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绍宁一声不响地回国。他曾想过先去她公司附近张望,她身边已有了另外一个男人,他愿意退让……但在老树重逢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决不放手!
一直以来,玫儿就是他全部的世界。
当他远趁美国时,心痛如绞,那比心脏病发时还要难受!因为他得割舍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将长时间,甚至一辈子再也见不着她!那种每夜噩梦来袭的恐慌、那种睁眼见不着人的孤寂,几乎把他逼疯!
然后他彻底地意识到,她已是他的一部分,是他的血、他的心、他的细胞,少了她,他的人生再也没法完整。
到了美国,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跟生命缠斗,奄奄一息的他,没有多少时间是清醒的。
因此他告诉爸妈,不要让玫儿担心,万一哪天他发病就这么走了,也不要让她知道!
也许是上天可怜他,他终于等到了心脏,并且适应了它。
然后他拼了命地完成学业,想追上所有落后玫儿的人生,并且接下分厶司的位子,以崭新的面貌回来,重新面对他生命中唯一的女人!
“董事长。”秘袙在门口敲了敲,手上拎着皮包,“我要先下班了。”
“是吗?”胡绍宁这才惊觉回神,“现在几点了?”
“已经十点多喽!”秘书笑了笑,“我知道董事长急着要让自己上轨道,不过还是请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等上轨道之后,我会考虑休息一下。”胡绍宁从容地笑道,赶紧起身。
十点了?他在做什么?他今晚明明跟玫儿说好要去接她的,竟然在这里发呆?
他匆匆地收拾着,就怕那个“男同事”以他太晚为借口,顺道把玫儿带走。
他不是瞎子,看得出来那个人不仅仅是同事而已,他对玫儿有意思,一副想把她吃了表倩。
开啥玩笑?他这个丈夫还活着,哪轮得到别人拥有玫儿?
就算玫儿喜欢那个男人,他也要使出浑身解数把她给抢回来!
对于这点,他很有自信,他相信玫儿对他是有情感的!或许对他有许多的不谅解,只要她明白他在美国的那段岁月,她绍对会重回他的怀抱。
他拿过车钥匙,是时候该去接娇妻回家了。
搞什么?杜玫儿瞪着墙上的时钟,她是不是被当成白痴耍了?
他不是说要来接她吗?她真的在这里傻傻地等,还尴尬地拒绝了Bob的晚餐邀约,结果……
啊……啊……啊!可恶!握紧拳头往桌上一击。她为什么要待在这里?
等什么?她为什么要等胡绍宁?这么多年等待,等得还不够吗?竟白痴到现在还在这儿等他?
她应该把他当空气,跟Bob一起去吃晚餐,把她跟胡绍宁之间的恩怨全跟他解释清楚,从此开始她的生活──没有胡绍宁存在的新人生。
她才不会在乎一个冷漠寡情的人!分开这么多年,对妻子只字词组的关怀都没有,且对亲人的往生漠不关心,她杜玫儿怎么可能还爱着这种男人!
怎么可能……她失神地抚上自己的唇瓣,中午那热切的吻还残留有他的温度,颈间似乎仍闻得到他古龙水的味道。
怎么会这样?她为什么对他的拥抱亲吻这么有感觉?仿佛又回到高中时的她,那种青涩娇羞的心情,竟然重新被燃起来!
尤其当他低喃着他爱她时,她差点就要站不住脚。
杜玫儿,你怎么能这么容易就被摆平?这么多年来他对你不闻不问,你怎么可以又对他动心?就算他是你的唯一,也不能抹去他绝情的事实啊!
可是……可是他说,在美国他每天都在死亡边缘徘徊。
那是什么意思?她好想知道!
明知道了解真相并不会改变他有没有赶回来见爷爷奶奶最后一面的事实,但她就是好想知道!
“够了!不要再当白痴了!”杜玫儿气得对自己大吼,东西一抄,拿了车钥就离开办公室。
等什么等!他都让她等了七年多!六点多时,Bob他传MSN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吃晚餐,她竟然回答他──她老公会来接她!
她怎么可以白痴到这种地步?舍掉一个好男人,等一个十点半还没出现的“老公”?
杜玫儿气急败坏地走进电梯,不停地骂自己是天底下最笨的女人、最好骗的检察官、最白痴的妻子、最……
走出电梯时,她的神经突然绷紧了起来。
偌大的停车场,几乎没有人,只剩下几辆车。上班没几天,她从没有这么晚下班过,看着空荡荡的停车场,她突然觉得不太舒服。
今晨那封威胁信,突然闪进她的脑海里。
不会吧?算啦,这是她选择的工作,没什么好怕的。握紧车钥匙,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迈开步伐往她开了五年的小白走去。
奇怪的是,她每踏出一步,觉得好像有重迭的脚步声。
还没走到车子前,她就先按了摇控器,以方便立刻钻进车子里。只是她还没走近,就发现自己的小白有状况!
她看见一个人头放在后车顶上,长发零乱地披散在白色车子上!
