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眨眼流逝,不知不觉已经过了正月。
这一天,又到了二月二,龙抬头这一日。
我非常记得这一日,去年入宫之后,第一次走出月华阁,就是來到这片梅林,红梅傲雪怒放,为这个银装素裹的世界,添彩争光,如同一个顽皮的精灵,因为贪玩误落红尘,才为这个雪白世界添了一抹喜气。
今年,我依然如此,挑着二月二这个日子,來到这里赏梅。
二月二,龙抬头。
民间谚语,这天龙王苏醒,为大地施云布雨,唤醒沉睡万物,所以,往往这一日,总会有一场雨,西漠把这场雨唤做甘露。
这一日,我挑了一袭白缎棉群,外套桃粉色短袄,披着白色狸毛毛边披风,手中捂着泛华递來的暖炉,踩着瑟瑟的白雪,漫步梅林中。
深深一闻,幽香如同顽皮精灵沁入我的五脏六腑,带着二月冷峭的空气,让我心神一阵舒畅。
我拉过一旁的泛华,眉开眼笑问着:“泛华,你还记得我们去年,也选在这一天赏梅吗?”
“当然知道!”泛华轻轻一语,我侧目看着她落幕的神色,知道她一定想起静贵妃,又从静贵妃身上,想起了曹芯儿。
去年今日,圣宠不衰的静贵妃,就在这一天失去腹中孩子,那时,刚刚入宫的我,心情平静无波,一心只想过着养花种草悠闲生活,从來沒有想到,会卷入宫中纷争,这一年多,我已非当日那个胆小怕事之人,会因为静贵妃震怒,而深怕身受牵连,我也已非当日,见个死人,就会连续惊梦之人。
起手,折下一朵红梅,轻轻别在发髻,我才回眸看着泛华,轻轻而言:“泛华,你看我,美吗?”其实,我心里清楚,我的美惊鸿若仙,几次对镜而望,泛华总是痴痴看着,许久才屏住呼吸赞美着。
每每看着她惊艳的表情,我就心生疑惑,我不是该神伤憔悴,为何会越发美丽,却不知道,今年我已经踏入双十年华,如果说,以前的我,是含苞欲放的空谷幽兰,那现在的我,就如同缓缓打开花骨儿的幽兰,浑身上下透着迷人的幽香。
比之去年的青涩,现在的我,多了几分高贵典雅,这是长期身居高位历练出來的气势。
“主子,你自然是最美的!”泛华突然被我一问,不由吓呆了,许久,她才缓缓一笑,对我说道。
“比这花还美吗?”宫中生活烦闷无趣,我只能拿來泛华绿兰开开玩笑,娱乐日子。
我现在又长期不出月华阁,加上杨继不來,月华阁已经冷清大半月,我这个天生懒骨头的主子,也懒得去管理那些散漫的宫人,整日就找人,让朱煮这个大厨,给我和泛华三人弄点好吃的,所以,月华阁中众多宫人,唯独朱煮最累。
一日,他抱着一身肥肉,特意过内堂向我哭诉,说他干活又累又苦,让我找人帮他打打下手,我水眸一转,盯着他腰间缠了几圈的肥肉,挪揄着说:朱煮,我这是在为你减肥,你应该感谢我。
自此之后,我就加重朱煮的工作量,吓得他再也不敢见我。
我那句无聊的“比花还美吗?”,泛华自然沒有理睬我,只能使然一笑,仔细扶着我,漫步在梅林中。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看着眼前似曾相识之境,最不同的,就是观景之人的心态,已经变得一塌糊涂。
“唯一沒变的,就是主子的伤感!”在我缓缓叹气中,是泛华这句感慨,我侧眸,看着泛华一直紧锁的秀眉,不由疑心一问:“泛华,最近几日,你为何常常锁眉不语!”
“主子,请恕奴婢多嘴一问,你真的能放下,和皇上那段情吗?”
我一愣,久久看着泛华,想不通,她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提起杨继,但是,从她平静的脸上,我看不出任何问題。
“泛华,你为何这样问!”一阵清风扫过,红梅凋零纷落,我伸手接住一些,自然,还有今早那些冷冰冻人的冰雨,我紧紧握着,直到手心寒气直逼心中,才把我的神智从愤怒中拉出來。
“主子,奴婢带你去一个地方!”突然,泛华拉着我,转身直接出了梅林。
我跟着她的背后,险些滑倒摔到:“泛华,你到底要带我去那里!”我看着前面急行的泛华,出声疑惑问着。
“主子,请你放心,奴婢一定不会害你的!”行走于前的泛华,突然停下,转身对我严肃说着。
我看着她严肃的表情,先是一愣,接着才急忙解释着:“泛华,你误解我了!”进宫一年多,一直都是由她陪伴着我,她就是想害我,早就下手,何必等到今日,所以,我可以怀疑任何人想害我,但是断断不会怀疑泛华。
“主子,你先别问,等下你就知道!”泛华未有回头,一直拉着我急急而行。
我默默跟着她背后,看着她拉着我,飞快穿越梅林,沿着青石小径,快速來到冷宫之外。
冷宫,看着这个冰冷的宫殿,我再次想起曹芯儿惨死,和杨继的无情,我飞快挣脱泛华的手,隐隐退后:“泛华,你为何带我來冷宫!”
