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色又恢复了先前的冷漠,目光中带着深深的仇恨,贝齿咬唇,看着那三座荒坟,良久才缓缓地道:“爹,娘,你们放心,安安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不管那个人是谁,不管他的位置有多脯她都一定会报仇!
既然他毁灭了自己所有的梦想,那么她也会十倍奉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毁灭,让他尝尝那种一无所有,欲哭无泪的滋味!
她的目光转到了那座小小的坟墓上,神色虽然转柔,眼光却比先前更加复杂。许久,她又轻叹了一口气,伸手从衣领里掏出了一块金黄的锁片,眼光巡娑着。那是一块看起来很普通的金锁,似是用来给小孩子带的,一面铸有平安如意四个字样,另一面则只有一个“乔”字,旁边是奇异的花纹围绕周边。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眼前又浮现起一个小小的身影,永远温柔稳重。
他从脖子上解下了那条带着金锁的链子,慢慢的带到了她的脖子上,稚气未脱的声音坚定的不容人反抗:“这条链子是我出生时就带有的,现在给你!记住,从今天起,你不再是徐怀安,我才是!”
“安安,爹娘收养了我,视若亲生,我无以为报,只有尽力留下他们的血脉,留下你!”
“安安,从今日起,我替你去死,你要替我活着!”他站起身,脸上仍然不脱恐惧,却似已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决然的转过了身,在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跑了出去,冲着那群搜寻的甲兵跑去,边跑边喊:“我是徐怀安!我是徐怀安!你们抓我就好,别为难旁人!”
我是徐怀安!我是徐怀安!那声音又在耳边不停的回想着,清晰得犹如昨日。四岁的徐怀安躲在墙角,瑟缩发抖,有恐惧,有悲伤,也有懊悔。有着二十八岁的灵魂,却没有好的法子,叫一个四岁的孩子替自己去死。自己真是没有用!
四周渐渐安静,夜幕也渐渐降临,大地一片孤寂黑暗,犹如现在一样,伸手不辨五指,看不出出路,看不见未来。那墙角里的一个男装打扮的小女孩的神色突然起了奇异的变化,似是一瞬间成熟了许多,长大了许多。她沉静地解开头巾,一头青丝飘然而下,她脱去昂贵的丝绸男装,抓起地上的泥土,往自己的脸上身上涂着,直到将自己弄得有如小乞儿一样才罢手。接着,她站了起来,冷静而又仇恨的目光在夜幕之中犹如受了伤的野兽一般,绝望,疯狂又充满危险!
从那一刻起,四岁的徐怀安就死去了,活着的,是二十八岁的乔安!乔立民的乔,徐怀安的安!
忆及往事,乔安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曾经的一幕幕场景在脑海中又鲜活起来,在她的眼前铺展,蔓延。
她靠着那身破破烂烂的装束,成功的在第二天混到了刑场,夹杂在围观的人群中,她静静的看着刑场上的那些人,每一个人的面容都是如此的熟悉,只是,今日一别,只怕就相见无期了!她的心一滴滴地滴着血,却半丝也不能表现出来。她只能紧紧的握住拳头,紧紧的,紧紧的,浑然不觉自己颇长的指甲已经深深陷入了皮肉之中。或宅她要的就是这种疼痛,好分散她心灵上的疼痛。
父亲傲然站立,虽是一身囚服,却丝毫不减往昔风采,神色却显得有些悲怆;母亲貌美如旧,时不时温柔的看看旁边的爱郎与娇子,虽有悲伤,也隐隐带着一丝丝的欣慰;乔哥哥在母亲的旁爆小小的身影不很显眼,脸上有着对死亡的恐惧,也有着舍身成仁的慷慨,矛盾的交织在他的神情里,分外使人心疼。后面还有府中的丫鬟仆人
“时辰到!”随着监斩官一声令下,随着那道红木漆牌的坠落,刽子手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大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父亲仰天长啸:“老天,我冤啊——”母亲和乔哥哥都是一阵悲伤,身后的众人更是惊呼出声,也有哭泣的,也有哀号的,也有认命了一声不响的。她紧紧的盯着他们,心里不停的念道:“把视线转过来,转过来!我在这里啊!再看我一眼,再看我一眼!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终于,他们的目光转过来了,与她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纠缠。
安安,保重!这是父亲。
安安,保重!这是母亲。
安安,保重!这是乔哥哥。
就只有那一霎那的交流,很快地,他们将目光转向了别处。同时,刽子手的大刀也迅疾地向他们砍去。旁边许多人都遮住了眼睛,不敢再看。唯有她,偏偏倔强的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亲人倒下。他们的血流了出来,在地上蜿蜒交融,直流下了刑台,慢慢渗入了泥土之中,也跟着渗入了她的心中。
她看着,并不流泪,只是拳头越攥越紧,甚至,手心传来了钻心的疼痛——指甲划破了肌肤,温热的血慢慢的流了出来,顺着指缝往下滴落,如同她的心。
她会报仇的!她会的!
乔安早已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目光中透露着深深的仇恨。
忽然,右手臂传来了熟悉的疼痛感,一寸一寸的顺着经脉向全身蔓延。她的身子一颤,心中凛然,忙抑制心神,寒冰真气运转全身,硬生生的切断了那些互相响应的疼痛,将它们一点一点地逼回右臂中心。她告诫自己道:“乔安,别忘了,你体内还有一个魔鬼,随时都在窥探你心灵的空虚,等待时机置你于死地。你绝不能输给它!”
至少,在报仇之前,你绝不能输给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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