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鹤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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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以后,贾敏带着无限的遗憾,无限的依恋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在走之前的那天,头脑特别清楚。

  那天上午,她躺在看看我,挥手摈退了屋里所有人,只让林黛玉一人坐在床前,她紧攥着我的小手,眼珠转了几转,叫王嬷嬷去门口坐着看着人。

  她强挣着要坐起来,我急忙伏下身说道:“娘,不要坐起来嘛。”她笑道:“乖女儿,娘没事的。”她把我拉到跟前,小声地叫我爬到床里面揭开的铺垫,取出一个很旧的紫檀盒子。她递给我一把精巧钥匙,要我打开锁拿出里面的四本佛经。

  我拿出一本本递给她,她小心地翻看一页,放低声音对我说道:“玉儿,这是我几十年来,从娘家到宫里,再从宫里到婆家所攒的体己都在这里了。这本《金刚经》中间书页,各夹了十万两金票,总共有五百万两。其它三本佛经里,每本书页中间也各夹了十万两银票,总共有三千五百万两。今天,娘把毕生积蓄都交给你,你千万要收藏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会有性命之忧。等你长大了,成家了再使用吧。现在交给你是早了些,天命难违,娘也没有法子。好在你很聪明,有过人的才智,这也是娘比较放心的。”

  我听了不由地难过起来,泪流满面地说道:“娘,你不要说了,你没事的,会好的。”

  贾敏叹了口气说:“玉儿啊,娘真的舍不得你跟你爹爹,天命不可违,这是没办法的事。我走了以后,你的外祖母一定会来接你去京城的。你到了外祖母家,可要记住娘对你说过的话。”

  我使劲地点点头道:“我会永远记住娘说的话。娘,你不要说了,你一定会好的。”

  贾敏凄惨地笑笑说:“让王嬷嬷进来吧。”

  贾敏看到王嬷嬷走了进来,挣扎着要起来。王嬷嬷上前扶住她说:“夫人,你躺着吧,你的意思我全明白。你放心,我可以对天发誓,就是我的眼珠子,我的心肝,我的性命。到哪里我就到哪里,谁也不能把我和分开。”

  贾敏说:“玉儿托付给你,我放心。大恩不言谢,贾敏只有来世相报了。”

  房门口似乎有人,我轻轻走到门口猛地掀开帘子。林如海屋里的大姨娘和七姨娘笑着说:“好,我们来看看夫人,给夫人问安。”

  我说:“谢谢你们,娘现在需要休息。”我想请她们离开的话还没出口,贾敏在虚弱地说:“玉儿,请她们进来。”

  她们摆出恭恭敬敬的样子向贾敏卑谦地请安问候,可内心抑止不住的喜悦,眉稍眼角忍不住若隐若现地透出来。

  贾敏躺在默默地看了她们片刻,对她们十分动情地回忆着姐妹之间愉快相处的琐琐碎碎,诉说着同为一家人的共同生活及姐妹间的深情厚谊。也说到自己病如膏肓,不能与姐妹们相守终老的遗憾。最后说起林如海身体如今大不如前,工作责任很大,皇上交给的担子很重,希望她们以后要多关心,多体贴林如海,又谈了一些家和万事兴的道理。我在一旁装做小孩子的无心举动,当着两个姨娘的面,打开那个紫檀旧盒子,把里面的佛经一本一本拿出来看看,又一本一本地放进去盖好锁上,交给王嬷嬷说:“嬷嬷,你帮我收好,这是娘交给我的佛经。我以后要听娘的话,多看多读佛经,祈求佛祖保佑我们全家幸福安康。”

  两个姨娘对望了一眼,脸上流露出欣慰的神情,语调深情地说着些赞颂贾敏的话,她们安慰着贾敏,显得很真诚。

  贾敏微笑着对我点点头,要我和王嬷嬷先回去,她想休息一会。

  两个姨娘也忙着告辞道:“夫人累了,改日我们再来问安。”

  当天晚上,贾敏就陷入了昏迷状态,她闭着眼睛深一口浅一口的大口喘着气,我忍不住趴在床沿哀哀地哭着。虽说我来到这个世上与她仅仅只做了一个多月的母女,但她浓浓的爱女之情,深深地感动了我。

  林如海坐在一旁哭丧着脸,双手紧紧攥着贾敏的手舍不得放,他不言不语,默默地看着贾敏没有血色瘦脸。

  不知他的内心是在回忆着当初相逢相知相爱时的良辰美景?还是在回想着以后没有她相依相伴相扶的光景?

  “老爷,你看夫人眉心的皱纹平展了,这是要走了。”旁边的人提醒着林如海。

  林如海如梦初醒,看着贾敏大声叫着:“敏妹!敏妹!”

  我也哭着喊:“娘!娘!你不要赚女儿舍不得你!”

  只见贾敏了一下,眉头的皱纹又显现了,她努力地睁大眼睛,脖子也在努力地往上挺。我忙过去伸出细嫩的小胳膊放在她的脖子下,俯身去楼住她的头。

  她的头往我这儿转着,拼命张开的眼睛已看不出黑色的眼珠子。眼睛睁得很大,却是满眼的混浊,她可能已经看不清人了。我的脸离她很近,她知道我就在她的身边。她拼命地睁大眼睛,拼命地寻着我的声音,脖子拼命地往上挺。

  旁边的女人们有的忍不住地哭出了声音,有的掩着面哭着跑了出去。

  王嬷嬷拉着我说:“,不要喊了,你这样会使夫人更加受罪。”

  王嬷嬷要贾敏的贴身丫环冬梅端来一盆温水放在床爆请房里其他人暂且回避一下。

  她从水盆里捞起巾帕稍稍扭了一下递给我说:“,你给夫人擦洗擦洗吧。”

