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凉爽,眼见着,那恼人的酷暑一点点地消褪了。苍翠的繁茂叶片下,秋蝉嘶声鸣叫着,似乎要将所有的生命力尽数在这所剩无几的时日里统统发挥出来。
「殿下,您真要去?」眉目清秀的少年宫监露出一点难色,在百般劝阻无效之后,最后一次向自己的主人进行确认。
「你不陪我去,我就自己去!」神情倨傲的少年有着果毅的容颜和令人印象深刻,犹如鹰隼般犀利的眼睛,「我想不通,那个人有什么好的,能让父皇那么上心,连我母后的忌日也会忘记。」
苦着一张脸,细细柔柔的声音里流露出不安:「要是被皇上发现,小的屁股就又要挨板子了……」
「你是我的暗卫,是父皇万里挑一出来的,这点自信也没有吗?」少年拍着被自己强拉来的同伴肩膀,「小全,你可是发过誓,这辈子都要听我差遣的!」
「小全哪敢忘!」哀怨地看着自己的主子,小全也知道性格倔强的太子殿下才不会理自己这一套。「殿下,奴才要是被揍板子了,您可一定要关照下板子的刑房太监们下手轻一点……要是打瘸了,小全可就再也服侍不了您了……」
「你啰嗦死了!」明洛元泰拎着小全的衣领子,就摸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昭阳宫的后院围墙下。
左右再三确认了下,所选的宫墙内外并无人看守,小全纤瘦的身体如猿猴一般灵巧地窜上了墙头。明洛元泰在墙外守着,耐心就快要被磨尽的时候,小全头上顶着几片绿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怎么样?在里面吗?」堂堂北兆的太子,此刻窝在墙角,像做贼一样低声问着自己的贴身太监。
「是、是在里面……」小全呼吸有些急促,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可是……您、您最好还是别现在进去……」
「在做着?」明洛元泰的眼睛里放出了光芒。
「嗯。」不自然地点着头,小全低着脑袋,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敢去看明洛元泰的眼睛。
「含我母后明明是皇后,都没能住进这昭阳宫!枫楠算个什么东西,父皇居然次次带他在昭阳宫里「办事」!」明洛元泰不满地瞪着昭阳宫高高的宫墙和伸展出来的美丽宫檐,「我倒要看看,这个枫楠到底有什么本事,让父皇宠了这么多年!」
小全一惊,抖抖擞擞地问:「殿下,您不会现在就打算进去吧!」
明洛元泰斜着眼睛看着他,嘴一撇:「当然……就是现在!」
小心翼翼地潜进去。因为被皇上严令不许靠近,守卫们离开主殿都很远,这给了明洛元泰很好的机会。午时已过,正是人最困乏的时候,明洛元泰在小全的带领下,并没费太大的功夫就靠近了主殿侧门。隐隐地,那里传来一阵阵压抑的声,模糊地随着微风丝丝钻入耳中。十六岁,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身边也有几个陪侍的内官,明洛元泰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声音。和女人不同,低沉而有些喑哑,但仿佛有种特别的力量,让人从骨子里感到的媚惑。明洛元泰的心狂跳着,用小全曾经教过他的方法,沾湿了手指,轻轻点破了窗纸。
因为是白昼,所以床幔并没有放下来,宽大的,两个男人正深深结合着进行着最原始的仪式。精壮高大的男人是明洛元泰敬慕的父亲,而被压在他身下喘息的那张脸,明洛元泰也很熟悉——安信侯枫楠。
枫楠的美貌世人皆知,混有西蛮一半血统的他高鼻深目,白皙端丽。不过他一向给人的感觉都是温和的、淡漠的。明洛元泰从没有见过枫楠的这种表情。深锁的双眉,半闭着双眸,微颤的双唇中不断地吐出苦闷而令人销魂的声音。那表情,看起来像是在承受着的痛苦,但偏偏又给人正在享受快乐的过程。
「啊……求求你……不行、不行了……」枫楠微微有些嘶哑地发出混乱不清的声音,眼角也不断地流着泪。只是被人从背后压着,白皙而修长的双手便只能紧紧抓着枕头,不住地啜泣。
