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真实陈子柚与迟诺进展很顺利。
他俩曾在同一个国家留过学,所念学科相近,有很多共同的喜好与话题,彼此谦让妥协,相处平和。
没几个月,迟诺便将一枚纤巧精致的戒指套到她的中指上。
迟诺是那种表外看似温和,但骨子里极强势的人。
那时他握着她的手,她本想轻轻地抽回,但他握得用力,她尝试了一下,没抽出来。
其实他并没紧握到令她完全无法撤手的程度,但她终究没那么做,任他给她套上戒指,并吻了她的手。
迟诺说:“我知现在时机并不合适,而且你心中没准备好。但我请你给我一个可以等待的机会。”
陈子柚想,就这样吧,迟诺的确是一个很理想的结婚对象。
其实,她从来没有真正地在心中描画过未来的结婚对象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也不曾期望过。
无非是一个男人,长得不要很差,有份正经工作,喜欢她,没有大的人品问题,足矣。
而迟诺,各方面都明显标得太厉害。
她再次对她生活中的那个规律产生疑惑,平凡的寻常的别人都拥有的东西她总是轻易失去,而别人轻易得不到的上好的幸运,她却总在不经意间便撞到。难道这也算上天的一种补偿?
她最近的日子的确过得很不错。她结交了一些新同事,相处默契。原先的旧同事也常喊她一起聚会,甚至旅游时认识的几位朋友也与她网上联络。她的生活圈子突然大了许多,原先空空荡荡的生活似乎开始拥挤。
她在旧帐户上现一大笔钱,吓她一大跳,打电话咨询,方知她自己的以及外公留给她的那些公司的股份,因为去年公司成功扭亏为盈,今年高额分红。她一直知道天德集团近几年的现状,她早把自己的股份凭证视作废纸一张,权作纪念,不想这仍是一笔资产。她恢复了早晨慢跑晚上做瑜伽的习惯,身体与精神状态都良好。总之,她的生活如今洒满阳光。
也许,她的生活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心胸越宽广,可以容纳的世界就越大,而之前,她将自己锁在了盒子里。
林医生回校做报告,陈子柚为答谢他对她的多次帮助,请他吃饭。
林医生盯着她食指上的戒指:“听说你订婚了。”
“只是交往中而已。”
“你这姑娘,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下子就找到了顶尖人物。”
“太夸张了。他只是一名公务员而已。”
“你见过他简历没?你知他这四年换过多少个职位吗?但凡这样频繁变动的越变职位越高的,必然是前途无量的重点培养对象。”
“哦。”
“对了,我和你嫂子上次在路上见到你后,她回家后跟我讲,小柚天生长了一副贵人相,生来就该大富大贵的。她对面相一直有研究,很准的。”
陈子柚直笑:“你和嫂子这两位自然科学工作者,业余爱好竟然分别是研究手相和面相,说出去谁信啊。嫂子难道没看出来我天生长了一副孤星相?”
“童言无忌,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现在就像九点钟的太阳,未来还长得很。”林医生假咳了两下,“看起来你还真不知道你那男朋友的背景呢,有你这么胡涂的姑娘吗?”