  我伏在贾敏身边伤心哭着,身子抖成一团。王嬷嬷把巾帕塞到我手里道:“,你是夫人的女儿,这个事需得你做,你做了以后财气就全归你得了。”

  这个说法是南方的一种民俗,我想这个民俗起源可能是哪个聪明人为了让不孝子女为父母尽最后一次孝心出得招。千百年来,人们都是这么说这么做的,王嬷嬷是深信不疑的。

  我接过巾帕流着泪对贾敏说:“娘,女儿不孝,平常只会让娘为我心受累。今天,就让女儿为你擦洗一次吧。”我在王嬷嬷的协助下,给贾敏全身擦洗了一遍。

  贾敏虽处于了昏迷状态,我给她擦洗时,需要给她翻身,她似乎很配合我,使我很顺利地帮她擦洗了一遍。

  安葬了贾敏,我发现林如海好像陡然苍老了很多。

  没有了贾敏,我成了没娘的孩子。我的生活并没有多大的改变,毕竟我是林家唯一的孩子。

  我从姑苏祖茔送葬回来,躺在怎么也无法睡着,心里老是回想着与贾敏相处的点点滴滴,贾敏的音容笑貌不停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王嬷嬷片刻不离地陪在我的身爆不停地劝解着,安慰着我要保养好身子,才能使贾敏在天之灵安心。

  其实,二十一世纪的年轻人是很懂现实的,况且我在那世里又是学金融管理的,做的也算是高层管理的工作。对于贾敏的早逝,我很惋惜也很伤心,更能理智地对待。

  这天,趁屋里没有外人,我悄悄地说:“嬷嬷,娘走了,爹爹的身子也大不如前,又加上整天公务繁重,我也不能再给他老人家添什么烦恼,以后只有我们相依为命地过日子了。娘留下的那些东西,我想全部拿过来当做念想。”

  王嬷嬷惊异地看着我,停了一会宽慰地说:“真是长大了,越来越聪明了。这事得寻机会禀告老爷后方可行事,我已经让冬梅,夏荷这两个丫头多留些心,把夫人房里的物事看好。”

  其实,这点小心眼对于来自二十一世纪,已经二十九岁的我来说,是自然而然的事,实在算不得什么聪明。

  林如海没有大婚之前,他就有了三个屋里人。与贾敏大婚以后,贾敏怀孕流产身体受损,大夫都说很难再受孕了。风流倜傥的探花郎林如海不说什么,可林家老太君怎能容许林家无后?再说贾敏出生于家,又在皇宫浸润多年,对纳妾之事怎会阻挠?

  吃一堑,长一智。肚子里的孩子被人算计掉以后,她明白了家庭里的争斗并不比皇宫里单纯多少。聪明美丽的贾敏没过几年就亲自给林如海选购了四个年轻漂亮的姬妾。

  这四个姬妾都是漂亮有余,聪明不足。整日里就知道争风吃醋,搞些鸡鸭鹅斗,弄的林如海见到她们就心烦,更不要说与她们在一起了。

  如今,林老太君已逝世多年,贾敏也逝世了。男主人林如海是个洒脱之人,从不愿过问那些家务琐事,又加上公务缠身,整天忙得焦头烂额,更无心过问家事。小主人林黛玉年方七岁,虽然聪明伶俐,也还是个孩子,况且还是个女孩儿。

  林家三个老姨娘凭着跟林如海多年的情份,一个个明争暗斗想夺内当家的权力。四个小妾凭着年轻漂亮争宠夺爱,极力地想多聚些财物以备后需。我与王嬷嬷对她们是远而避之,冷眼注视着她们的举动,尽力把持着贾敏留下的所有东西。

  林如海回家要不待在外书房,要不就到贾敏房中呆坐,他日见消瘦显得颓废。

  在中秋节之前,我寻了个机会独自来到贾敏房里,坐在那里等待林如海的到来。

  没等多久,林如海在暮色里神情忧郁地走进贾敏房中,看我坐在案前,静静地抚摸着贾敏时常佩戴的钗环在发愣。他立住脚步看了我片刻,过来楼住我道:“玉儿,爹爹这一阵子太忙了,没顾得上关心你,你不怨爹爹吧?”

  我连忙接过话道:“玉儿知道爹爹肩负皇上交给的重任,不能有丝毫闪失。只要爹爹能多多保重身体,就是对玉儿最大的关心和爱护了。”

  林如海动情地抱紧我,说“我的好玉儿,懂事的玉儿!”

  那天,我从贾敏房里回来没过两天,林如海传话要贾敏的贴身丫环冬梅夏荷帮着王嬷嬷把贾敏收藏的古玩字画,玉器瓷器及珠宝首饰一股脑儿地收拾了,全部抬到了我的房里,并传话给我说:“这是母亲的遗物,理当全给我留做念想。”

  我坐在自己房里看王嬷嬷和雪雁打开箱子,一件件地仔细检视一遍,让她们逐件登记造册收藏。

  我的心情也有些矛盾,我在问自己是不是太贪得无厌了?暗中已经接受了贾敏四千万两的金银,现在又把她的奇珍异宝全盘接纳。我这个林黛玉是货真价实的林黛玉吗?我想退还给林如海。有个声音在我心底响起:你是货真价实的林黛玉!你的身上流淌着的是贾敏与林如海的血,你的躯体是林如海与贾敏的结晶。你的生命是林如海与贾敏生命的延续。林如海与贾敏除了你,在这世间还有谁是他们的骨肉?

  我屏声静气地细想,的确如此。我要是退回这些钱物,便宜了那些争权夺利的人,还不如我拿着更妥贴些。我握紧拳头举过头顶,就象美国总统宣誓就职一样。发誓在这个封建社会里,一定要好好活着,不辜负贾敏对我的殷切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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