泛华看着我后退的动作,沉下脸色微微一叹:“主子,你并非要带你去冷宫!”
“那是要去哪里!”我一脸戒备看着泛华,猜不透今日的泛华,是得了什么疯病,竟然带我到冷宫外。
难道,她忘记了,我在这里所受的欺辱,是杨继亲口命令,任由侍卫把我架出冷宫的。
泛华脸色一沉,四处观看之后,发现周围实在沒有人,才神色紧张靠近我,低声而道:“主子,奴婢带你去看看曹芯儿!”
“她,,,她不是死了吗?”我抬起头,目瞪口呆看着泛华,许久才言词闪烁说出这句话。
“主子,谨言!”泛华眼睛滚动,紧张盯着四周。
“我们快走!”此刻,轮我拉着泛华,出言催促着,我也知道,宫中人多口杂,站在这里谈论这件事,实在不对,所以,我催促泛华赶紧带路,只要到了曹芯儿藏身之所,自然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嗯!”泛华再次观看,四处确实无人,才拉着我随着冷宫边际,急忙而行,在冷宫背面,有一处隐蔽的夹墙,泛华拉着我站住,在墙上敲动几下,就有一个机会阔然打开。
看着在眼前延伸的深道,我睁着疑惑的眼睛和泛华一前一后下了地道,地道在墙壁镶嵌的月明珠柔和光芒下,依然能辨认前路,一阵清新的寒风抚过我的脸颊,我心中已经有底,此处密道,并非密封,而是通向地面。
大概走了盏茶功夫,我和泛华一起來到一处枯井,抬头看着由井**入的骄阳,我睁着疑惑的眼睛,不知所措:“泛华,我们要怎么上去!”
“我们下地道的时候,上面的人已经知道我们要过來,等下就会放绳子拉我们上去,只是要委屈主子!”泛华脸色如常看着我,低声解释着。
“嗯,我知道了!”我缓缓点下头,再次抬头看着头顶那片一尘不染的碧空,我的心里又是期盼又是紧张。
曹芯儿,她真的沒有死,就住在上面吗?就在我沉思之际,井口出现两名青衣女子。
她们看见我和泛华,先是微微一笑,就把手中绳索丢入井中。
泛华拉过绳索,塞到我的手中,鼓励说着:“主子,你不用怕,闭眼马上就能到地面!”
“嗯!”我缓缓点头,任何泛华把绳索绑在我腰间,直到泛华向上面青衣女子,打着做好准备的手势,我只觉得腰间一紧,人已经离开深井,出现在地面,我还沒有稳住心神,泛华也出现在我身旁,扶着我的手,轻声说着:“主子,走吧!”
我愣住,任何泛华扶着我,走入前面竹屋,我真的很怕,推门那一刻,曹芯儿沒有在屋内,我总觉得,这是一场梦,真怕期盼越大,失望越大。
突然,在我眼前,飞出一个俏丽的身影,只见她一袭粉衣,如同翩然的彩蝶,扑入我的怀里,抱着我轻轻唤着:“玉姐姐,芯儿能再见玉姐姐,就如同做梦一样!”
“你真是曹芯儿!”看着近在咫尺,娇笑如花的容颜,我痴痴不敢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我明明记得,曹芯儿在十二月二十七日那天,已经死在我的怀里。
“是啊!玉姐姐,你看看,我确实是曹芯儿,我沒有死!”曹芯儿笑语如泉,如同欢乐的百灵鸟,提着裙摆在我眼前转着圈。
我伸手,狠狠掐着大腿肉,感觉到刺入神经的痛,才突然吓醒,从而看着身旁一直微笑不语的泛华:“泛华,这一切都是真的!”
泛华拉下我再次自残的手,轻声与我说着:“主子,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真的,我并非在做梦!”我睁着呆涩的眼睛,低声讷讷着。
一连的惊喜,把我吓得一惊一乍,我都不知道,我是如何进了竹屋,直到喝下泛华递來的香茗,我才突然惊醒,拉着泛华和曹芯儿的手,急忙问着:“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