土的T城,父母年纪大了,受不得舟车劳顿,只好打电话让谢乔去。谢乔在L城,离开T城倒是挺近,不过两个小时的车程。只是谢乔少小离家求学,和家中一干亲戚小孩非常不熟,这个表弟是大舅舅的小儿子,和谢乔差了将近六岁,彼此印象实在不深。谢乔怕到时认错新郎尴尬,决定提前一天到T城和小表弟见见面。
到了T城,谢乔打电话给表弟问路,结果表弟笑盈盈地亲自来接,开着辆簇新的宝马730,顿时将谢乔开了三年的小广本衬的面目可憎。等到了地方,谢乔被一路停过去的保时捷、兰博基尼闪瞎了眼。从停车场到住宅还有一段路,夹道古木成荫,虽然还是盛夏,一股清凉森冷之意扑面而来。遥遥可以望见掩映在花木中的豪宅,风中隐隐传来喧声笑语,似乎还有悠扬的小提琴。谢乔忍了又忍,终于还是问了表弟沈策:“你……这是傍上了大款?”
沈策含笑看了谢乔一眼,道:“T城叶家的小女儿——我老婆。大腿够粗吧?你弟弟从此要过上等人的生活了,看看咱座驾,BMW,*暴发户的标配啊。”微微上翘的嘴角带着说不出的讥诮之意。
谢乔眨眼,没听说这孩子是愤青啊,还没结婚就哀怨上了?不过生活好比云在青天水在瓶,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要是真心不想嫁入豪门,想来大舅舅也不会上赶着卖儿子,T城首富叶家也不至于自降身份强抢女婿。谢乔社会上混惯了,一颗心被层层茧子裹得日渐坚硬,早没了美丽与哀愁的少女情怀,对沈策的失意不是很在意。一饮一啄,皆是前缘,自己一介外人,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叶宅,一路上不时见到白衣黑裤训练有素的佣人,穿梭忙碌间不忘向沈策二人行礼,态度尊敬,不卑不亢。其中一个富态的中年女佣还含笑道:“小姐和大少爷他们都在客厅呢,宁少来了,说是刚从什么坦桑尼亚回来,带了好些东西给小姐添妆。”沈策笑着点头。
叶家子息繁盛,叶老太爷亲兄弟四人,各育有子女三到四名不等,叶老太爷长子叶凌风膝下二子一女,皆是原配林湘所出。小女儿叶蓁蓁是林湘三十八岁上才得的,叶家儿子多女儿极少,叶家上下都拿叶蓁蓁当眼珠子,千娇万宠地养起来的,真真正正的千金大小姐。
叶蓁蓁正在沙发上,被花影过滤得柔和异常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落在她身上,仿佛月光一般,莹莹发着光亮,眉弯目秀,整个人如樱花一般雅致。她身边散散围坐着几个青年男女,男色俊美,女色妖娆,个个仪表不凡。他们似乎谈兴未歇,看到沈策和谢乔进来也没停下来,倒是叶蓁蓁看到沈策,星眸一亮,招手道:“小策快过来,宁哥拿了好多宝石,过来一起玩。”转眼看到谢乔,笑吟吟道:“这位是谢家表姐吧,快过来坐。”
茶几上流光溢彩浅浅铺了一层深浅不一的各色宝石,另外有一个黑釉五寸碗,里面装了许多碎钻,日光斜照,犹如一捧怒放的烟花,光芒绚烂之极。谢乔不太识货,大概估摸着这里随便挑出那个只怕也是价值不菲的。于是谢乔很识相地选了一个离茶几最远的位置,那些东西……万一碰掉了一粒,她那个小公司得浴血奋战好几个月。
沈策坐到叶蓁蓁旁边,二人相拥着看眼前那摊花花绿绿的石头。沈策的眼睛生得好,是亚洲人少见的纯黑色,黑白分明,顾盼间风流婉转,忒然含情。他收起了刚才嘲讽的嘴脸,眉间眼梢都是洋洋喜气。
隔日是婚礼。在城外半山的叶家一处别墅里举行,这也是叶蓁蓁的嫁妆之一。别墅有非常大的庭院,到处装饰了洁白的蔷薇和百合花。T城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盛装出席,衣香鬓影,醇酒美食,若有若无,气氛烘托得恰到好处的音乐,一切无不昭示一场豪门盛宴。
谢乔觉得格格不入,就像灰姑娘忘记穿水晶鞋就去参加王子的舞会。这里她没有人认识,不会有人特意上前与她交谈,因为从她普通的黑色小礼服,从她路边理发店随便修剪的头发,已经只是修剪整齐却无任何装饰保养的手指甲都是看出这个女人不是他们圈子里的人,不是同类,有应酬的必要么?