「还敢不敢了?」男人猛地一,换来枫楠的抽搐,「还敢不敢说要离开朕?」
「不、不敢了!」枫楠哭着被男人翻过身,让他的脸对着自己,「求求您,臣错了,臣再也不敢了。」
冷笑了一声,的硬器再度刺入身体的深处。修长的双腿盘绕在腰间,双臂挂着他的肩上,枫楠整个身体都被围在了男人的怀抱之中,随着强有力的而发出阵阵哭泣。
明洛元泰想移开视犀却怎么样也无法移开,这一幕远超出他的想像,身体阵阵发热,呼吸也忍不住粗重起来。偷偷地将手伸到衣袍下,那里,已经硬得让他发疼。视线逐渐模糊,枫楠的脸不知道怎的和另一张精致的脸重合了起来。
脑汁翻腾着,明洛元泰无法控制自己的理智。等到身体里的热潮发泄出来,盯着被弄湿的手,他才清醒过来。赶紧系好裤子,明洛元泰抽出手巾将弄脏的手快速地擦干净。殿里,早已经没了声响,而小全,此刻也远远地避开,眼睛看着鞋尖没说一句话。
明洛元泰突然觉得身体一阵发冷。那一刻,他记起了适才时想到的那张脸的主人。
「别在外面站着了,进来吧!」沉稳威严的声音从殿内传出,明洛元泰怔了怔,然后迈步走进殿去。
「看了多久了?」只披着件外衣,身体敞露在外,一身霸气的男人手里捧着水烟袋,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让明洛元泰坐下。
「没多久,」明洛元泰看着自己的父亲,脸上有一丝惘然,「不过该看到的都看到了。」
北兆王将白烟轻轻吐出来,夹杂着香气的烟雾将他的脸变得模糊,但那双如乌潭般深亮的眼睛在烟雾后反而更显得深沉。枫楠就睡在他的身爆睡得很沉。明明已经年过三十,但他的脸上还是看不出任何岁月的痕迹,只有微微发黑的眼圈可以稍稍透露出一些疲惫的资讯。
北兆王看着熟睡的枫楠,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柔。那种眼神明洛元泰一辈子也忘不了,那是他早逝母后从来没有得到过的温柔。
「听说你最近和他的儿子走得很近?」有些漫不经心地问着,北兆王伸手摸了摸枫楠的脸。
「枫灵是儿臣的伴读,当然不会远。」明洛元泰的心中一颤,眼睛躲开了父亲那高深莫测的视线。
「你过来,是想质问父皇为什么在你母后的忌日还要跟他在一起吗?」北兆王轻声地问一脸不自然的儿子。
「儿臣只是想不通,他是一个男人,他有什么好!」明洛元泰并不怕他的父亲,对他而言,父亲既是高高在上的君王,更是他深深敬爱的父亲。
北兆王并没有回答。
「身为一个帝王,最可怕的不是被臣民背叛,也不是被强敌侵扰。元泰,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是什么?」
「帝王本身的弱点。当一个帝王有了致命的弱点,他便无法再保持刚强的心。」北兆王看着明洛元泰,「你最像朕,不管是外貌还是性格。朕希望你将来可以成为一个伟大的帝王。」
「儿臣会努力的。」
「所以……别让自己身边留有弱点!」北兆王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要时刻提醒自己,不可以重蹈父皇的覆辙。」
「父皇?」明洛元泰不解地看着父亲。
「朕的生命已经不多了。」北兆王轻轻笑了一声,「朕希望,让你将来的道路更加顺畅一些。」
「父皇您说什么?您正当壮年!」明洛元泰惊地站起身,看着一脸无所谓的父亲。
「没关系,早点告诉你也好让你有所准备。」北兆王深吸了一口水烟,「安信侯是父皇强要来的,即使他再不愿意,朕还是次次在昭阳宫里抱他……在朕的心里,早已经视他为朕的皇后。」
明洛元泰皱了皱眉。
「在我强要他的那一年,他的妻子因为难产刚刚过世,他的父母也因为意外双双丧命。除了刚出生的儿子,枫楠已经一无所有。所以,他恨朕,恨不能杀了朕……」
「有人利用了这一点,让他交出了枫家的「水之银」想把朕毒死。」北兆王笑了笑,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可是这最后心软了,赶来向朕通风报信。」
