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再一次欢快起来,刚才的一切都仿若没有发生过。大家听得意兴悠悠,怡然自得。
所以曲罢,赞声四起。
烟馨退下,站到末尾一角,紫烟离她近了,看得清,面纱下的她的脸,已是泪痕满面。
正面热酣畅之时,八王爷看看国师,意味深长道,“国师见多识广,这里有一张画像,画中之人不知国师是否识得?”
不经父皇允许之直接出言打断他和国师的谈话,很是不礼貌。皇上生气,正要出声呵斥,八王爷已经自顾自的起身,掏出身后的画轴,手一抖,露出一幅人物图来。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幅画,不知道八王爷今儿是怎么了,吃错药了?
紫烟定睛一瞧,这不是山庄里老庄主的画像么?怎么八王爷会有?难不成是秋倾陌事先知会好了的?虽然早知道对方底细,但也没想过是在如此的境况下。
“画中人鹤发童颜,气质神似仙人,倒与国师相似得很呢!”贵妃有意无意的对她身边的郡主们说道。
郡主们大多还没看清那幅画,即使看清了也不一定觉得什么鹤发童颜神似仙人,不过贵妃都开金口了,她们能够辩驳?一片附和声起,纷纷赞誉国师跟画中人像。
“不知这画上的人,是不竖师你?”八王爷趁热打铁,质问道。
上面一片死寂,皇上脸色异常难看,“你在胡说什么?好好的家宴瞎掺和!”
八王爷不依不饶:“儿臣只是求问而已,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国师对画一向颇有研究,问问又有何妨?”转向国师,“国师以为如何?”
于是又是一阵安静,大家只是或好奇或若有所思的望着国师。
突然,国师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轻狂,“就是我又如何!承蒙贵妃娘娘赞誉!”说着一把扯去脸上的面具。
的人没有反应过来,国师平日里神神秘秘,小心翼翼,怎么今天一下子变了,如此的张狂,还让所有人看到他的相貌?
只有紫烟明白,他既然要和自己彻底清算,就不用再躲藏,这面具不是摘给的那些人看的,而是给自己看的。
多年的仇恨,十几年间被没什么波澜的生活磨平了不少,之前也知道就是老庄主一直追杀自己,心理总是觉得准备好了。
不是老庄主,莲华那批人不会这么了解山庄所用的东西,甚至也不可能建立起如此严密的制度使外界难以查探秘密。不是老庄主走时带去了一批誓死效忠的势力,他们也不可能当上皇上的暗卫,肆意干政。
不过为什么这么肯定自己就是以前那个紫烟,紫烟还不清楚,回去问问秋倾陌再说。
不过当真的国师承认身份的时候,火气和憎恨还是忍无可忍的上涌,双手紧成拳头,指甲嵌入手心,生疼。自己的死亡,已经模糊不清了,可是养父母的惨剧,却刻骨难忘。坟前的誓言,粉身碎骨也不容闪失,紫烟从不习惯失信于人,哪怕人已逝。
如果是以前的紫烟,早已克制不住,随手抄起手边的东西就会飞过去,不过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紫烟已经懂得忍耐。她还是安安静静的立在诸位贵人后头,除了那藏在袖中的双手,其他地方泄露不出一丝情绪。眼底的伤痛,也被掩在垂眸下。不过身体里的内力,却在四肢百骸暗涌,蓄势待发。
如果和老庄主一对一的打,她肯定赢得过。只是,现在动手还不是时机。
座上的王爷也有不少是认得老庄主的,不过城府深沉的他们都是面无表情,不置一辞。
贵妃深深埋首,隐隐瞧得见她紧咬的发白嘴唇。
八王爷拱手,心满意足的坐下,也没有再说什么。
突然间,紫烟发现了不远处烟馨的异样——她的身上,居然散发出寒气如冰,决绝如铁的气息。
于是,等老庄主的笑声刚刚落地,御花园一派诡异的时候,烟馨却突然仰首,发出一串清脆的笑声。
此时发笑,笑声还来自于一个下贱的歌姬,无异于在的弓弦上割了一刀,每个人都吓了一跳,把惊诧至极的目光转了过来。
“大胆,还不快退下!”内官看一个歌姬居然敢在宴饮上如此放肆,忙呼喝道。
烟馨非但不退却,反而一步一步往中央走去,步履轻盈,丝毫不惧。
“姑娘你……”几个王爷怜香惜玉,一起出声阻止。
“小小歌姬张狂什么,还不来人把她拉下去按……”华妃见状道,不过后面宫规处置几个字却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淑妃的耳语打断。
“皇上都还没有开口你作什么主?”
皇上有些发愣。此刻正向他一步一步走来的歌姬,已经不是他刚刚看见的那个温婉女子。虽然她仍是柳腰娉婷,雪肤花容,可同样的身体内,却散发出了完全不同的厉烈灼焰,如罗刹之怨,杀意煞气,令人不寒而栗,直把他一国之君也震慑了一下。
“国师,”冰锋般的目光直直地射向满不在乎白发苍苍的老庄主,字字清晰地道,“我终于知道你为何要灭了我辛氏满门了,原来是我父亲当年竭力阻止你作为奸邪小人却妄图干政……看来你现在是如愿以偿了,这么多年来在皇上背后呼风唤雨……。”
烟馨的话就是一个炸雷,震懵了厅上几乎所有人。
“明知道我还活着却不杀我,故意误导让我结仇于现在的招魂山庄,好对付秋倾陌。不错,我卖身宜花,入招魂,就是为了找庄主报仇,那时还以为秋倾陌就是你儿子……很可惜,我没有一直错下去……”
紫烟也完全没料到烟馨的身世会是如此。不过自己当初入庄的时候还不是以为庄主是老庄主他儿子么?因为山庄消息对外封闭得好,不是熟悉的人不会交换任何信息。老庄主可能一直误以为秋倾陌还举着他儿子的牌呢,以为烟馨被仇恨蒙了眼睛不会去看,去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