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马车的渐渐离开,梨园街口,车子方才停驻的地方,不知何时,踏上了一个人影。
黑衣黑袍,深深的斗笠罩住面颊,朝车子消逝的方向望了半晌,又转头眺向安和堂的位置,唇边滑过一抹玩味的笑容,“好戏咯。”
黎鸢忐忑不安地回到医馆,师傅正在室内接诊,并未注意到她,而小忆哥,亦不在堂内。
她松了一口气,候在诊室门口,遥看谭钟岩诊脉。
待那病号一起身,她便进了去,双手十指交叉,垂头讷讷言道,“师傅,从明日起,傅府的药膳我就不用专程送去了,他们说自己来取,我看她的病情也已完全康复了。”
谭钟岩先是淡淡地“哦”了一声,随即笑道,“本该如此,豪门权贵之家,多得是丫鬟家丁,咱们给了药方,煮好药膳,已很对得起他了。”说着看了看黎鸢,温声道,“你这几个月去那里,受了不少委屈吧?”
黎鸢忙摇头,“没有,傅夫人是个极良善的人,对我很和气。”顿了顿,又补充道,“何况,她的病症迂回复杂,其完整的治疗康复过程,是我首次实地接触到,收获颇丰,纵使受点委屈,也值得。”
“好孩子,你能这么想,真难得。”谭钟岩欣慰地点了点头,话锋却一转,“当初若不是你劝我‘权贵平民都是一样,应无分别心,才是医者所为’,师傅才不会去迈他们的门槛。不过,由此看出,鸢儿确实比为师的悟性高,医者父母心,原本就不应区分富贫,而我拘泥于仅为平民治病,反而加重了分别心。”
黎鸢见师傅如此赞扬她,不由心底升起一阵羞愧,摇头摆手道,“师傅谬赞了,鸢儿担当不起。”神情忸怩不安。
如此窘态,惹得谭钟岩“哈哈”大笑,一脸慈祥,抬手道,“好了,鸢儿,去后堂歇会吧,若是饿了,就去厨房找李妈要些点心垫垫肚子,待会就吃午饭了。”
黎鸢欢快地应了一声,笑问,“小忆哥在哪里?我去帮他干活。”
“在隔壁药铺分药呢。”谭钟岩一指窗外,望着她,语气怜爱,“不过那些活计你就别做了,师傅早就对你说过,‘穷养儿娇养女’,医馆中有这么多人手呢,不需你再去插手辛劳。”
黎鸢一边脆声答应着,一边转身出门,鼻头已忍不住一阵酸楚。
这句“穷养儿娇养女”,师傅不知对她说过多少次,要她每日只需钻研医术,旁的活计均不用操心。
但她却总竭尽全力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不论轻重,为的就是在相处的有限日子里,在仅存不多的时光中,报答谭家待已的一片浓情厚恩……
接下来的两天,看似极其平静地滑过。
谭忆见她不再去傅府送药,喜出望外,又恢复了从前的欢快,整日围在她身旁打转。
而她对未来的状况心知肚明,亦格外珍惜似箭的光阴,这两日皆食宿在医馆,未回姨妈家,并且卖力地做触手的一切活计。
然而,约定的那一日,仍飞快地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