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天朗,梅花瓣承托着耀眼的阳光,娇艳得宛若美人儿那透明的嘴唇。在雅逸居这种环境中呼朋唤友,推杯换盏,实不失为人生一大乐事。
马天佑却没有这种闲情逸致,愤怒、苦闷、难过、焦急……所有不好的心情,似密云般压在心头。冷静一想,展仝所说的话并非不无道理,名册记载亦是证据确凿,杜三和山渝的确死于契丹人手上。但殷千里的失踪,却又为此事蒙上了一个极大yīn影。
他自然希望凶手并非殷千里,毕竟,以应天教目前的势力,还不足以与黄河帮对抗,尤其面对那碧光荧荧、见血封喉的玄王毒箭,更是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当rì闯入天门阵,应天教死伤过半,如今去惹黄河帮以毒箭组成的“地门阵”,恐怕会全军覆没。
他不希望凶手是殷千里,最大的原因,是为了云遥。想起那伤心难过的眼神,便心如刀割,追悔不已。一个痴情不移、屡次将自己从死门关救出来的人,怎会勾结他人,暗施毒计?更何况,那个人是自己的结发妻子。
为防不测,他在旁边买下了一间比雅逸居还大三倍的院宅,把风铃帮、应天教教众、谭家堡及金刀山庄诸位师兄弟安置其中。因天寒地冻,胡易方等人的尸体暂时不会腐烂,便停放在雅逸居内,等待展仝上门对证。
一连过了三rì,音讯全无,非但殷千里,连展仝亦似凭空消失。到了第四rì,马天佑终于忍耐不住,派人去黄河帮催促,回报却是:展仝闭门不见,对杀人及殷千里下落之事,亦无任何回应。
应天教开始愤怒、沸腾,一致认定,杀人者便是殷千里,展仝当rì矢口否认,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甚至连名册上的记载,亦是一个骗局。武尚文脾气最为暴躁,击案骂道:“展仝这个老贼,说甚么一言九鼎,如今却做起了缩头乌龟,依我看,这次在悦来客栈杀人,必定是他一手谋划。”
连最沉得住气的黄戟,脸膛亦涨得通红,一手按住泼风刀,沉声说道:“黄河帮欺人太甚,若不还以颜sè,必定以为我应天教怕了他们。不如与风帮主的风铃帮联手,知会在龙门客栈的各路英雄,去黄河帮为胡庄主讨一个公道。”他外表粗犷,行事却极为稳重,知道要对付高手如云的黄河帮,绝对少不了风铃、银鱼及老鸡三名好手。
众人齐声叫好,一个个摩拳擦掌,只待与黄河帮决一雌雄。风铃越众而出,不徐不疾地说道:“既为盟友,当患难与共,黄河帮杀了胡庄主,风铃帮断不会坐视不理,只要马教主一声吩咐,风某便是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马天佑见群情汹涌,头脑反而冷静下来,对风铃深深一揖,说道:“能得风帮主仗义相助,马某感激不尽。澶州一役,中原武林死伤过半,元气难复,契丹虽然主动言和,签下‘澶渊之盟’,誓言永不进犯,但狼子野心,不可尽信。更兼有吐蕃在旁虎视眈眈,只待时机成熟,随时入侵中原。大宋江山,看似太平,其实风雨飘摇。应天教与黄河帮,乃契丹人眼中之钉,必yù拔之而后快,在没有查明真相之前,若贸然挑起江湖纷争,自相残杀,反而给他人可乘之机,到其时铸成大错,则悔之晚矣。”
众人见他搬出国家大义,登时沉默下来。风铃大拇指一翘,赞道:“马教主历经风雨,果然已非当年,今后应天教在武林中的地位,前途绝对无可限量。”
马天佐冷冷看了他一眼,说道:“风帮主极力奉承我大哥,莫非是怕了黄河帮的毒箭,想置身事外?若凡事以国家为重,则胡庄主之死,由谁来负责?”他被马天佑软禁在家中,不许与上官芝兰相见,心中极度郁闷,只想找样事情来出出气,即便死在黄河帮手上,总强过被咫尺天涯的相思折磨。
马天佑脸上已然变sè,厉声斥道:“风帮主侠骨丹心,以大局为重,你却故意刁难,究竟居心何在!听你的意思,莫非亦怀疑我想置身事外?”
众人见教主动怒,急忙劝阻,却听得风铃冷笑道:“马少侠这一番话,虽然刺耳得很,但平心而论,在座除马教主之外,有谁不惧怕玄王毒箭?”身为一帮之主,被马天佐这般讥讽,心中难免动气,加上平时能言善辩,自然不肯轻易在嘴皮上吃亏。
马天佐想起无法与上官芝兰见面,心中凄然,早已豁了出去,突然一把捉住风铃手腕,笑道:“我便不怕,你敢跟我去一趟黄河帮,为胡庄主讨回公道吗?”
风铃大袖一拂,将他五指震开,长笑道:“风某并非贪生怕死之人,有何不敢?”
话音方落,忽见人影一闪,马天佑怒容满脸掠了过来,**捉住马天佐手臂,喝道:“你想见识玄王毒箭,我带你去便是。”
风铃嘿嘿一笑,说道:“算上我一个,免得马少侠在路上寂寞。”
他所说的“路上”,其实便是“黄泉”,众人自然心中明白,唯恐教主有失,各自取了武器,跟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