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了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也,此人终非大器,纵想作jiān雄,亦复不能。”陆秀夫双眼一亮:“不错,先生身怀绝技,怎不找个机会结果了他,也免得任他祸国殃民?”何时了—怔,随即苦笑道:“陆大人未免想得太简单了,想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党羽护卫众多,又有谁能杀得了他?老汉更万无此本事。何况要杀他能杀他的,自然只有皇上一人,但皇上对他信宠之极,又怎么会……唉!而且纵有人能杀了贾似道,皇上必然还会信宠那丁大全、陈宜中之流。”文陆两人默然。
过了一会,文天祥道:“那高达将军又是缘何要告老还乡?”何时了道:“先帝那时也收到那jiān贼参那高大人的奏本,不知所告何事,但先帝还不至于太过糊涂,知道高大人功大劳苦,并无准奏。听说后来高大人自己禀请外调任职,后又告老还乡了。想是他居安思危,又心灰意冷罢,想必和那江万载江大人一般。”陆秀夫道:“是啊,可惜这些贤能之士一个个都不在了,听说那江大人也是自己禀请要告老回乡的吧?”何时了道:“不错。唉!也难怪,也难怪啊……”
三人一时都默然无语。良久文天祥才道:“那高啸林高将军一案便更离奇了,忽然一个‘临阵通敌’之罪,就遭灭门了,在下至今难信。”陆秀夫道:“不错,听说高将军宁死不招,不知先生又知否此事?”何时了叹道:“此事乃当年大案,如何不知?此事又是贾似道所奏,如果是事实,又何以即时不奏?分明又是秋后算账,yù加之罪!”文天祥道:“但那奏章说道高将军曾独自出城与蒙古大将相会,而那高将军也直承此事,却又为何?”何时了道:“老汉本也难以明白,后来私下问了江大人,江大人也说此事不假,但却绝非通敌,乃是相约私下比武决斗!”文陆两人大感意外,“啊”了一声。何时了咳了一阵,出神想了想,续道:“江大人和老汉也算有点交情,他与那高将军更是生死之交,想当年鄂州之战,江家枪、高家刀何等威风,蒙古兵攻上城门,那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刀枪所至,血肉横飞。蒙古兵便改挖地道,江高二位将军也早料到,亲自带头巡守,从地道中钻出来的蒙古兵一个个都变成无头地鼠!吓得那蒙古兵一时谁也不敢打头仗。尤其是那高将军,当真是艺高胆大,竟敢趁黑夜闯敌营,刺探军情!”文陆两人听得眉飞sè舞,赞道:“好汉子!真英雄也!”文天祥又道:“后来怎样了?”何时了道:“听说后来被一个蒙古将军发现,高将军边逃边打,两人竟是不分胜负!”文天祥怒道:“好那狗贼,这般了得?”何时了叹道:“蒙古军中自然也有武功高强之人,君不闻蒙古兵个个都是一般的悍不怕死的么?”文陆两人默默点头。何时了又道:“后来两人便停住了,高将军道,‘这儿是你地头,自然是你占了气势’。那人也不争辩,说不服气大可择时择地再决一高下。两人便相约翌晚再战。回城后高将军便将此事告知江大人,但却不愿江大人帮手,只要求江大人保密。第二天夜里便一人悄悄出城去了。这一战结果如何连江大人也不知,只知高将军说过自己没有输。那高将军一向不喜多言,反正平安回来,江大人也就没再追问。不意此事竟会rì后酿成大祸!”
文天祥悠然神往,想像高啸林英姿,末了长叹道:“可惜了这一条好汉!可江大人为何不上奏先帝,为其分辩?”何时了叹道:“江大人自然是有的,但贾大人又上书道江高两家乃是世交,交情非同一般,恐有串通私助之嫌。先帝好不容易打了胜仗,最忌这通敌之事,又什么都听贾大人的,竟然便相信了。那江大人若再进言,恐怕也难逃牵连。想那江大人后来也是告老还乡,定和此事有关。”
陆秀夫叹道:“他不敢忤逆圣意,又救不了高将军,心里定是难过万分,也难怪他心冷辞官。”何时了黯然道:“可怜高将军一家老幼,全部斩首……唉!作孽啊……”文天祥心中一酸,颤声道:“一个不留?”何时了点点头,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又道:“听说他的老母亲、妻子、一对仈jiǔ岁的子女一齐和他斩了!”文天祥一震,低声道:“如此狠毒……”何时了点点头:“大宋律法对这等大罪一向严厉……听说当时他还有一个刚出世不久的男婴,也和全家一齐锒铛入狱,可怜那小小生命,又怎堪如此折磨,听说后来不久便在狱中夭折了……唉!想必全家伤心yù绝呐……嗯,说什么伤不伤心,一齐死了,便再无人伤心,岂不也好?”说罢双目湿润,不知是为高啸林一家,还是想起自己身世?
文陆两人也凄然不语,三人各自想着心事,思cháo起伏。
陆秀夫忽道:“在下相信高将军定是无辜,不知他是怎样得罪了贾似道,竟要将他置于死地?”文天祥黯然摇头,何时了也摇了摇头道:“这就不得而知了。这些年来贾似道他为独揽大权而排除异己,却实是自毁长城,教我大宋今rì危矣......”
文天祥忽然起身,倒了满满一杯酒,双手握杯,向西长揖,悲声道:“这杯酒敬高将军英魂不灭,佑我大宋安康!”陆秀夫热血上涌,也是跟着文天祥,举杯向天。何时了一震,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慢慢举起酒杯。三人互视一眼,忽然间心意相通,三人齐声哽道:“......佑我大宋安康!”
三人将酒缓缓洒在地上,酒水在月下泛着冷光。文天祥忽然长长吁了—口气,对何时了道:“先生将何去何从?”何时了道:“自然是四海为家,萍居无所了。”说完反问道:“二位大人呢?”文陆两人对望一眼,慢慢摇头。何时了道:“何不去找那江大人?他虽不愿再做官,但老汉却深知他为人,也是一个热血男儿,文武双全,满门英杰,曾攻陷蔡州灭了金国,若要抗元,放眼天下,还有哪个比得了?”
文陆两人齐声道:“正是!”文天祥忽又想起一人,问道:“rì间咱们在回香楼遇上的那位文士,武功高强,又正气凛然,实在也是个英雄人物,却不知他是谁?”
何时了目露异sè,沉声道:“你说的没错,他就是人称‘江南第一剑‘的‘文心剑客’——林仕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