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以璨纯真的笑脸,程中谦的心情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有种无地自容的羞愧。他不知道自己怎样解释发生的一切,才能安抚这个心地单纯的小姑娘。如果说,之前他对以璨的父亲是不屑,那么,现在他对自己的父亲所犯下的错误却是不能原谅,他甚至觉得自己和以璨是同病相怜了。
有这样的父亲,真让做儿女的抬不起头来。
外面有电话在响,黄瑞鑫接了起来,听了一会儿便举着手机进来汇报:“程先生,您约给苏小姐会诊的几位专家到齐了。”
黄瑞鑫说话时低眉垂目,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过老板眼中的温柔,心中却早已经是惊涛骇浪。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就是这样一个毫不出奇的小毛丫头让从来都是风淡云轻的老板震怒异常,动用了雷霆般的手段来维护她。
“为什么给我会诊?你不是说我身体没问题吗?”不等程中谦反应,以璨便惊问。
程中谦神情一凝,语塞了半天,才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顶耐心地说道:“你当然没有问题,只是因为之前的误诊,我们需要讨个说法。只要十分钟就可以了,相信我,好不好?”
程中谦的语气像哄一个孩子,从未有过的温柔让以璨更加心惊肉跳。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看程中谦的神情,根本就不是药物过敏那么简单,以璨再傻也知道他有事情瞒着自己。
“来,以璨,我们去和医生谈谈。”程中谦不由分说便扶着以璨坐起来,又手忙脚乱的帮她穿外衣。
以璨坐在那里并没有动,盯着程中谦看了足有五分钟,直到程中谦受不了她清澈的眸子里的探究,背转过身去。
“好,我跟你去。”本以为她又会别扭着说不去,却不料她静静地开了口。
以璨决定相信程中谦一次。不为别的,只为他眸子里那抹心疼的神色。这是久违了的,只有在母亲眼里看到过的,发自内心的疼惜和怜爱。
不管是是得了绝症,还是另有阴谋,她都决定平静的接受。
以璨轻轻地说完,便起身穿好衣服往门口走去。又任凭他拉着自己的手,走进了那间会诊室。
所谓的会诊比以璨想像的要简单的多。
一共有三位专家,先是给她做了脑波检测,又问了她一些常规的问题,接着让她做了两项心理测试。
即便以璨是个医学白痴,她也明白了这应该是项精神科的检查。
“我脑子没问题!”走出会诊室,她恼怒地瞪着程中谦,一种被侮辱感觉让她恨不能狠狠踢他两脚才解恨。
“当然没问题,只不过因为之前的误诊,我们需要拿到一个证明,讨一个说法。”程中谦安抚地搂过她,轻拍她的后背。
“我需要证明什么,证明给谁看?”以璨将他推开一个距离,警惕地瞪着他,全身的毛都炸开了。
想到自己只是参加一个普通的体检,结果被说成是肺病,之后又莫名其妙地昏睡了一天一夜,以璨清楚地知道是发生了严重的事。
“我们回家说,好不好?”
程中谦并不直接回答她,只是将她搂在怀里拍着,又轻轻地亲亲她的脸颊,脸上是能拧出水来的温柔。
这家伙又来色诱她!
以璨被那轻啄的触感弄的迷迷糊糊,脑子还没反映过劲儿来,身体已经被他搂着往楼下走。
虽然她也想尽快地逃开这个充满消药水味道的地方,但是她更想弄明白发生了什么,而不是稀里糊涂地上贼船。
“喂,你说明白点啊,为什么要给我做精神科检查?我脑子没病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不道德的。”可那人根本不理她的嘟嘟囔囔,连抱连搂一会儿就被他带出了门诊大楼。
“程先生,夫人来电话,问您这边事情怎么样了。”黄瑞鑫不愧为特别助理,很能看出火候,适时上前提醒老板。
“告诉夫人我们一会儿就回去了。”程中谦使了个眼色,便拉着以璨上了等在门口的车。依然是阿诺开的车,没用老板吩咐,直接将以璨载到了程氏公馆。
“我要回自己住的地方。”以璨对发生的事情还有好多疑问,她想找郭玟玟、找辅导员问清楚。
这个毕业体检,充满了阴谋的味道。
“跟我去见一个人。”程中谦说这句话的时候,满眼都是宠溺,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见谁?”
“我妈妈。”
“我为什么要见你妈妈?”以璨的眼珠子瞬间又瞪的老大,惊讶加上不甘不愤的表情实在是可爱,程中谦忍禁不住失笑了。
“是她要见你。”
“我不去!”刚刚还是只病猫一样的小丫头又恢复了精气神儿,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露出了尖锐的牙齿,满眼都是警惕的意味。
这丫的要干什么?他只不过强吻了她一次,难道就严重到要见家长?她可不信这个妖孽一样的男人会因为这个要对她负责什么的。
程家和孙家牵扯太深,谁知道眼前这只大灰狼又怀着一幅什么肚肠!