沈策的父亲面无表情地站在一簇花树边,旁边站着手足无措的沈策母亲。偶尔会有一两个人上来寒暄,聊不过几句便又离开了。沈策母亲手紧紧挽着沈策父亲,保养得宜的脸上忍不住露出恓惶的神情了。谢乔看了看被众人围住的新人,叹了口气,拎了两杯酒,准备和舅舅一起和上一杯。他们就像走错片场的临时演员,只能自己消遣这尴尬了。
左臂剧痛,谢乔被人拽住往后拖行。谢乔大吃一惊,连忙把酒杯放到经过的酒侍手上——她实在心痛这身昨天晚上刚买的小礼服,也有小一万呢,酒渍什么弄上去最难洗干净了。等她放好酒杯有空看谁这么鲁莽,心里还想这人八成是看错人了。等她定睛一看,不由又是一惊,这人她还真认识。邢连云,她姘头。
谢乔有空的时候会上酒吧喝酒顺便钓男人,邢连云就是在酒吧里钓的,二人喝个小酒就对上眼了,来了场419,事后双方都感觉还不错,就交换了电话,发展成比较稳健的不固定的深入的男女合作关系。据她所知邢连云的生意主要在L城,想不到却在此地也能碰到,惊奇道:“你怎么也来了?”
邢连云脸色铁青,也不说话,抓住她一路走,找了间僻静的房间,一把推了她进去。谢乔有些生气,张口待要指责,猛地发现邢连云一脸戾气,素日深邃难解的眼里尽是不寒而栗的精光。谢乔觉得身周空气似乎凝固了,背脊登时一层层地冒冷汗,眼前这个人一定杀过人,以前人说他特种兵退役她不信,只觉得邢连云敏于行而吶于言,比较内秀而已。现在她只想给自己两嘴巴子,教你嘴*贪吃教你嘴*贪吃,碰到变态了吧~!
邢连云面沉如水:“你来做什么?”
谢乔有些张口结舌:“来做什么?那个……参加婚礼。”——我也有份随红包的。
邢连云盯着谢乔强自镇定微笑的脸,只到那微笑僵在脸上:“离开这里,马上,立刻!”
说罢转身出去了。
谢乔茫然四顾,猜不透自己哪里得罪了邢连云。好一会儿,打算出去找大舅舅。甫一开门,门口站着穿黑丝西装不是保镖就是黑社会的两个人,那两个人向她行礼,其中一人说道:“连少让我们送谢小姐出去。”说完便伸手来扶谢乔,看架势不识相走就该拖她出去了。
护送到山下,一个带金边眼镜长相斯文秀丽的男子斜靠着车门等着她,这位爷谢乔也认识,乃是邢连云的大内总管,贴身助理张涵,有时候邢连云懒得回去在她家睡了,第二天张助理就会一大早敲她家的门,手里提着邢连云的衣服和早餐。
张涵扬扬手,谢乔身后保镖甲和保镖乙神速退场。张涵看着谢乔,带着惋惜遗憾的神情:“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谢小姐知进退善解人意,想不到做事如此*。”
谢乔觉得脑袋周围挂满了问号,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善解人意又*了,只好用无辜的眼神去看张涵。张涵皱眉,往日倒是高看了她,不过想想也是,任何女人知道自己所爱的男人心里念念不忘另外一个人女人,恐怕都要忍不住醋海生波。只是谢乔这样毫无身家背景的人居然敢公然上门挑衅,也够胸大无脑的。从口袋里取出签好的支票:“这是邢先生给你的,邢先生说以后不想见到你。”
见谢乔还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心生恻隐:“恕我直言,叶小姐是邢先生看着长大的,叶小姐在邢先生心里是什么位置不用我说,谢小姐你又何必…”将支票放在谢乔手里,开车走了。邢连云的女人那么多,何曾把哪一个放在心上?
谢乔留在原地冥思苦想——真相只有一个!一定有什么线索遗漏掉了!回味起张涵临别是琵琶半遮的话,叶小姐与邢先生,叶小姐…叶蓁蓁,叮的一声,灯泡亮了!
大约一年前,谢乔刚和邢连云勾搭上的时候,一名自称邢连云女友的女人曾经纠缠过她好一阵子,在利诱哀求威胁等手段无果后,该女子冷笑:“你以为他爱你?除了叶家那位千金大小姐,他把谁还放心上,你也不过是个暖床的货罢了。”
原来每一个流连花丛视女人为玩物的衣冠*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今生会有一个美丽纯洁的女孩是他胸口的朱砂痣。可是咱只是来走亲戚的,也没见干什么呀,一片真心日月可鉴。谢乔单手叉腰站了一会儿,仰天长啸,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你误会了我,我要解释而你已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