迟诺真的没跟陈子柚提过家里的事,她也不问。其实他整个人都透着好家世好教养好品位,无论谈吐举止或者衣着修饰。
她儿时被逼着接受严格的淑女教育,包括说话的表情音,包括走姿与坐姿,包括被逼着练书法练琴练舞;外公家晚,是外人眼中的暴户,结交最多的也是这种受益于政策而暴富的人家。所以她更能体会迟诺那种浑然天成的不经意的低调,绝不是如她一般上几堂突击礼仪课程就能学得来的,那更像是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又似乎经历了无数岁月的沉淀与累积。她见过这种人,却没见过像他这么纯粹的。
其实她见过的人里还有一个绝对的特例,明明生长生存于泥淖之中,却可以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清贵高雅,犹如白莲,单看外在,简直挑不出半丝瑕疵,谁又想得到他的内里有千疮百孔,谁想探试只会被苦到麻弊。
她生生地把这种联想压到大脑某一钝感皮层之下。
不过她不去问,也很快便有人主动来告知她。有天学校组织了一次教职工郊游活动,参与的都是年轻人。
女性在这样的活动中一向是被关注与关照较多的群体,无论她是否名花有主。
所以时时有目光投向陈子柚,时时有人靠近她,也就不奇怪。
但她近年来的第六感总是很敏锐,即使背对着别人,也常能感受到投向她身上的目光的温度以及性别。整个上午她都感有道冷冷的同性目光时时在她身上停留,而且这种感觉不陌生。
她终于找到那目光的主人,是刚刚毕业留校的一位女教员,外表美艳气质高傲,几天前曾偶尔与她碰面,对着她桌上的名牌看了好几眼,又打量了她甚久,令她非常不舒服。她自认相貌虽然生得不丑,却也绝不至于好看到惹事生非碍同性的眼,她还从未遇上别人用看狐狸精的眼神来看她。
果然下午他们两人一组乘缆车时,那美女便寻了机会恰与她一组。路程很长,陈子柚仍然时时被观察,索性直截了当地开口:“你是否有话要对我讲?”
美女反被她直率的态度吓一跳,停了片刻重拾起得体仪容说:“我一直想向陈老师请教几个小问题。”
“请教万万谈不上,只怕我能力有限解答不了。请讲。”
“其实我是想听听陈老师关于婚姻与爱情的见解。你认为什么是婚姻的前提呢?爱情、门当户对、其它?什么又是爱情的保证呢?婚姻?时间?”
陈子柚将她的来意猜出了四五分。
“果然深奥,我还真是回答不了。不过我恰好认识相邻大学某位研究社会学的老教授,或许可以帮你引荐一下。”
“那就不必了。我只是觉得,你目前正拥有爱情,即将走入婚姻,对这问题应该最有言权。”女子笑笑。
“有句诗说只缘身在此山中,不见全局的人,是谈不出什么见解的。”陈子柚也从容微笑。
“没想到您这么幽默,“年轻美女说,“这路线可真长,我讲几个故事解解闷吧。”
缆车是开放式,只有两只并排双人椅与安全扣,半悬在空中,被风一吹,荡荡悠悠,低头一望,下面是嶙峋的山石,不知摔下去何等模样。陈子柚沉默地望着脚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听那位交浅言深的美女径自给她讲着貌似从中老年妇女杂志上看来的狗血故事。
比如,故事一,k优秀的男a与同样优秀的女B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投意合眼见要顺理成章地天长地久,突然有来路不明的女netbsp;比如,故事二,某位身份地位都太寻常的女d费尽心机嫁给故事一中男a所在的优秀的家族中的一位优秀的男e,门不当户不对,经历百般折腾,仍不免以离婚收场。
再比如,故事三……
见陈子柚没有任何反应,美女慢声慢气说:“霸占着本属于别人的幸福的人,真的能够享受的心安理得吗?你说呢?”
陈子柚似笑非笑:“幸福如果曾作过财产登记的话,大约是可以通过法律途径找回来的。”
“呵呵,见解果然很奇特。那,你是否认为仙蒂瑞拉的故事在现实里不可能存在呢?”美女停了片刻,见陈子柚没响应,又说,“其实,落难公主的日子通常比灰姑娘更难挨,因为灰姑娘至少是低姿态的,而落难公主的身段太高。”
“刚才那故事是《仙蒂瑞拉》吗?我还以为是现代版的《孔雀东南飞》呢。”
“陈老师玲珑七窍心,揣着明白装胡涂,怪不得有人被迷惑。”
陈子柚从随身包里抽出一张面纸,用笔在上面记了一个电话号码递给身边的美女。她动作幅度过大导致两人所乘缆车大晃了一下,美女尖叫一声,失声说:“你想干什么?”