「后来呢?」
「没什么,只不过他赶来的时候,毒药已经下了。朕虽然因为枫楠的警告躲开一劫,但是朕已经吸了一点进去……虽然只有一点点……也够要命了。」
「父皇!」明洛元泰冲上前拉住父亲的手臂,「为什么儿臣从来没听您说过?那毒呢?可解了?」
「解不了。」北兆王有些哀伤地看着儿子,「朕最多还有五年可以活了。」
明洛元泰跌坐在地上。
「起初还好,但到最后一年会周身疼痛难忍,身体会一点一点被腐蚀,死的时候相当难看呢。」北兆王苦笑了一声,「朕当然不会等到那个时候。」
「听着,元泰。朕不会白死,朕要你现在开始积蓄力量,在此之前,朕要慢慢地将那些觊觎者找出来,为你扫除障碍。」
明洛元泰的眼泪落了下来。
「人总有一死,有什么好哭的。」北兆王笑了起来,「只是要丢下他,朕有点舍不得。」
明洛元泰看着枫楠,低声说:「那么,在父皇走的时候,儿臣也把他送去与父皇作伴好了。」
「傻孩子!」北兆王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有些伤感,「朕想要的并不是他的身体,就算你送他来陪朕,他的心也不会属于朕啊……那样的话,还是让他留着,慢慢的回味朕对他的好吧。」
天牢里,又湿又冷。明洛元泰站在牢门外,看着坐在墙角,一身白衣披散着头发的枫楠。他的容貌和四年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身处的地点,与四年前大大的不同。
「殿下!」枫楠琥珀色的双眸里没有什么表情,看见明洛元泰也没有行礼,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是来给枫楠送行的吗?」
明洛元泰蹲下身,与枫楠平视:「父皇去了,你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吗?」
枫楠轻轻摇了:「这一天迟早要来的,我和他都知道。」
「我曾跟父皇说过,等到他哪一天离开了,我一定要把你送到他身边去。」
枫楠轻笑道:「殿下还真是孝顺呢。记得殿下小时候每次见到臣都会骂臣是狐狸精,好几次臣都以为臣真的是狐狸精……」
「你还记得啊……」
「怎么能忘得了呢?」枫楠悠悠地叹了一声,「殿下恨我,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我早就不恨你了。」明洛元泰站起身,向牢外走去,「安信侯,虽然我真的很想送你去与父皇作伴,但父皇不会同意。他跟我说过,他想要的,只有你的心而已。如果没有,他宁愿你留在世上好好回味他对你的好……你在这里先住几日,等父皇的丧事办完了,我自会找个理由放你出来的。」
枫楠没有说话,只是有两行清泪缓缓地沿着面颊流下来。
「枫灵……」
「什么?」明洛元泰回过身。
「臣知道殿下喜欢他,请您好好待他。」枫楠将脸面向墙壁,不让明洛元泰看到他的表情,「他也十分敬慕您。臣曾经想带他离开,可是他不愿意,多半是为了殿下。他是我在世上剩下的唯一牵挂,殿下会帮臣好好照看着他吧。」
明洛元泰脸色微微一变。
「不要多想了,明天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去办。请你别做出让枫灵伤心的事情来。如果没有心,父皇也不会想见到你的。」
牢门在身后关上,枫楠慢慢地解下腰带。
「虽然你不想见我,但我还是想去见你。」轻轻地笑着,手中长长的白色腰带向上抛出,「我总得去找你,把你抢走的心再夺回来才行。」
那一年,雪很大。北兆王冬狩时坠马不治,护驾不力的安信侯三天后自悬于天牢。
明洛元泰对双眼红肿的枫灵说:「现在,我们就都是没有父亲的孤儿了。」说着,将枫灵拥入了怀中。
寒风钻入窗缝,桌上的红烛了一下,倏地灭了。一缕青烟自焦黑的烛芯袅袅升起,消散于夜空中。
那一夜,昭阳宫,宫冷,衾寒。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