那是颗假人头,脸上被涂上红色,人头下压了一张纸,她不必走近,也知道那是一张计算器打的A4纸张。
令人怵目惊心的是她的后车窗,大大地点上了她的名字:杜玫儿检察官,然后一个箭头向下,方向指着那颗假人头。
杜玫儿止住了步伐,全身无法遏抑地发抖着,再往前一步,看见她的小白车轮已经被刺破。
喀哒!
惊人的声音传来,她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跑!
这里有人!地下室有人!
她根本不想花时间回头看那个人离她有多近,只知道拼命地往前跑,而且想着所有可以抵御的招式。
感觉后头的脚步声紧追在后,要不是她平时常有练跑步,说不定现在已经是对方的囊中物。
眼看出口就在面前,慌乱中她跑到了车道,心想,等会儿的陡坡她逃得掉吗?
绍宁!她脑海里莫名其妙地只出现这个名字。
忽地一阵亮光出现在弯道的白墙上,杜玫儿一惊,知道有车子下来了,更加拼命地往前冲。
“救命!救命啊──”她尖声嘶吼着,终于看见车灯往下转了过来,“停车!停车──”
胡绍宁打着方向盘,让车子顺着坡道而下,突然听见有女人的尖叫声,紧接着,一个人影已经出现在车道前。
那惊恐的脸庞竟是他的玫儿!
用力踩下紧急剎车,杜玫儿的手按在他的引擎盖上,因为冲力而向后直接倒地。
“玫儿!”立刻冲出车道外的胡绍宁,并没有错过跟在她身后的人影。
那人影一见良机已失,旋即回头就跑,胡绍宁抓着朋友让他摆在车里的三角纸镇,狠狠地往人影的后脑勺扔过去──
“啊!”三角锥准确地砸中歹徒的后脑勺,不过也只是让他往前扑倒而已,他很快地爬起,然后迅速逃逸。
穷寇莫追,胡绍宁赶紧折回来,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人要照顾。
“绍宁!绍宁!”杜玫儿已经站起来,一见到他,眼泪就飙出来。
不等他接近,她已往前扑进他的怀里。
“没事了,玫儿,他已经跑了!”胡绍宁紧紧地拥住她。天哪,玫儿全身都在发抖!
知道歹徒紧追在她后她没哭,可是当她听见胡绍宁喊着她的名字时,泪水瞬间溃堤。
虽然因为反作用力踉跄在地,但是她没有被撞伤,顶多扭到脚踝,她撑着车子起身,看着胡绍宁的背影时,泪水越滚越凶。
“天哪……”她紧抓着他的手臂,依旧不已。
“我在这里,任谁都不能伤害你!”他跟当年不一样了,已经有足够的能力真正的保护玫儿。“别怕、别怕!”
他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将她的头靠着自个儿的肩头﹐粗壮的双臂密密实实地围绕着她。
“我以为那是开玩笑……”杜玫儿整个人偎向他,“我……天!我好没用!”
“你怎么会没用?别乱想!”他抓住她话中重点,“你说开玩笑是什么事?”
直起身子,她啜泣地看向他,然后把他带到了她的车子边。
一见到拟景,胡绍宁不由得怒火中烧。真没想到有人胆敢在法院停车场做这种事!
他立刻将身边的杜玫儿搂进怀里,尽可能给她最大的安全感,然后拨了一通电话。
不到五分钟,停车场里警灯闪烁,胡绍宁早已将车子开到一爆亲昵地搂着杜玫儿,她身上披着他的西装外套,两个人靠在车前盖,看着鉴识人员采证。
“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做这种事!”当地的警察局长亲自出动,“杜检察官,你没事吧?”
“差一点点就有事了。”胡绍宁不客气地挑着眉,“要是我没来接她,她若有个万一,谁负责?”
杜玫儿一听,不自觉又打起阵寒颤。是啊,万一绍宁晚一点来,或是今晚没来接她,那她现在的下场是什么?
下意识的,她圈着胡绍宁的手臂更紧了。
“真抱歉!我们一定迅速处理这件事!”警察局长连忙陪笑脸。他怎么会知道一个小小的检察官跟胡绍宁有关系!“胡先生,媒体那边……不知道能不能……”
“媒体啊……”胡绍宁竟然沉思起来。
“媒体?不能给媒体知道!”杜玫儿惊觉到事情一扯到媒体的严重性,立刻看向他,“绍宁,这事情要是闹大,我脸就丢大了!”
“你有什么好丢脸的?要丢脸也是这位局长先生吧!”胡绍宁利眸瞪向他。“竟然可以在法院的地下停车场生事,还可以埋伏袭击检察官?”
“我们一定立刻彻查这件事,而且加派警力巡卢还二十四小时派人保护杜检察官!”警察局长忽地啪啦啪啦开出一地支票,听得杜玫儿一愣一愣的。
她圆滚滚的双眼往胡绍宁身上转。没搞错吧?她在这里好歹也比他多混七年,怎么他才刚回来没多久,警察局长就对他毕恭毕敬?