“我说的那位社会学教授的电话。他一定很乐意为你解答问题。”
月28日更分界线
当天傍晚陈子柚与迟诺一起吃饭,迟诺看了她一会儿,笑起来:“忘涂防晒霜了吗?晒黑了。”
“真的吗?那吃完饭我去做美容,想办法再白回来。”
“不用,黑一点更好。你原先白得都快透明了。”
她并没向迟诺提白天的事。那女子走的时候咬牙切齿,她很解气,也就没再当回事。而且,虽然她对迟诺了解不多,但那小女子绝不是故事中的正主儿,她何苦费神。
过了两天,陈子柚都快忘了这件事,又有人找上她,以赞助校方的一项活动为名,约她在校园里的小茶馆相见。
这回的美貌女子与上一名眉眼有些相似,气质却大不同,看起来温婉大方,见面便自我介绍:“我叫方晴。”
那项赞助确有其事,早已敲定了细节,而且本非方晴负责。所以陈子柚陪她例行公事之后,慢慢喝茶,只等她说明真正来意。
“那天,我表妹婷婷失礼了,我代她向陈小姐道歉。”方晴说。
“你多虑了。我们只是聊了聊天,意见不太一致而已。”
“我跟迟诺……已经是过去式了,所以,真的请你不要介意。”
陈子柚静静地喝茶。
“婷婷说的是事实,我和迟诺从小认识,两家关系也好,我们从幼儿园、小学、中学一直是同学,读大学时也在同一座城市,后来又一起留学。在国外人生地不熟,两个人都太寂寞,所以我们就好上了,也一度住在一起。我们本来约定回国后就分手,但分分合合,始终藕断丝连,直到有一天迟诺说,他遇上他欣赏的女子,所以我们正式分了手。”她眼中闪过一抹泪光。
陈子柚直视她的眼睛,等她继续讲下去。
“我很爱他,可是我尊重他的选择,并且希望他幸福。所以,今天我来这里,其一是为我妹妹道歉,其二也是想见见他喜欢的女子的模样。其实,起初我还抱着一点点幻想,因为迟诺曾经有过很多女友,但从没长久过,我很希望陈小姐也只是他一时兴起的交往对象。但是看到你以后,我终于死心了,迟诺他一直喜欢的人正是陈小姐这样的,无论相貌还是气质。多年前他曾有一名刻骨铭心的初恋女友,那女孩后来得病去世了,陈小姐与那女孩长得真的太像了。”她眼中依然水波盈盈。
陈子柚静静地替她添水,仿佛在听与己无关的故事。
方晴涩然一笑:“我一回想起往事就有些伤感,有些话说的太多余,实在不好意思。其实,我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想请陈小姐千万不要因为我跟迟诺的曾经,而影响到你与迟诺的感情。”
“不会的。”陈子柚慢慢地说,“你与他的过去,是你们俩的事情。而我与他的现在,是我们俩的事情。这两件事情并不相关,所以不会互相影响的。”
“哦,那就好。”
“还有,方小姐,我想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一件事。迟诺那样的男人,如果你忘不了他,想挽回他,只能从他本人那儿下手,别的方法都不管用。如果他根本不想回头,即使现在我离开他,他也一定不会重新回到你身边。”
现在轮到方晴说不出话,只能等着她往下讲。
“但是,如果你已经努力过了,却还是无法如愿以偿,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一种让自己最好过的方式来生活,而不是自我纠结与自我折磨。”
方晴离开时脸色不算好看,虽然看起来仍算得上落落大方。
陈子柚坚持付茶水费,并坚持送方晴到停车场,认真地对她说:“谢谢你。”
方晴美丽的脸上浮起嘲弄的笑:“你明知我来意不善,却这样若无其事,甚至故作友善,这一点你跟他倒真有些像。”
陈子柚微微地笑一笑,她笑得足够真诚,但看在别人眼里难免像示威,所以方晴继续说:“你确实像他的初恋女友,笑起来更像。我承认我目的不纯,但我没说假话。当然,按你的逻辑,那是迟诺与他初恋女友的事,与你无关。”
陈子柚目送方晴离开。刚才她有句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以免刺激得方晴更厉害。她本想说:我是真心的谢谢你。我一直以为迟诺太完美,完美的不真实。也一直不明白迟诺看上我什么,所以不踏实。结果你专程来揭迟诺的短,让我知道他原来也有缺点,又专程来告诉我迟诺为什么选择了我。所以,现在我对我和迟诺的这种关系突然感到真实又踏实了许多,当然应该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