“我妈妈听说你生病了,很惦记你。”再多的话他不知道怎么说,总不能说你爹、你后妈伙同我爹坑了你,我妈想要安慰你吧。
以璨眼珠子转了转便不做声了。
不管这家伙出于什么目的,这段时间对她一直都很关照,他妈妈是长辈,她出于礼貌也应该去拜见一下。想到这里,她轻轻地点了点头:“也好,我是应该去看望阿姨,只不过我现在衣衫不整,实在是没有礼貌了。”
看她一样一本正经的模样,程中谦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精灵古怪的小丫头认真起来蛮可爱的。
公寓里还是和以璨离开以时一样,徐嫂打开门,便看到拉着以璨进门的程中谦。
“谦少回来了。”徐嫂不愧为在豪门做工出身的,看到俩人这种亲密的状态没有任何惊讶,面不敢色地微笑着和以璨打招呼:“苏小姐您好。”
“徐嫂,麻烦您炖碗粥。”程中谦将以璨拉进屋,安顿她在沙发上坐下。
“阿谦?”田丽芳大约听到楼下的动静,缓步从楼上走下来,一眼便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女孩子。
小姑娘个子不高,单薄的身材,巴掌大的小脸有着不正常的苍白,倒是衬着一头乱蓬蓬的短发黑幽幽的,最吸引人的是那一双大眼睛,清澈的如一汪深潭闪着波光,漂亮的像不染一丝尘埃。
“妈,这就是以璨。”程中谦拉着以璨走向田丽芳。
“阿姨好。”以璨弯腰致意。
“来,孩子,让阿姨看看。”田丽芳上前拉住以璨的手就不再松开,一直走到沙发边坐下,细细的端详起来,“脸色这么不好,受苦了吧。徐嫂!徐嫂!快把早上煲的鸡汤端一碗来给这孩子喝下。”
“来啦!”田丽芳的话音刚落,便看到徐嫂端着一个大青花瓷碗利落地走出厨房,直走到以璨面前放下:“苏小姐,这可是一大早上就煲上的老母鸡汤,最是滋补的,夫人亲自看着火呢,您快喝上一碗暖暖身子。”
以璨转头看着程中谦,见他只是坐在一旁笑着看她,便道了谢,捧起碗一口气喝下大半碗才放下,抹了抹嘴叹道:“正好我饿了,这汤喝着格外香。”
“这汤锅里还有呢,粥很快就好了。”徐嫂自听田丽芳说要接苏小姐过来,早早就把粥煲上了。
“你以前住的房间还在,上去休息一会儿吧。”程中谦轻声问以璨。
“不用,我坐会儿就好。”她根本就没什么病,只是一天两夜滴水未进饿的虚弱而已,刚刚那碗鸡汤下肚,虽然不顶饿,但精神已经恢复了差不多。再说人家妈妈在这里呢,她怎么好意思去躺着休息。
程中谦这三天两夜加起来睡眠没超过三个小时,将以璨接回来才算稍松了一口气,见这小丫头看起来还好,便想先洗个澡换换衣服。他叮嘱了以璨两句,又给田丽芳使了个眼色便上楼去了。
田丽芳便陪着以璨坐着聊了起来。
她只有程中谦这一个儿子,多年来做梦都想要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儿,以璨不同于孙嘉琳,也不像京城那些名门贵女那般讲究,哪怕再正式的场合,她都不会装淑女,只好本色出演自己,不过她还是知道哄长辈要卖萌装乖,一会儿便逗的田丽芳笑逐颜开,欢喜的像个孩子新得了一个玩具,怎么看怎么喜欢这个单纯的小姑娘。
田丽芳和林子叶并不熟悉,但她知道当年孙婉琼在程家碰了壁后,又插足了苏航的婚姻,迫使苏航离婚后嫁给了他。因着孙家老爷子的关系,孙婉琼和苏航结婚后也一直没有断了和程家的来往,但也仅限于她是孙家的孙女这个情分;而苏航则完全游离于两家交际的圈子之外。直到孙嘉琳出道,程家决定由程中谦出面对孙家这个孙女关照,更加上孙家在国内势微,孙家对程家的依赖越来越多了些,两家的相互交往也频繁起来。
田丽芳则因为孙婉琼最先插足她和程世华的婚姻,一直相当排斥孙家,也很不待见孙嘉琳,只是碍于程老爷子的面子,没有阻止程中谦关照孙嘉琳,但她会时不时就敲打儿子一番。警告儿子如果真要和孙家的小妖精扯上什么关系,她会断绝母子关系。
而程家与孙家的交往,大多的是在田丽芳视线之外进行的。田丽芳只做眼不见心不烦,更多的时候是为了儿子和两家的面子在忍耐而已。而随着程中谦长大,生意场上叱咤风云,当妈的底气也越来越足,她便对孙家所有的人都不加以辞色,而对程家容忍孙婉琼之流也颇多微词。直到孙婉琼上次不要脸的再次出现在程家,当众表演她的凄婉深情,田丽芳才怒不可遏地站出来痛斥多年来闷在心中的委屈和怒火。
她早已过知天命之年,本以来就这样过一辈子算了,谁知道那个老东西竟然不顾程家和田家的脸面,大过年的竟然和那个老妖精跑去蓝韵吃浪漫午餐,又做出那种出格的事儿,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她懒得再听程老爷子叨念什么不能忘恩负义,更不想再应酬孙家诸人,只想着有生之年守着儿子安度晚年图个清净算了。
也许是对从未谋面的林子叶那种宁为玉碎的敬佩,连带着对以璨都有着莫名的好感,心心念念要儿子带以璨回家,她好心疼一下这个倔犟的小姑娘。
“以后就住在家里,你以前那个房间还在呢,就在我隔壁,让阿谦去楼上住去。”她拉着以璨的手端详着,心想这孩子怎么瘦成这样,肯定是一个人在外面吃不好喝不好又受孙家人欺负才不长肉,便果断地决定留下来自己守着,看那个孙家两个妖精和那个渣爹哪个再敢上门儿罗嗦!
“不了阿姨,我有住处。”以璨忙推却。开玩笑,自己好容易搬了出去,怎么可能再搬回来。“那也是程大哥的房子,暂时借给我住的。”
“借什么借,那套房子你就留下。”田丽芳不经意地撇了撇嘴,“他也不差那一套房子。”
以璨却是吓了一跳,觉得这个妈妈也忒大方了点。但她知道和老人家嘴上的争执不会有什么结果也不应该,便聪明的闭上嘴巴只做可爱状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