“既然杜检察官不想招惹媒体,我就不说了。”胡绍宁轻柔地扶她站起来,“至于保护这件事,上班时间你们做,其余时间我自己负责。”
“胡先生是……”揣测不了上意,干脆问清楚。
“我找自己信得过的保镳。”他淡然丢下一句,回头笑望着她,“玫儿,我们先回去,这里交给他们。”
“可是……”蹙起眉头的她,看着鉴识人员把那颗血淋淋的人头放进证物袋里。
“你在这里帮不上忙。”他像哄孩子似的把她带到了车子边。
“我的小白怎么办?”
“我们暂时得把车子搬回组里,鉴识结束前得请杜检察官忍耐一下了。”警察局长跟着解说。
“代步工具不是问题,我只希望你们快点找出威胁玫儿的人是谁!”胡绍宁跟警察局长说话时,展现出杜玫儿从未看过的威严感。
她依言坐进车里,因失去他温暖的依靠,她的双手抱住自己,仍觉得好冷。
真不敢相信,她胆子竟然这么小!
想起追逐时的恐惧、想着所有可能发生的事,她就好感激绍宁在她身薄
他的臂膀像是避风港一般,让她觉得躲进里头,真的什么都不必怕。
她因争取母亲的注意而屡次挫败时、母亲每次忘记她的比赛时,她都会跑到他房里哭泣,而他总是不发一语地搂着她、抚摸着她的脸颊和头发,然后让她趴在胸前放大哭,任她发泄心中的不满。
在她的世界中,他的胸膛是最安全的地方。
“别再乱想了。”坐进车里,他看见她依然苍白的脸,心疼不已。
她噙着泪光瞧向她,点点头。
临走前,杜玫儿还瞧见警察局长在远处不停地挥手。
“你跟局长认识?”
“不认识,我跟署长比较熟。”他说得轻松。
“署名?警政署长?”杜玫儿瞪圆眼。警察局长已经很夸张了,他竟然跟警政署长熟!“你无缘无故怎么会跟署长熟?天哪,我连他的脸都没见过耶!”
“嗯……”胡绍宁歪着头沉思了下,“因为你只是检察官,而我是胡家的子孙啊!”
张大嘴的杜玫儿说不出话。有没有这么嚣张?说这话时,他还用那种柔和的语调,听得她心中一股闷气。
“你跟政治界有联系?”她有点狐疑。
“有,我在开拓属于自己的人脉跟社交圈,上一代跟这一代已经不一样,我得走出自己的路。”他趁机朝着她扔出一个笑容,“顺便跟你说,我回来执掌大伯在这里的分公司。”
杜玫儿有点反应不及。分公司?这些事情她一直无法跟胡绍宁连在一起,他不该有那么多的活力啊!
“你康复后,做了这么多事吗?”她的脸色忽地黯淡下来。
在他重新开展自己的人生之际,从没有想她吗?
她是说过永远不跟他联络,但他可以……唉!她干嘛自相矛盾了!搞得她好像潜意识中在等他找她似的。
胡绍宁挑起嘴角,知道她的意思。他永远都知道她在说什么。
腾出右手,他将她紧搁在膝上的手拉起放在排挡杆上,然后再包覆着她的柔荑,两人一起控排挡杆。
杜玫儿再度因为这亲密的举动而紧张。都几岁了,为什么会为这种小孩子的行为脸红心跳?
“我费尽心思做了那么多事,为的就是这一刻!”他望着前方倾诉。
“这一刻?”她疑惑地蹙眉,“拉着我的手一起开车?”
“为了跟你一起并驾齐驱。”
红灯亮起,他停下车子。
杜玫儿困惑地睢着他,瞧着被包覆的手,她不懂,也无法理解胡绍宁的话。
“你太难追了,我承认我追得很辛苦。”他嘴上这样说,表现的却是一派轻松样。
“追?追什么?”
他闻言失笑,令她更为疑惑。
“你考上法律系、立志当检察官时,我在哪里?”杜玫儿想开口,立刻被他以食指压下了唇,“我连心脏都还没等到,每天只能躺在病与天争命。”
听见这话,她脑海里自动勾勒出那可怕的景象,骨瘦如柴的绍宁躺在病,身体或许插了一堆管子,还戴着氧气罩……气若游丝!
“等我痊愈时,你已经领先我太多太多了,我该怎么办?”他俊美的脸凝视着她,“我没有资格回来找你、没有脸见你,我只是个高中肆业的人。”
“我不会在意那种东西!”她立刻激动地反驳,他该不会认为她会嫌弃他吧!
“所以我用了五年的时间,拼命念书、拼命做社交、拼命规划我的人生,我得感谢国外有跳级制。”他想起这五年,实在没比生病好过到哪儿去,“然后我才敢回来,才有资格站在你面前。”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就算你没念书、就算你现在还在生病,我也不可能因为这样就嫌弃你!”她紧皱起眉心,咬住下唇。“你这样说,好像认定我会鄙视你,所以你干脆不……”
咦?杜玫儿忽地瞪大双眼。不会吧?
绿灯亮了,胡绍宁嘴角依然挂着笑意,左手轻松地驾驶着,右手握着她的手,加重了力道。
绍宁认为他配不上她,所以才跟她断绝联络?
他认为,她会因此对他产生鄙夷之心,然后瞧不起他?
他怎么可以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